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严彰显,不恶而严。
行过身前,视线落在发顶,令人脊背生寒,半个字也不敢出口。
对群臣表现,朱厚照十分满意。
途中歇息时,他不只一次担忧,万一在城门前被群臣找麻烦,该如何应对。当着京城百姓的面,被朝廷官员喷口水,着实没有面子。
所谓犯熊,总是要付出代价。但能不付,还是不付的好。
见朱厚照苦着脸,杨瓒眼珠子转转,献上一策。
中心思想四个字:以眼杀人!
绷着脸,盯仇人一样,往死里瞪,不瞪到对方头皮发麻,绝不善罢甘休。这种情况下,不说百分百,十个里有九个要打退堂鼓,不敢轻易捋虎须。
“遇他人,可行此计。三位阁老当是例外。”
朱厚照如抓救命稻草,为顺利实行,在马背上都不忘苦练。
实行起来,效果的确不错。
行过兵部和户部官员时,朱厚照刻意停顿五秒。
户部尚书韩文还能支撑,安然不动。
接替刘大夏,担任兵部尚书的许进,脸色发白,险些顶不住压力,当场晕过去。许尚书年将七旬,身子骨不大好,在雪地里跪着本就遭罪,被天子重点狠瞪,更是难捱。
好在朱厚照停留不久,又有李东阳从旁进言,总算抬臂,令众人起身。
天子归京,本该有仪仗鼓乐。碍于本次情况特殊,只能一切从简。
仪仗仅设锦衣卫,鼓乐设而不做。五成兵马司官兵和顺天府衙役扫清街道,搭建人墙,就算了事。
进入东城,朱厚照重新上马,对天子车舆弃之不用。
“陛下,请登舆。”
“朕习惯骑马。”
见三位阁老脸色微变,想起杨瓒的叮嘱,朱厚照立即改口:“朕离京数日,两宫定然挂念。今归心似箭,策马更快。”
理由牵qiáng,好歹能够接受。
天子刚回京,尚未抵达宫城,不想再激得对方犯倔,内阁退后半步,默许天子骑马。
“陛下,请。”
天子骑马,百官必当仿效。
三位阁老和武臣好办,跃身上马,风鼓官袍,很是潇洒。
习惯乘车坐轿的官员当场傻眼。
难不成要徒步跟着走?
五品以下,上朝下朝俱是步行,早已习惯。五品以上则集体皱眉。
左右衡量,到底接过缰绳,脚踩马镫,在长随的帮助下,坐上马背。速度虽慢,好歹能保住几分颜面。
路行一半,冒雪迎驾的百姓越来越多,万岁声不绝于耳。
山呼声中,三匹快马自北行来,接连奔入玄武门。
马上骑士身着袢袄,外罩一层皮甲。
到城门前,三骑被卫军拦住。
骏马口吐白沫,眼见不活。
骑士翻下马背,跌落雪地,勉力挣扎仍站不起身,明显是长时间奔驰,乍然松懈,全身脱力。
“怎么回事?”
听到回报,轮值百户匆匆赶来,骑士都被卫军扶起。
三人皆是脸色发青,嘴唇gān裂,双手和耳朵带着通红的冻伤。一人右肩皮甲撕裂,应是被利箭破开。伤口冻住,渗出的血已结成冰碴。
“快、急报!”
用最后的力气,骑士取出腰牌,抖着嘴唇,沙哑道:“鞑靼叩边,万人bī近密云龙门!”
“什么?!”
闻言,百户大惊失色。一把抓过腰牌,仔细查看yīn刻,确认出自密云后卫。解开骑士皮甲,见其腰腹带伤,紧缠的绷带早浸透血色。
“快禀报……”
骑士猛然睁开眼,似回光返照,用力抓住百户手腕。
“密云后卫,cháo河所,龙门所,曹家寨……三千弟兄……有内jian……带路……”
用尽最后力气,吐出最重要的几个字,骑士一阵剧烈的咳嗽,喷出大口鲜血,怒睁双目,当场殒命。
玄武门处,陷入一片死寂。
“百户,这……”
“这什么!”百户合上骑士双眼,咬牙道,“抬进城楼,我去禀报!”
“是!”
圣驾归京,百官恭迎。此时禀报,恐来不及说话,就被禁卫长矛架走。兵情为实,九成仍要被问罪。
然情势所迫,顾不得那么多。三人带伤飞报,足见边镇情况何等危急。
“驾!”
骏马飞弛而过,街边小贩躲闪不及,接连被踢翻了担子。不敢大声咒骂,只能小声嘀咕,一边收拾被踩碎的货物,一边暗骂,这是哪个愣头青,杀千刀的,今天在城内跑马,不怕下刑部大狱!
城门卫百户一路策马飞奔,从北城到东城,撞翻十余个摊位,终于在宫城门前见到圣驾。
相距百米,百户滚落马背,被金吾卫架起,顾不得其他,大声喊道:“陛下,蓟州边军飞报,鞑靼万人叩边,密云cháo河危急!”
什么?!
朱厚照立即勒住马缰,上前数步,大声问道:“来人何在?”
百户挣扎着跪在地上,眼圈已经泛红,哑声道:“回陛下,三人俱带伤而来,一人伤重殒命,两人现在玄武门。”
“张伴伴。”
“奴婢在。”
“宣太医,朕先去玄武门。”
“遵旨。”
张永应诺,立即调转马头,直奔队伍后的青袍官员。
朱厚照扬起马鞭,令百户上马,不顾群臣阻拦,决意驰往东城。
“众卿都听到,密云危急!”
“体统?鞑靼叩边,万人攻破边镇,贼虏肆nüè,百姓被劫掠欺凌,还同朕讲什么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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