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还没说完,乌溪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醉酒的身体体温极高,手心处竟有些烫人,只听这醉猫含糊地低声道:“我不喝,不用端,我有话和你说。”
阿伈莱又偏过头去看奴阿哈,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奴阿哈拿眼瞪他——少说话,别坏事。
“行行行,咱们上书房坐着去,有话你随便说,我让平安给你拿……”
“你……你让他们都出去,我什么都不用拿……”乌溪往前走了一步,膝盖一软差点五体投地。
景七赶紧一抄手将他拦腰揽住,被折腾得啼笑皆非:“过年还得等俩月呢,你这么客气gān什么,我这都还没准备好红包呢。”
乌溪迷迷糊糊地道:“让他们都走……都走!”
景七心道这事儿闹的,脑子就转了一天就没歇着,这会还得gān体力活,于是摆摆手对左右道:“听见没有,巫童让你们都走呢。”又转头对阿伈莱两人道,“你们要是不放心,也先找个地方歇会——平安,叫厨房预备下醒酒汤。”
“我说了我不……”
“得得得,你不喝,我自己要喝行了吧?”景七将他一条胳膊架在肩膀上,自己的手臂穿过他肋下,扶着乌溪进了书房,将他往椅子里一放,这才直起腰,深秋的天气竟然出了一头薄汗。
乌溪缩在椅子里,盯着他傻笑。
景七又叹气:“我这都是欠了你们谁的——喝茶总行吧?”
乌溪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算是应了。
“谱儿倒是大。”景七笑骂一句,“爷还没伺候过别人喝水呢。”
他转过身去,拎起茶壶掂了掂,捡起个杯子,涮了涮,将水泼在地上,又重新倒上茶水,拿手背试了试温度,这才转过身去:“乌……”
这一转身吓了他一条——方才他闭目养神,书房的灯光本来就暗,这会乌溪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无声无息地站在了他身后,一双漆黑的眼睛眨也不眨地、定定地瞅着他,平日里便略显的苍白的脸色憔悴得死人似的,眼睑下有一圈yīn影,衣衫发丝具是凌乱不堪,活像半夜里从坟地里爬出来的。
景七有那么一刻,恍然又有种回到了yīn曹地府的感觉。回过神来忍不住在乌溪的脑门上拍了一下:“你忽然站起来gān什么,胆小点的还得让你吓个半死。”
又将茶杯塞在他手里:“喝了。”
乌溪顺从地接过来,仰头一饮而尽,目光却片刻不离景七的脸,喝完还知道把茶杯放在桌子上。景七让他看得寒毛都竖起来了,知道醉鬼没啥理智,便笑着哄道:“屏风后边有小塌,你过去躺一会,酒醒了叫人就行,什么大不了的事灌这么多huáng汤?去,躺着去,等一会醒酒汤来了我叫你,好不好?”
乌溪道:“不好。”
景七摇摇头,耐着性子道:“那你说,怎么着?”
乌溪道:“皇上说关着你。”
他这会不知道是酒劲彻底上来了,还是有些消退了,舌头倒不像刚刚那么大,话却简练了不少,表情也直眉愣眼的,景七有些摸不准他的意思,于是敷衍着说道:“就三个月,过了年也就差不多……”
还没说完,就被乌溪打断:“因为你说想娶个男人。”
——怎么连这位都知道了?
景七开始怀疑,三个月以后他如果被放出来,是不是满京城的百姓都知道大庆出了自己这么一个喜欢摆摊算命逛窑子的出息王爷,笑容忍不住僵了一下,有点尴尬地道:“呃……我是故意气他的,再说皇上心里巴不得我赶紧断子绝孙,他好放心……”
乌溪脑子大概已经不大会转了,也不知听懂没听懂他说的话,只是重复了一遍,道:“你要娶一个男人,奴阿哈告诉我你说的那个人是个男的。”
景七gān笑一声道:“我可没说要娶他。”
乌溪晃悠了一下,脚步往后一错,还不待景七扶他,便又站住,怪声怪气地笑了两声:“你说……你喜欢……”
乌溪一般话不多,腔调也多半是低低沉沉的,可这会发出的这笑竟有几分像夜枭尖鸣,听得景七都觉得有些慎得慌,心说就没见过这么难哄的孩子,眼看着他又在那无风自晃,便伸手去拉他的胳膊肘:“你不好好用功,哪里听来那么多混账话,还……”
他这话还没说完,乌溪忽然一下扣住他的手腕,景七激灵了一下,下意识地侧身曲肘,撞向他胸口膻中xué,因怕伤了他,不敢太用力,只是轻轻磕了一下,迫得他闷哼一声撒手,便撤了力道,再一瞧,手腕已经被乌溪攥红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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