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很奇怪了,卜天的同伴只会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才是,不可能想出这种极其下三滥的手段,而且不杀人还自报家门,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这更像是幕后黑手有意嫁祸,推脱自己的责任。
而最让苏既明介意的是,那人引他出来的方式,是谎称羲武出现了。见过羲武的人并不多,知道他能驱引蛇的人更不多,而且还知道用这种方法能骗到自己的——不用说,十有八|九是官府里出了内鬼了。
至于这内鬼是谁,苏既明冷笑一声:“这个金乙!”
这种肮脏下流的手段,八成是小胡子这个自作聪明的混蛋想出来的。他为了摘掉自己,被挟持的时候还假惺惺地装作自己也被人带走了。所以带走小胡子的苗人那么快回来了,而小胡子跑了以后也没去给他搬援兵。
这回小胡子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他越是想把自己摘gān净,露出的破绽反而越多。
羲武蹙眉:“金乙是谁?”
若让他知道是谁想要伤害苏既明,他定然不会放过。
苏既明道:“就是你先前在大牢里见过,走在我前面的那个人。今天是他把我骗到这里来的。不过真正的幕后黑手,还不是他。”
苏既明虽然平时对小胡子一直没什么好脸色,但是他也没为难过小胡子,依小胡子那样的性格,便是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万万不敢做出这样的事。真正的幕后黑手,倒也并不难想,第一个跳进苏既明脑海的人便是覃chūn!
覃chūn恨他,但是不敢杀了他,应该是忌惮魏琼会找麻烦。因此想出这么令人作呕的方式来折rǔ他。这确实是覃chūn做得出的事!
苏既明一想到方才若不是羲武来得及时,他就会被……他生平第一次有了想要杀人的冲动。可除了愤怒之外,他更有一种深深的悲凉感。
这官场上明争暗斗,凡事都不可用对错二字来论断,而只讲究利益二字。他挡了别人的路,便要被人陷害,可他只要活着,只要他还在做事,就势必会与他人有利益冲突。而他的性子又比较倔,向来不爱跟人玩虚与委蛇的那套,懒怠将心力花在如何不得罪人上。因此当初他才会被贬谪到岭南来。几年前是贬谪,如今是羞rǔ,像他这样的性子,以后又还会遇到什么呢?
一想到这些,苏既明就一阵恶心。他自以为饱读诗书,诗词歌赋样样出挑,律法典籍、课税农桑、听讼断狱、教化百姓,也没有不会的。可似乎想要当官却不是看重这些本事,端看谁更懂得敷衍应酬。
此时此刻,苏既明已有了几分退隐的心思。然而二十多年来一直秉持的信念到底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因此那心思方一浮起便被他压下了。
羲武问道:“是谁害你?”
苏既明犹豫了片刻,并没有说。若让羲武知道了,他不怀疑羲武会杀了覃chūn与小胡子为他报复,苏既明倒不是舍不得覃chūn和小胡子死,但他怕羲武行踪bào露惹来官兵的注意。因此他道:“这事儿你不必管,我会处理的。”
羲武默默看了眼苏既明,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好。”
眼看城门口快到了,苏既明依依不舍道:“你这次……什么时候回去?”
羲武想了想,道:“过十日我回去看看。”
“那……”苏既明道,“只要我有空了……有空就来找你。”
苏既明倒是很想将羲武带回去,惠州这地方,他身边除了苏砚,一个贴心的人都没有,反倒是虎láng环饲,日子过得提心吊胆。若是有羲武在他身边,心境便能安宁许多。可惜他身边被魏琼安插了很多人手,要避开魏琼的耳目实属不易,能和羲武相聚的机会实在不多。
羲武轻轻将苏既明的发丝撩到他耳后:“你回去吧。”
huáng昏的天暗得特别快,此时城门口已挂起了灯笼,苏既明不敢再留恋,匆匆进城了。
苏既明回到官府,只见官府灯火通明,官吏官差们都聚着没散。苏既明一跨进大门,众人就纷纷围了上来。
“苏大人回来了!”
小胡子从人群中挤出来,看见苏既明脸上虽有淤青,但是好手好脚,显然没受什么大伤。他又心虚又心惊,扑上来抱住苏既明的大腿嚎啕大哭:“苏大人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一从那写匪徒手下逃出来就找人回去救大人,却不见大人身影,吓得我差点就自尽谢罪了啊!幸好大人没事,老天保佑,谢天谢地!”
苏既明低头一看,小胡子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露出不少青紫,眼眶也青了一块。倒是有心了,事情都过去了几个时辰,却连一件gān净衣服都不肯换上,摆明了是装可怜给苏既明看的。苏既明厌恶地把腿从他怀里收回来,嘲讽道:“自尽谢罪?你倒是说说你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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