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佑安看了看庭燎的烈焰,又看了看面前人一身的素洁,不禁问道:“朕见你脸上略有忧色。怎么,这等普天欢庆的盛世场面,还有何忧心之处?”
闻静思微微一怔,没想到心中之情竟被皇帝察觉,猛地问到此处,真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如实道:“臣不敢说。”
萧佑安挑眉道:“今日大节,朕只奖不惩,你直说无妨。”
闻静思无法,应了声“是”,思索片刻,淡淡地道:“宫中以往焚庭燎,多是松柏槐楠,即便使用沉香檀木,也是极为少数。今日宴上明珠代替灯烛,庭燎烧去十二车,金银玉器铺了满桌,其奢纵过于以往,盛况空前。臣只觉得太过奢侈,不和陛下勤俭治国之道。”
萧佑安轻哼一声,指着眼前密密匝匝的人群道:“若非如此,怎能显出帝王之尊。崇饰宫宇,游赏池台,正是帝王之所欲。如今四海升平,在此载歌载舞如何不妥?”
闻静思垂首道:“崇饰宫宇,游赏池台,帝王之所欲,百姓之所不欲。帝王所欲者放逸,百姓所不欲者劳弊。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陛下尊为帝王,富有四海,事事亲定,如能自节俭省,凡百姓不欲其事,必能顺应其情。”
萧佑安直直盯着他看了良久,才缓缓摇头,长叹了口气道:“你适合做谏官。”
闻静思听他这样一说,知道自己的对答正对圣意,心中一松,轻声道:“陛下允许臣进谏言,是以臣才敢直言进谏。若陛下不愿听臣的规谏,臣又如何感违逆陛下。”
萧佑安淡淡一笑,惋惜道:“时不予待,可惜可惜。”边说边向后宫行去了。
闻静思怔怔地看着萧佑安的背影慢慢模糊,在深沉的黑夜中透出一股说不出的无力来,直到萧韫曦走近,打趣道:“父皇就这样吸引你?”
闻静思摇了摇头道:“陛下之苦,让人心忧。”
萧韫曦静默了片刻,轻声承认道:“虎láng环伺,难为父皇了。”又瞧了瞧闻静思一身衣袍,奇道:“我留下的衣裳虽旧,也不至于没有一件像样的,怎么逢chūn偏偏给你穿这件,好看是好看,不似豪门世家子弟,倒像个贫寒学子。”
闻静思笑道:“王爷的衣裳哪里有半分贫寒,色泽虽素淡,衣料和绣工在这夜宴中也是上佳。王爷喜节俭,陛下也不是性好豪奢之人,我自然不敢有所逾越。”
萧韫曦也笑了,边走向凌崇山的席案边道:“虽是投其所好,但也利于名节,正是一箭双雕之事啊。”
闻静思笑而不语,跟了上去。
凌崇山正与儿孙坐在一处吃酒,雁迟不知何时坐在了凌云的身旁,正是话到佳处,说得眉飞色舞,见闻静思前来,忙停了口。凌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满目的素洁之色在一片灿烂锦衣之中,彷如一道清流淌过心田,浑身上下连毛孔都舒畅起来。他眯了眯眼,笑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一边将二人引入座位,一边斟满美酒。
萧韫曦淡淡地“哦”了一声,似笑非笑道:“凌小将军见多识广,爱好臧否他人,常能言约旨远,本王十分欣赏,不知这次如何品评静思?”
凌云不急着答话,将二人引入座位,一一斟满美酒,才慢悠悠地道:“我评他人多看劣处,而王爷择人多看其优。甲之砒霜乙之良药,不如不说。”见萧韫曦嗤笑一声不以为意,又道:“我原以为雁将军和闻公子是意趣相投的好友,今日听雁将军讲起往事,才得知闻公子竟然还是雁将军的救命恩人。少时便心存仁慧,往后也必是爱民如子的好官啊。”
闻静思拱手谢道:“承将军吉言了。”
凌崇山微微一笑,饮酒不言。反而坐在一旁满脸络腮胡须的魁梧将军朗笑道:“三岁未必看到老,且看那位。”持酒杯的手一指远处,众人就算不扭头去看,也知道他指的是宗维。“少年神童,金榜状元。呸!”他满脸的鄙夷之色毫不遮掩,凌孟优无奈地gān咳一声做警示,凌秋阳却笑道:“敢当着此人面说长道短的,全天下也只有你严谷容大将军做得出。”
闻静思心中一动,不由多看了那人几眼。严谷容无谓谤誉,又要去倒酒,一旁曾与雁迟jiāo谈的中年文士伸手拦了下来,笑着劝说道:“军中禁酒,憋了你两年,一回京城就放开大喝,未战死沙场,难道要醉死酒桌上么。”严谷容只好不耐烦的将酒杯一推,闭口不语。
萧韫曦指着那文士对闻静思道:“严将军今年调回京城,你是第一次见。这位大人随严将军一同调回,他是谁,身居何职,你可以猜上一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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