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凌趴在司擅背上,不可避免地想起这痛苦却是另一个曾经背过自己的人加给自己的,已止的泪水重又滚了下来。
一手扶住背上的高凌,一手撑伞,小心地走着,查觉到滚热的眼泪滴落到脖子里,司擅忍不住出声安慰:“殿下别难过,日久才见人心,有什么事慢慢说,来日方长,王爷会想明白的。王爷也是念旧情的人,否则也不会在战事刚平的时候,为了不辜负两封信的情意来觐见天颜上京述职,他亲口说过,若真的相信张泯的话,才不会押他来让你们对质,早就一剑砍了他了。功勋卓著,却要倍受猜疑,任谁也受不了,您也要体谅王爷的苦处。”
“谢谢你,司将军。”高凌已是嗓子暗哑,鼻音浓重。
“您客气了,身子重要,别再折磨自己,您若伤心生病,王爷也不会好受。”
高凌沉默。
“属下先送您回去,等会儿会把琴拿回来的,只是琴弦断了而已,换几根弦就行了。”
高凌还是没说话,换过了就永远不再是原来的了,就算声音一样优美,感觉也不是原来的感觉了。
回到翠竹轩,袁峥已经离开,桌子上的茶没动过。姜汤和洗澡水刚刚送来,热腾腾地冒着白气。高凌的手一直在哆嗦,捧不住碗,司擅伺候着他喝下一碗浓浓姜汤,又服侍他泡进浴桶祛寒。刚要离开,被高凌叫住:“司将军,今天的事不要让小四知道,他伤还没好,性子又燥……”
“属下明白。”
直泡到脸上泛起了血色,不再寒意彻骨,高凌才从浴桶里出来,待披上厚厚的锦裘走到外间,却见安疆王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正独自坐着发呆,听到动静后,看不清含义的眼神落在自己脸上。愣了一下,高凌慢慢走上前,也不见礼,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似乎没有看到这个人一般。
解了口渴,又向卧室走去,现在他头痛欲裂,只想好好睡上一觉,不管袁峥相信也罢,误会也罢,没力气再多说一个字了。
袁峥跟进卧室,手里却托着装着糕点和茶水的托盘:“吃点再睡,你若病了我可又要落个nüè待皇子的罪名了。”板着脸说完,也不看高凌的反应,带上门出去了。
高凌瞪着托盘,没有任何胃口去吃,心中又是一阵疼痛,暗想:“袁峥,司擅说你念旧情,我为什么看不出来?难道我在你眼中只是用来在父皇面前作戏用的道具?”
深夜,袁峥回卧室的时候,高凌已经睡着了,膝盖蜷到胸前,整个人缩成一团,连梦中也是一付防御的姿势,眉头皱着,清秀的小脸神色也显得不甚安稳。chuáng头的点心基本没动过。袁峥坐到chuáng沿的轻微动静竟然惊醒了他,睁眼看到人,立即翻身坐了起来:“王爷……”
袁峥的目光从点心移到他脸上:“怎么没吃?”声音听不出喜怒。
“我……没胃口。”说着起身为袁峥铺chuáng。
“明天想吃什么,和管家说。”袁峥看着他生涩的动作,忍不住地开口。
“谢谢王爷,不必了,您能吃惯,我也能吃惯。”高凌并不领情,下午袁峥的那句“娘们唧唧”还如芒在背,让他满心不是滋味。
“随你!”袁峥刚刚泛起的一点心疼被他gān巴巴地回答气得无影无踪了,背向高凌,躺倒就睡。
高凌也躺了下来,两人裹着各自的被子背对而卧,各怀心思,高凌的睡意被赶跑了,又不敢过多翻身,正想gān脆起来,也好过同chuáng异梦,却见袁峥先他一步坐起身来:“我还有事没处理完,你睡吧。”头也不回地走了。
高凌松了一口气,重新换个舒服的姿势,心里却更感空落落的,听巡更的梆子响了两遍才慢慢迷糊过去。
第二天一早,高凌起身去给袁母请安,在梅苑门口碰到了袁峥,看样子已经等了自己有一会儿了,两人联袂而入。请过安,袁母赶了儿子离开:“你不是说要去拜访那位什么大人吗?快去吧,别妨碍我和小凌说话。”袁峥笑笑走了,高凌则被留下陪老人家吃早膳。悠然的手艺的确不错,高凌吃到了来袁府的最好一餐。
早餐过后,袁母拉着高凌:“小凌啊,你来府里才几天就瘦了,小脸尖得,唉,我的儿子我自己知道,死臭脾气,和他爹一模一样,真是委屈你了,他以后要是再欺负你,就跟娘来说,娘来教训他!”
高凌冷了好几天的心顿觉如沐chūn风,笑笑说道:“娘,王爷没有欺负我,是我不懂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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