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旦缓步走上前,低声道:“我昔日不能为之事,今日依然不能为。”太平凝视他道:“时过境迁,岂可同日而语?昔日你若随得他们去,就是引láng入室震dàng天下,动摇的是太宗皇帝一手创立的大唐基业!四哥不忍黎民卷入战乱,是仁者之心。今日之事只限宫闱之内,作乱的不过是两个面首,只需两三位德高望重的宰相,一二名羽林将军,五百羽林健儿,便足以铲除妖孽!”李旦摇头道:“母亲chūn秋日高,你们为什么就不能等一等?”张柬之迈上一步道:“殿下,若陛下下旨,将皇位禅让于二张,您尊是不尊?”李旦面上掠过一丝震惊,他垂首沉吟片刻,终于叹气道:“只是你们不可以清君侧为名,伤及陛下。”太平一字一顿道:“四哥,你我是一母同胞。”李旦缓缓点头。
太平这才灿然一笑,拉起李旦的手向张柬之道:“张大人,我与相王唤了自家儿郎们前来,便是要将身家性命皆jiāo托于大人。请大人不吝赐教,拯救李氏宗庙于危急存亡。” 她与李旦拜倒,薛崇简兄弟三人,与李成器兄弟五人,连忙也拜倒在地。
张柬之跪下还拜,从容道:“臣为大帝拔擢,又为狄公举荐,秉其遗志,无一日敢忘大帝之德。今jian邪乱政,义士切齿,愿为大帝之子抛妻弃子者,非臣一人!”太平和李旦这才扶起张柬之,李旦坐了首座,太平和张柬之便坐在他两旁。太平笑道:“张大人方才说的义士,想必是已与大人商讨过了?”
张柬之拈着雪白的胡须一笑道:“臣若非已有些把握,也不敢请殿下与公主冒此奇险。臣入相之后,曾向陛下举荐一人,殿下与公主可还记得吗?”太平微一思索,应声道:“右羽林将军杨元琰?”张柬之点头道:“正是。”李旦蹙眉道:“难道张大人调他入京前,便已与他联络过了?”
张柬之道:“不敢隐瞒殿下。臣与杨元琰相识于二十年前,当日大帝晏驾不久,臣接任杨元琰为荆州刺史。我二人分别之日,曾于江上泛舟,言及诸位殿下为太后幽禁,杨元琰目眦尽裂愤恨不已,于是我二人挥涕盟誓,相约他日若得志,当彼此相助,同图匡复。不久前臣入相后,即举荐杨元琰为右羽林将军,问他可知此中之意,他答曰,未尝一日忘却江上之誓。”
太平公主笑道:“大人深谋远略,令我感动,若得羽林相助,此事必成。”张柬之微笑道:“公主与殿下试思,举事之时,宫中哪一处所在最为要紧?”李成义心急之下,最受不得人卖关子,抢着道:“自然是陛下寝宫!”张柬之却摇了摇头,薛崇简蓦然想起当日太宗皇帝玄武门的传说,抬起头,却正迎上李隆基炯炯的目光,两人同时脱口道:“是北门!”
太平公主轻轻弹着指甲,沉吟道:“李多祚……他掌握禁军北门宿卫,有二十多年了吧?”张柬之点头道:“此人本是靺鞨酋长,为大帝所招降,任命为羽林将军。胡人心地憨实,必念大帝之恩德,若是相王殿下能亲自出面,游说得他为我们所用,便不惧二张掌握禁苑。”李旦点头道:“我尽力而为。”
张柬之道:“还有一事,我们毕竟都是外臣,从外攻入,要防止他们以陛下为质,挟天子以令朝臣。最好能有人为内应,选一二张不在陛下身边的日子。”太平公主笑道:“上官婉儿那里,我可以联络,只是还有一人,我要向大人举荐。”张柬之道:“是谁?”太平公主道:“梁王,武三思。”李隆基嘴唇微微一动,却是望了薛崇简一眼,不曾说话。
太平一笑道:“鸦奴,咱们才是自家人,你不必在我面前有所遮掩。我提起武三思,并不为他是我的亲家翁,也不为武攸暨。张氏兄弟不过二竖子,我们联络举朝大臣,可一举诛杀。武氏宗族繁茂,现今在朝为官者不可胜数,远非二张可比,若要杀武三思,你有几分胜算?”李隆基低声道:“侄儿只怕会养虎为患。”张柬之道:“两害相权取其轻,公主言之有理,今日所急只在张氏。若武三思肯为我等所用,自然最好不过。”
李隆基道:“侄儿斗胆,也有一人举荐,便是曾为相王府长史的姚元之。”太平公主目视李旦,李旦凝思一刻道:“此人可信。”张柬之素知李旦慎重,他既说可信,必是对姚崇的为人知之甚深,便点头道:“姚崇现任灵武道大总管,臣尽快调此人入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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