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瓒眨眨眼。
“诱敌?”
“正是。”
简言之,王主事看不上亚历山德罗,更不信任他。其所言真实与否,都要打上问号。
要寻得新大陆,为节省时间,减少风险,必须先有海图。
既言有海盗手持海图,知晓航路,不管真假,总要遣人试探一下。再抓几个佛郎机人问一问,更加保险。
斟酌良久,杨瓒终于点头,同意王主事的提议。
“此事便jiāo给王主事,凡需船只人手,皆可从缴获中调拨。”
“下官必竭尽所能。”
“王主事办事,本官放心。”
“谢佥宪信任。”
王主事拱手,下去安排。
杨瓒独坐室内,沉思片刻,动笔写成一封书信,遣人上岸,送到刘瑾手中。
离京数月,此间事了,当尽速返回京城。
若加快速度,还能赶上天子万寿圣节。
依朱厚照的性格,百官朝贺、宫中赐宴九成得免。但熊孩子登基之后,第一个生辰,总要有些彩头。
金银之事,不好大张旗鼓,会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御前献俘,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是不错的主意。
最好再绑几个倭人,加几个佛郎机海盗,从城门走到宫门,天子有面子,百姓也能看个西洋景。
越想越觉得可行,杨瓒不禁开始琢磨,该从何处下手。
顾卿到时,杨瓒正坐在桌旁,托着下巴,笑得见牙不见眼。
见礼之后,顾卿落座,挑眉问道:“杨佥宪在想何事?”
竟笑成这样。
想起方才见过的王主事,黑眸微闪,周身温度有些冷。
“的确有事。”杨瓒道,“还请同知近前。”
近前?
顾伯爷从善如流,直接探身,道:“杨佥宪请讲。”
“此事,关乎海匪……”
杨瓒压低声音,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一番简述。
“下官闻听,沈岳藏身处既有倭人十余。正可擒来,献俘御前。并告倭国将军,责其严束国人,旦有为寇,袭伤国朝百姓者,必不轻饶!”
尾音落下,杨瓒口gān,正要端起茶盏,忽觉得有些不对。
侧头发现,肩上按着一只手,并且,有渐渐下滑的趋势。
小心动了动,压迫感骤qiáng。
“顾同知。”
“恩?”
“手……”是否该拿开?
“如何?”
“没什么。”
端起茶盏,两口饮下半盏。
不过搭肩,随意。
杨瓒的反应有些出乎预料,顾卿垂眸,手指滑过颈间。
杨瓒没法继续镇定。
“同知,下官正言献俘之事。”
正事没谈完,这是做甚?
“哦。”
顾卿点点头,表情未有半分变化,指尖继续下探,略有些凉,杨瓒不禁打了个哆嗦。
“杨佥宪所言,本官甚是赞同。”
“那……”
“如要赶在万寿圣节前归京,悬赏之事需早些解决。”
杨瓒颔首,的确该加紧动作。
抬起头,正要再言,忽听一声轻响,束在领间的暗扣,竟散落开来。
沉默半晌,杨御史再次意识到,锦衣卫手快,果非虚言。
“剿匪之事,计划如何安排,我欲同杨佥宪深谈,可否?”
可否?
杨瓒眨眨眼,暂不提可否,腰带都解开了,算怎么回事?
再是手快,也不能这样吧?
“杨佥宪?”
不知何时,顾卿已绕过桌案。
俯身时,沉香气息愈浓。
眸光微动,红唇轻勾。温热气息拂过,苏麻自脊背蹿升。
杨佥宪意志力被刷成筛子,未能坚定不移,为美色所迷,魂销心醉,不自觉点了头。
当日,顾同知同杨御史秉烛夜谈,三更未歇。
翌日清晨,顾同知离双屿港,往钱仓所同熊指挥使汇合,率兵船往海上剿匪。
杨瓒过午方醒,看着飞落在地的公服,叹息一声。
回京后,又得重领官袍。
好在常服不缺,否则,怕要穿着麒麟服回京。闹不好,又是一条弹劾的罪名:妄自尊崇,目空朝中!
天子赐服,逢大典可穿,内阁三位相公皆是如此。
一个四品佥都御使,敢将赐服当常服穿,不参你参谁?
默然半晌,杨瓒勉qiáng起身,扶着腰背,摸摸颈上的牙印,嘶了一声。
他从不晓得,顾同知有这爱好。
好在自己牙口也不差,该咬的,通通咬了回去。
翻开箱子,取出一件团领常服,配上素金带,乌纱暂且搁在一旁,抓过散在肩上的黑发,杨瓒不禁苦笑。
错估实力,举胳膊都有些困难。束发,实在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如此来看,长随实在很有必要。
王主事来见时,杨御史穿着常服,只以布带系发,虽不合规矩,倒也另有一种潇洒。
放下簿册,王主事蹙眉。
看看脸色略有些白,坐姿不太对劲的杨瓒,到底开口问道:“佥宪可是身体不妥?”
“本官无事。”
“佥宪,讳疾忌医实不可取。”
“本官没有。”
“下官略通岐huáng,可为佥宪诊脉。”
“多谢,本官很好,完全无事。”
杨瓒固执己见,王守仁劝说无果。
观杨瓒神情,除脸色白了些,似无大碍,也不好坚持,只在离开时吩咐卫军,如佥宪有异,立即遣人来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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