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令直接送入内阁,三位阁老均在,闻得敕令内容,神情都是一变。
“陛下可有口谕?”
“只有敕令,并无口谕。”
扶安离开之后,四份敕令摆在案上,刘健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都有些拿不定主意。
“依我看,这两份倒在其次。”
将逮问大同守将和县君仪宾孙溏的敕令放到一边,李东阳点着余下两份敕令,道:“这才是重中之重。”
此言一出,文渊阁内顿时一静。
“是宁王还是晋王……”亦或两者都开始不老实,被天子抓住把柄。
“希贤兄慎言。”
李东阳出口提醒,刘健的后半句话终未出口。
“天子既有此意,我等理当从命。”谢迁拿起最后一份敕令,“太子殿下处,还需宾之兄出面。”
三人商议敕令,再无心关注其他。几分言官弹劾朝官的上疏,更被丢在一旁。
“不知所谓,无需理会。”
八个字,就是这些上言的最终命运。
天子沉疴,久不上朝。太子年幼,难承重任。
鞑靼屡次犯边,边军缺粮少衣,战力每况愈下。开中法刚一提出,宗室功臣便闻风而动,几欲令新策胎死腹中。
三位相公和六部尚书火烧眉毛,这些人不想着为朝廷分忧,为边军解困,整日里长篇累言,一次不问,紧接着就是第二次,第三次。
真是责人以方倒也罢了,只盯着jī毛蒜皮的小事,还有完没完?!
一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都能聚起八份弹劾。亏得人进了诏狱,否则,怕要跑到乾清宫门前上言。
谢迁比李东阳和刘健更为不满。
杨瓒的农商文章恰合内阁新策,虽有莽撞之处,亦有让人眼前一亮之言。送出名帖,本欲延府详问。现如今,人进了诏狱,别说问,见都没法见。
“庸人误事!”
谢阁老发出感叹,刘阁老深有同感。
李阁老拿起天子敕令,看着上面的内容,忽然定在了“太子”两字之上。
“于乔若要问策,非是无法。”
“哦?”
谢迁和刘健同时转头,打量着李东阳。
这老狐狸又起了什么坏水?
李东阳没说话,手指在敕令上点了点,两位相公先是皱眉,旋即恍然。
当日,太子入内阁观政,被李相公多留了两盏茶的时间,方才离开。
隔日,文华殿讲读暂停,诏狱迎来一个身份特殊的客人。
杨瓒正靠在榻上,捧着一本游记,读得津津有味。
听有人来“探监”,还以为是书童杨土。托狱卒给客栈送信,八成这孩子也不会放心,必要亲自来看看。
不料想,来人刚一露面,杨编修手中的游记就掉在了地上。
太子?!
还有那一身衣服,如果他没看错,压根不是盘龙常服,分明是一身麒麟服!
“杨编修。”
见到杨瓒,朱厚照心情很好。
杨瓒起身见礼,看着这位访问客,当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这位不老实在宫里头呆着,跑诏狱来gān什么?
第三十三章 警言
“弘文馆暂停讲习,《孝经》尚余半部。孤至诏狱,特为见杨编修。”
朱厚照大步走进牢房,随行只有谷大用和两名面生的中官。
当然,这只是在牢房内。
诏狱之外,早有锦衣卫和东厂的番役层层把守。别说是人,连只苍蝇蚊子都休想随意进出。
太子殿下微服出宫,只带了几个中官。得知消息,牟斌和王岳立时吓了一跳。顾不得其他,忙不迭遣人护卫诏狱。
锦衣纱帽的天子亲卫,褐衫圆帽的东厂番子,持刀执棍,临军对垒般聚集起来,京城百姓惊吓不小,连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都惊动了。
这是怎么着,有人要劫狱?
没听说诏狱里关了什么恶贼。
还是东厂和锦衣卫宿怨已久,终于要一决雌雄,群集斗殴?
知法犯法,是要翻天不成?
牟斌先一步赶到,控制住局面,并遣人给宫内的王岳和戴义送信。
“本官在此,一切安好。”
佥事应诺,不假他人,亲自飞身上马,疾驰向宫门。
安排好诸事,牟斌大马金刀的坐在诏狱大堂,校尉番子左右分立,看那架势,分明是决意为太子殿下守门。
一句话:朱厚照什么时候出来,牟指挥使什么时候走人。
署理诏狱的顾千户,此时也只能退到一旁,全由牟指挥使做主。
打探消息的各府家人不敢靠近,只能凭猜测上报。内容自然是五花八门,听着就不可信。
除了入值文渊阁的三位相公,隐约猜出些门道的马尚书,多数京官都蒙在鼓里,压根不晓得牟斌抽了什么风,锦衣卫和东厂又要做些什么。
囚室内,杨瓒对外界之事半点不知。
朱厚照坐在椅上,手边一盏温水,没有半点不自在。
“顾卿小气,竟连茶水都没有。”
“殿下,非是顾千户慢待,实因臣不能饮茶。”
“为何?”朱厚照瞪圆了眼睛,酒不能喝,连茶也不能饮了?
“殿下,臣不小心受了伤,正用药,不宜饮茶。”
朱厚照的表情忽然沉了下去。
“杨编修因何受伤?”
“此事一言难尽。”杨瓒道,“究其根本,还是臣大意,怪不得旁人。”
隐瞒实情,是出于什么原因,杨瓒不愿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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