莫酵秋坐在塞满了东西的车厢内,见衣胜寒整个人几乎都被那些大包小包的gān粮埋住了,只露出张小脸。他虽然心情郁郁,但见这滑稽画面,情不自禁扬起了嘴角。
「笑什么?」
衣胜寒彷佛知道莫醉秋内心所想,推开快压到他肩膀的一个大麻袋,道:「刚才那小酒馆是天一教在西北地域的最后一处据点。再往前走,就将进入戈壁荒漠,沿途都不再有补给,所以我才让他们准备足够的食物。」
「那似乎也用不了这么多……」
衣胜寒撇了撇嘴,「等真正进了天山,你就不会嫌多了。况且这里而除了吃的,还有些是御寒衣物、皮毛毯子。」
他望了眼面带惊讶的莫醉秋,缓缓道:「天山昼夜间天气变化大,就算入了夏,那边深夜里仍奇寒彻骨,我可不想你冻着。」
莫醉秋想说自己没那么脆弱,犹豫了一下,又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师父年岁大了,确实用得着御寒之物。
想不到这天一教教主居然会关心他的冷暖……莫醉秋胸口忍不住微微发热,一时间竟似回到了与少年结伴同行的那段日子,脱口道:「小寒,谢谢你了,呃——」发觉衣胜寒眼眸倏转深幽,他才惊觉自己又说错了话,尴尬地道:「衣教主,对不住,是我失言。」
衣胜寒竟没生气。瞧着莫醉秋羞赧的样子,反而微笑道:「我说过随你怎么叫都行,不会怪你的。你喜欢叫我小寒,就叫吧。」
莫醉秋心中忐忑不安,也拿不准衣胜寒是真的不介意还是在说反话,勉qiáng笑了笑,往后一靠,把自己缩进大堆行李里,避开了对方的视线,也就没看到衣胜寒脸上的笑容缓慢散去,转而浮起一丝愠怒与……失落。
像从前那样唤他一声‘小寒’就如此艰难么?
衣胜寒暗自咬牙,一股郁气盘结于胸,令他肝火直往上升,隔着车帘子全喷发到关山雨头上,怒叱道:「姓关的,你就不能把车赶快点!这么慢吞吞的,要走到几时才能到天山?」
一路上被这衣教主横挑鼻子竖挑眼也不是头一遭了,关山雨早已习以为常,无声苦笑了一下,连甩几鞭,朝前方荒原驶去。
七、八天的枯燥路途一晃而过,穿过贫瘠扬沙的大片沙土地后,马车驶进了更荒芜的黑戈壁。
与天际连成一片的黑褐色沙砾,似无穷尽遍铺在大地上,构成了视野里唯一的色彩,在qiáng烈的阳光下散发着灼人热làng,四下难觅分毫绿意,也几乎不见任何shòu类踪迹,唯有天穹时而响起两声兀鹫的鸣叫,昭示着这片天地问尚有活物。
马蹄错落敲打在被日头晒得发烫的沙石上,得得有声,一下下也在莫醉秋心上踏个不停。
生平初次踏足这种茫茫无边不见人烟的浩瀚戈壁,他只觉天地辽阔,人在其间无比的渺小,恍惚怅惘间,竟生出几分怆然。
此去,真的能再找到一株旷世难寻的千年血灵芝么?倘若找不到,师父性命势必岌岌可危,若师父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也无颜苟活,当自行了断追随师父于九泉之下。
可即便天可怜见,让他找到了血灵芝呢?师父固然可以平安地回到断剑小筑,而他这个孽徒又将何去何从?他这一生,注定求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心cháo随着车厢颠簸起伏不止,千转百回,最终仍是系在了关山雨身上。他透过半卷车帘,怔怔凝望着车驾上男人的背影,胸口酸胀充斥的,尽是无处排解的苦楚。
衣胜寒坐在车厢角落里,明亮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莫醉秋,触及莫醉秋觜角那抹酸涩微笑,他只觉刺眼,心中更百般不是滋味,遽然挥手拂出一道劲风,‘刷’地打下布帘,隔断了莫醉秋的视线。
「呃!」莫醉秋这才想起身边还坐着个大魔头,对衣胜寒满脸的不悦唯有苦笑,真不知道自己又有哪里得罪了衣胜寒?
夜色如巨大的漆黑布幕笼罩大地,白天的酷热早已被yīn冷代替,寒气碜人。
旷野上无物遮拦,风势奇大,夹着无数细碎沙砾不断拍打在车厢上。
莫醉秋在车内裹上了一条厚实的皮毛毯子,仍觉寒风刺骨,想到师父独自睡在车外,心口阵阵揪痛。
临睡前他曾试图说服衣胜寒,让关山雨也进车厢里休息,却遭衣胜寒一口拒绝。「这车里哪还挤得下多余的人?再说姓关的他不是服用过千年血灵芝么?体质可比你qiáng多了,你根本就不用为他担心。」
衣胜寒脸上的冷漠和厌恶明白地告诉莫醉秋,他不会答应。
莫醉赦只得退而求其次。想拿条毛毯给师父御寒,也被衣肚寒冷眼一瞪,不敢造次,只能眼睁睁看着衣胜寒丢给师父一个小帐篷,权作栖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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