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成涛试着用力去推门,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一阵,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门楣上落下不少灰尘粉块。宅院里头早已杂草丛生,石缝中的野草甚至长到有齐腰高,两人跨进门的动静惊起不少鸟儿,以及在草中做窝的野兔和野鼠,一时只见小生灵们四散奔逃。
完工了大半的府内设计,亭台楼阁,假山流水,花园回廊等,果然是王府的规制,看得出来设计的人花了很多心思,尤其是两个花园,参照了御花园和江南园林的式样,用移步换景来形容也毫不为过。可以想象如果好好收拾一下,这座府宅将会是如何美伦美奂,只可惜……
韦成涛并不开口,只带了袁峥到处观看,最后来到也许是书房的一个房间,房门早已半倾,韦成涛一脚踢去,门轰然一声倒地,砸起的灰呛得袁峥退了几步捂住口鼻。房中央桌上倒覆着一块巨大的匾,韦成涛示意:“去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第 80 章
袁峥随手折了根树枝挥掉满屋的蛛网,将匾身翻过来,硕大的“睿郡王府”四个黑底溜金大字赫然入目!忽然想起年前去太子府上,骑马差点被树枝扫到眼睛,原来就是这座府第!竟真的是高凌被皇帝赐予又收回的王府!连宫女所生的公主出嫁都有一座公主府作陪嫁,身兼两部的睿郡王竟还屈居在宫内皇子所,这一赐一收之间究竟有什么隐情,自己怕高凌伤心,一直都不敢问,看来今天终于能知道了。
韦成涛磨梭着匾额:“这四个字是皇上命我写的。”天花板上垂下一只肥大的蜘蛛,落到匾上嚣张地横行,被袁峥一指头摁扁。韦成涛叹口气:“出去说吧。”
看袁峥半湿的头发,韦成涛找了个假山避风之处坐了:“阿峥啊,你可知韦叔平生最得意的是什么?”也不要袁峥回答,自己说了下去,“便是收了这两个好学生!太子自小喜爱兵书战策,舞刀弄枪,我因材施教,如今也算建功立业,将来必成开疆拓土之主。至于高凌,从小聪慧异常,教他什么常常举一反三另有一番独到见解,且志在高远,我实在是喜爱得紧,偏了心多教他一些治世的道理,而且他母妃年轻之时艳冠后宫,十分得宠,高凌少时子凭母贵且深得圣眷,谁都以为将来继承大统的会是他,如今这情景,实在是造化弄人。”
袁峥忍不住插口:“那么高凌究竟是怎么失宠的?”
韦成涛抬眼看满目荒凉:“你别急,听我慢慢说。”
隆武三十年十月,和煦的阳光照耀在金殿琉璃瓦上,散出瑞彩千条。皇宫正殿正在举行三年一度的殿试,有资格参与的都是秋闱中的佼佼者,排在前三名的便是俗称的状元、榜眼和探花,殿试其实也就是个走过场,让学子有幸见识一下皇家的威严而已,殿试结束后皇帝会赐宴,接着便是最为风光无限的跨马游街,接受百官与百姓艳羡的眼光。古往今来多少学子孜孜几十年为的也只不过这半日风光!
然而状元和榜眼殿试已毕,主持仪式的礼部官员连喊三遍:“一甲三名,吴实进殿见驾!”却仍不见有人上前。皇帝不觉皱起了眉,百官也开始窃窃私语,这时有一官员出班奏请皇帝取消吴实的功名,理由是目无君上。皇帝正要点头应允,侍立身后的皇十子高凌抢前一步跪倒:“且慢,请父皇恕罪,这探花吴实其实是儿臣的化名。”
众人大惊,高凌不慌不忙:“父皇,儿臣三年前看到状元骑马游街,着实羡慕,也想过过这个瘾便假冒士子入闱考试,未曾考虑到此举涉嫌欺君……父皇可否看在儿臣并未给您太过丢脸的份上,轻责一二呀?”说完眼巴巴地向上瞅,一副可怜样。
皇帝心中得意,嘴上却问道:“皇儿,你说你就是那吴实,可有证据?”
高凌想想:“秋闱的试卷除了批阅的考官和父皇您以外,还没有其他人看过,若儿臣背诵一遍考试时写的文章,可否算证据?”
皇帝点头:“一篇策论三五千言,你只要能说出大致内容就行了。”
“是!”高凌背了手,用少年清朗的声音将探花文章清晰地背诵一遍,竟一字不差!
群臣皆惊,十皇子当时还未满十五周岁,文章却如此老到且立意新颖,颇有宰相风范。皇帝惊喜jiāo加,捋着胡子无比得意:“天家有子初长成,高凌不负朕望!”众臣纷纷道贺,一时马屁哄哄。秋闱主考官更是奏到:“皇上,其实十殿下的卷子本来是要给个一甲二名的,只因有两处未曾避讳,所以才屈居第三。十殿下学富五车,不输于任何一名文华院大学士。”皇帝更是龙颜大悦:“传旨,太傅韦成涛教导有方,赏银五千两。吴妃养育皇子有功,赐明珠三斛锦缎百匹。”一时间吴氏一门风光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