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七摇摇头,发现自己一个人对付这醉鬼还有点困难,才要开口叫人,不妨乌溪猛地扑过来,整个人撞在他身上,硬是将他扑得连退了三四步,侧腰磕在书桌角上,疼得他轻嘶了一声:“你个……”
乌溪一双手紧紧地搂住他,下巴顶着他的肩膀,半个身体的重量都挂在景七身上,手臂慢慢地向下移动,正好勒在他刚刚让桌子角碰了的地方。景七不用瞧也知道肯定是青了,忍不住一边推他一边骂道:“你个兔崽子,吃铁球长大的么……嘶,放开!”
乌溪却搂他搂得更紧,几不可闻地在他耳边轻声道:“我要杀了他……”
景七一愣:“你说什么?”
乌溪笑起来,那笑声似压在嗓子里,竟停不下来,声音沙哑起来,还掺杂了哭音一样,景七叫他笑出了一身jī皮疙瘩,只听他一字一顿地道:“你喜欢谁,我就杀了谁,我……我要拿他们去喂我的蛇,等都死gān净了,你就是我的了……嘿嘿嘿……就是我的了……”
景七当时连挣扎都忘了,只觉得头皮一炸,僵立当场,跟让九天神雷给劈了一样。
乌溪不依不饶地接着道:“我要……我要带你回南疆,你不可以喜欢别人。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不要喜欢别人,北渊,你不要喜欢别人……”
他带着浓重的酒气的呼吸喷洒在景七的脖子上,随后几乎遵从本能一样,紧紧地将景七搂在怀里,慌乱而激烈地啃噬着他的脖子,身体的温度像是烧着了一般,景七猛地回过神来,这才用力将他推开。
乌溪本来就有些站不稳,被他一推往后退了好几步,一直到脊背碰到书房的门才停下来,身体一软,慢慢地顺着本板滑下来,迷茫而不甚清醒的眼神像是有泪光凝着,可仔细一看,那眼眶却又是gān的,只是映着灯光,纯黑的目中盈着满满的悲伤,像是一闭眼便要流露出来似的。
嘴里兀自叫着:“北渊……北渊……”然后再撑不住混沌的神智,合上眼,头歪倒一边。
景七这才缓缓地抬手覆上被乌溪咬得有些láng狈的颈侧,只觉头大如斗,心乱如麻。
良久,他上前俯身,有些费力地将乌溪抱起来,轻轻地放在书房屏风后休息用的小塌上,扯过一条锦被给他盖好,转身出去,吩咐平安着人给他喂一碗醒酒汤,再叫人通知阿伈莱和奴阿哈先回去,自己回房,把一身láng狈的衣服换下来。
夜色清静,月光溶溶,平素里那少年一点一滴神色音笑悉在眼前,寂静书院,杨柳树下,那孩子静思凝神皱眉惶惑的模样浅埋心底,此刻秋风一乍,chuī去了沉没尘埃,便历历在目似的。
只当他是个坦dàng无惑的好友,从不曾想过,他竟是这般心思,竟是……
朝中云谲波诡,党派争斗都不曾叫景七彷徨半分,却因这少年一席醉话,失眠了半宿。
第四十六章 山崩地裂
“佞言者,谄而于忠;谀言者,博而于智;平言者,决而于勇;戚言者,权而于信;静言者……”
“主子。”平安不得不出言打断他,景七一整天都窝在卧房里,靠着chuáng头坐着,手里拿着本旧书,室内暖烘烘的,连带着人也些昏昏欲睡,一边伺候着的小丫头两只眼睛已经快眯到一块去了。平安在一边站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我还没说完呢。”景七头也不抬,“你仔细听着,此乃权谋之道,和商道、经营之道具是相通的,旁人让我讲我还不说给他听呢——有道说‘先意成欲者,谗也’,你若是打定了注意想讨一个人欢心,叫他放下心防,便要先得其意,谄媚之道,在于不轻不重,浅了,叫人觉得你诚意不够,深了,又叫人觉得你太过刻意。想要做到投其所好,搔其所痒,便得……”
“主子,巫童还在外面等着见你呢。”平安见他颇有长篇大论下去的意思,忍无可忍只得打断他,往常里这些话都是讲给巫童听的,今儿也不知道怎么的,那巫童被他家主子关在外面,死活不愿意见。
景七话音顿了一下:“说我病了,卧病在chuáng,不见外客。”
不知道是不是平安的错觉,只觉得自家主子这“外客”两个字咬得特别清晰,还老老实实地说道:“巫童说他会治,比太医院的御医医术高。”
景七“啪”一下把书丢在一边,好看的眉头皱成一团,没好气地道:“那就说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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