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团儿急向上官婉儿哭道:“赞德救我!”上官婉儿正持了茶铫,将煎好的茶汤依次为太平公主与薛崇简筛入杯中,神色不变道:“公主是君,我是臣,公主是主,我是奴。公主要处置你,我只有惶恐待罪的份儿,焉能有置喙之处?”
韦团儿此时才知,上官婉儿今日带她到太平公主府,竟是诱她入彀,又恨又怕,愤然道:“我是赞德从宫里带出来的,出了事赞德如何向宅家jiāo代!”上官婉儿淡笑道:“自然是公主让我如何jiāo代,我就如何jiāo代。”
这时几个身着皂色衣裳的内侍提着一个火盆进来,将门闭上,屋中本就煦暖,被火气一蒸立时便显出燥热来。几个内侍上前将韦团儿拖开,将她右手紧紧按在地上,便有一人用铁钳子夹出火盆中一个烧得炽热的铜狮子,向韦团儿走去。
韦团儿吓得魂飞魄散,疯了似地挣扎哭号,薛崇简皱眉道:“阿母,这是……” 太平轻笑着道:“她自恃青chūn美貌,却不知红颜变枯骨,也只是瞬息之间。你不是想替凤奴报仇么,看好了。”那内侍对韦团儿的哭求无动于衷,将一个散发着腾腾热làng的铜狮子骤然按在她那只莹白的手上。伴随着韦团儿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一股焦臭的气味登时蹿入诸人鼻中。
薛崇简从未见过母亲用这等狠辣手段,虽然深恨韦团儿,可是面对这等场景,仍是禁不住心中乱跳,转过脸去不愿再看。
韦团儿支撑不住,痉挛几下便晕厥过去,那些内侍立刻将一桶冷水迎头泼下,韦团儿苏醒过来,望着自已焦黑的右手,躺在地上痛苦呻吟,已无力挣扎。太平笑道:“你是聪明孩子,今日你不说,我自然要杀你。你说了,牵出上头更大的人物来,才能将你遮蔽住。”韦团儿身子缩成一团,抽搐一阵,微微开口道:“那……请公主起誓……保我性命……否则,我……有死而已……公主,也将魏王拿来……烙上一烙……”
太平倒也钦佩她到了此等境地,还能稳住阵脚胁迫自己,怪不得武承嗣肯用她。太平笑着拿起一只瓷盅在地上掷碎,道:“我李令月对天起誓,我若害你性命,有如此杯,皇天后土,伏惟照鉴。”上官婉儿扫她一眼,却不曾吭声。
韦团儿喘息道:“奴婢……多谢公主,是魏王,将几个木人,jiāo给奴婢,要奴婢埋在东宫……他说……事成后就收奴婢……做侧妃……奴婢只是奉命行事……”
太平微微笑道:“你可知魏王是宅家什么人?宅家待魏王如亲子,你攀出他来,还指望我能救你么?”韦团儿一时也迷茫,喃喃道:“请公主……明示……”太平笑道:“你仔细想想,要害皇嗣的,究竟是什么人?”韦团儿痛苦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公主救我……”她忽然明白了太平的意思,惊醒道:“是来俊臣!”
太平赞赏地点点头,向上官婉儿笑道:“不枉了你们都重用她。”她又向韦团儿笑道:“来俊臣为何要害皇嗣?”韦团儿虽在极度痛苦之中,但她在皇帝身边侍奉得久了,也有几分聪慧,急切中只想救命,便喊道:“来俊臣要谋反!他要先害皇嗣,再害公主与魏王梁王,剪除了宅家心腹臂膀,好谋害宅家!”
太平满意地点头笑道:“响鼓不用重锤,你这副玲珑心肝,我真该早栽培你。”她向内侍吩咐:“叫她画押。”旁边笔录的一个内侍上前,将两张白绢在韦团儿面前,韦团儿半晕厥中抬眼,只见那两张绢分别是两份口供,一份直指武承嗣,一份直指来俊臣,不禁迷惑地望向太平。太平笑道:“你只管画押就是,有了这东西,我才能让魏王也保你不是?”韦团儿到此也无法可想,只得照太平的意思,颤抖着左手在两份口供上都写下名字。
太平一抬手道:“带她下去吧。”几个内侍立刻拖起半死不活的韦团儿,薛崇简一直记得李成器最耿耿于怀之事,忙问:“你可知皇嗣妃被弄到哪里去了?”韦团儿虚弱地摇头:“宅家绞杀她们后,就让人拖下去掩埋,我也不知,埋在何处……”薛崇简心中一阵酸痛,怅怅然低下头。
内侍们见他无话,便提起火盆,踩着悄无声息的步子退下。宫女连忙点起香薰,门窗打开,帘外风迟日媚,莺蝶蹁跹;帘内烟袅茶香,佳人静好。与任何一个chūn日宁静的午后,都无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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