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没了,我又一直病着,有心无力。”
“这可不成。”族长皱眉,道,“长成立不起来的性子,没得后悔。”
“这事我也想过。”杨枞道,“好在四郎记着兄弟,和我说,翻年就给廉娃启蒙。”
“四郎给廉娃启蒙?”
“对。”
“这是要把廉娃带去京城?”
杨枞顿时一愣。
他之前怎么没想到?
“去京城也好。”
“四郎孝顺。”族长笑道,“廉娃带去,八成也要接你去享福。将来,咱们这些乡下泥腿子,见着了都要叫声老太爷。”
杨枞张开嘴,不知说什么才好。
年轻时,大哥就是喜好说笑的性子。近些年扳正不少,没料想,今日又拿兄弟取笑。
族长几个儿子立在一旁,想笑不敢笑,憋得满脸通红。
族长媳妇和几个儿媳都在隔屋。听到杨枞的话,三个儿媳抱着孩子,齐齐看向婆婆。
“都看我作甚?”
“娘,”小儿媳最是泼辣,也投婆婆的缘,大胆开口道,“四郎是文曲星下凡,能给娃儿启蒙,可是天大的福运。”
“娘,不求和廉娃一样,哪怕教给孩子几个字,也是好的。”
“娘,您和爹说说?”
“这又不是什么难事,有爹开口,四郎总该点头。”
三个儿媳你一言我一语,族长媳妇被说动七分。
“容我想想,再和你爹商量。”
“哎,都听娘的。”
三个儿媳互相看看,都是满怀期待,盼望事情能成。
事情谈完,族长让长子杨珁送杨枞归家。
“天黑路滑,好生扶着你三叔。”
“是。”
族长的几个儿子,只有老六杨玘继承他早年的性子,能说会道。余下都是闷葫芦,心思不缺,嘴却不怎么利落。
值得安慰的是,手脚勤快,都能吃苦。甭管什么年头,家里从不缺粮食。
送走杨枞,族长坐在榻上,思量该怎么和老人开口。
族长媳妇走进来,拨亮烛火,将几个儿媳的心思道出。
“你瞧着这事怎么样?”
族长揉了揉眼皮,道:“廉娃是他亲兄弟的骨血,又聪明伶俐,四郎自会带在身边。咱家这几个孩子,未必是那块料子,等族学办起来再启蒙不迟。”
“可是……”
“你就没想想,咱们开口,四郎抹不开答应了,旁人听说也求上门,四郎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答应是累了自己,不答应必要得罪族人。
左右都是为难。
“是我想差了。这事的确不妥当。”
“咱们杨氏,苦了几代,好容易翻身,有了盼头。”族长道,“没有四郎,闫家把咱们害得绝户,都没处伸冤。才过几天安生日子,不能忘了前头的教训。你和几个媳妇都说说,也和族里媳妇、外嫁的闺女讲明,凡是敢起私心,给四郎找麻烦,别怪我这做长辈的不讲情面!”
族长媳妇点头答应,再不提让杨瓒为孙子启蒙一事。
杨枞回到家中,将族长的态度告知杨瓒。
“得族里老人点头,才能决定。”
“劳烦爹爹,是儿之过。”
杨枞摇头,道:“大事上我帮不得你,族里这些事,好歹还能说上几句话。”
“爹,儿惭愧。”
“你孝顺,我知道。”杨枞道,“你杨叔家的事,我有个念头,你看是妥当……”
要说的事情太多,父子俩都没有睡意。临到子时,方才各自歇息。
翌日,jī鸣三声,院门便被敲响,族长家的两个儿子亲自来请。
“三叔,四郎,可起身了?”
临到正月,开祠堂不是小事。需得早作准备,才不会出岔子。
“起来了。”
杨瓒早早醒来,整备妥当,亲自奉水伺候杨枞洗漱。杨玘兄弟来时,两人已用过米粥。
“三叔起得早。”
见杨瓒穿着儒衫,杨玘不由道:“四郎为何不着官服?也好让祖宗看看。”
杨瓒摇头苦笑。
在大明朝,事事有讲究,车轿不能随便坐,衣服同样不能乱穿。
朝服,公服,乃至常服,凡是朝廷发下,穿着都有严格规定。天子赏赐的麒麟服更不能随便穿,连腰带都不能随便系。
敢不守规矩,言官的口水能淹死他。
“官服岂是能随便穿的?”
瞪了弟弟一眼,杨珁和杨瓒说起祭祀安排,巨细靡遗,不漏一句。
“家父正同老人商量,开祠堂之前先拆牌坊。”
牌坊建在祠堂正面,不想穿行,只能绕路。多少代人,向来没有这个规矩。
“先拆牌坊?”
“对。”杨玘逮住机会,插嘴道,“两块石基都是我和大哥打下,要拆,也得咱们兄弟动手。”
杨瓒转头看向杨枞,见后者点头,才同杨珁兄弟道:“一切听族中安排。”
天尚未大亮,杨枞父子已随杨珁兄弟动身,先往族长家,再往祠堂。
彼时,族中老人多已聚到一处,商议拆掉牌坊,开办族学之事。
多数人同意杨瓒的提议。只是今后是否再建,还要另论。
“事情不好耽搁,等四郎一到,就去祠堂。”
“好。”
京城
临近岁尾,神京城内愈发热闹。街市喧嚣,百姓面上带笑,喜迎爆竹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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