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千户。”
“杨编修。”
顾卿向狱卒拿过钥匙,打开铁锁,迈步走进牢房,身后跟着一名提着药箱的医士。
“下官如此,让千户见笑。”
“杨编修何出此言?”
顾卿诧异挑眉,按住杨瓒的肩膀,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将他按回榻上。随即侧身让开,容医士上前为杨瓒诊伤。
大概为免杨瓒尴尬,停留不到片刻,顾千户便转身离开牢房。
房门未关,杨瓒听不清顾卿和校尉狱卒说些什么,只能看到校尉严肃点头,狱卒不断哈腰,偶尔看向杨瓒,目光愈发热切。
“杨老爷且侧身。”
医士先为杨瓒诊脉,随后挽起窄袖,仔细看过伤处,在边缘轻轻按压。
“此处可疼?”
杨瓒摇头。
医士又移了几处,杨瓒或点头或摇头,偶尔还要冷嘶一声。
“杨老爷放心,只是外伤,并未伤及内腑,骨亦无碍。”
医士确诊,杨瓒长舒一口气。
先时疼得那么厉害,他还以为肋骨断了。得了这句话,总算安心不少。
淤伤看着吓人,不过疼了些,到底没有大碍。真被撞断骨头,才是大麻烦。
“多谢。”
医士净过手,忙道不敢。打开药箱,取出两只巴掌大的木盒。
“此为外用。”
待杨瓒接过药膏,又提笔写下内服药方。
“小老儿观杨老爷有郁积之气,日久不散,于己无益。还需开解,方能保得康健。”
接过药方,杨瓒谢过医士。
医士点到即止,重新背起药箱,同杨瓒告辞。
狱卒来取药,告知杨瓒,有狱中文吏亲自熬药。
“杨老爷放心。”
杨瓒点点头,忽而想到,外用的药膏怎么办?
牢房里没有镜子,即便有,他也没法给自己后背擦药。
“杨编修?”
正为难时,顾卿再次走进牢房,问道:“杨编修恐要在此留些时日,可有事需在下帮忙?”
看看金相玉质,冰壶玉衡的顾千户,杨瓒突觉喉咙有些发gān。
“无事,顾千户好意,瓒心领。”
“真无事?”
“真无事。”
“哦。”
顾卿点头,并未多言。不知为何,杨编修就是觉得,这声单音别有深意。
“既如此,在下不耽搁杨编修休息。若杨编修改了主意,遣人知会在下即可。”
“多谢。”
“不必。”
顾卿转身离开,牢房再次落锁。
杨瓒独坐半晌,忽然闷笑两声,捏了捏鼻根。
“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仔细想想,这也不能怪他。
前生本没多少经验,整日和工作为伍,又有家人压力,顾千户这样的美人,不说镜中花水中月,也是可遇不可求。
机会错过就错过,后悔也没用。再者言,对方未必就如他所想,是自己误会了也未可知。
启开盒盖,一股清香扑鼻。
盒中的药膏泛着青色,挑出些许,轻轻撵开,竟变得透明。
深深吸一口气,杨瓒拉开衣襟,有些费力的涂药。动作间难免拉扯到伤处,终顾不得形象,一阵呲牙咧嘴。
殊不知,顾千户去而复返,恰好撞见这一幕,脚步立时顿住。
“千户?”
同行校尉有些奇怪,下意识探头,不由道:“到底是读书人,金贵了些。”
顾千户侧首看了他一眼,只是一眼,校尉便通体生寒。我的个天老爷,千户大人吃枪药了不成?
少顷,见顾卿弯起嘴角,校尉更是连腿肚子都开始发抖。
牟指挥使笑,九成是心情好。顾千户笑,十成十是有人要倒霉。
那个倒霉的……不会碰巧就是他吧?
顾卿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校尉壮着胆子跟上,唯一的念头:嘴那么勤快gān嘛?欠抽!
弘治十八年农历五月酉朔,杨瓒入住诏狱第三天,弘治帝再次罢朝。
吏部尚书马文升,户部尚书韩文,礼部尚书张昇等具本诣左顺门问安,未见到天子,只有宁瑾传达口谕:“上本已览,俱悉诚意。朕无大碍,调理渐愈,卿等各安心办事。”
马文升等应诺行礼,退出左顺门。
行到阶下,几人均是面带忧色。
“马冢宰,您看着怎么样?”
马文升摇头,只道出两个字:“难说。”
见状,韩文等都是惊疑不定,心中悚然。
乾清宫内,弘治帝服下丹药,qiáng撑着写完四道敕令,着扶安送去文渊阁。
“敕宁王宸濠,晋王知烊,令戒谕郡王将军以下各谨守祖训,惇尚礼教,大明法度,安分守教。如有纵欲败度,戒谕不悛者,王具奏闻,下宗人府以问。”
“逮问大同西路右参将蔡瑁,守备朔州城都指挥周怀,守备平虏城都指挥关祥。罪以怠忽职守,不修边堡,设备不严,疏于防范。更兼临阵怯站,纵虏贼入境伤民掠财,其恶难贷。”
“秦府成县县君仪宾孙溏jian占乐妇,私越关摭,构陷宗室,劈空扳害十人以上,霸占民田。巡抚等官查勘以闻,勘报至都察院,历数数罪,怙恶不悛。责杖一百,发口外为民,责守边境,遇赦不赦。”
“宣府镇守太监蒋万,宣府参将李稽,副总兵白玉等阿党比周,里勾外连,同恶相求,假借朝廷之名滥发徭役,戕害于民,十恶不赦。令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会审,皇太子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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