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皇帝要打压时家,他假作示好,更得知自己是皇帝的私生子,且性情文弱易于操控,便qiáng欲联姻。偏偏自己钟情身边的伴读,誓不入京。时谦对他的示好本就半信半疑,于联姻一事并不qiáng求,他便又暗中联络老管家时成。
而自己得知了往事秘辛,终舍不下血亲骨肉,只得入京,怕京中危急会累及小笔,才将他托付给管家时成──小笔父亲的至jiāo,再三求恳让他关护……却令小笔自此堕入深渊。
最后,什么也救不了时家,全族斩首,独独留下了他一人,以为小笔随了兄嫂归乡,落入山涧,行尸走肉,一心功利。这其间是皇帝推波助澜,可又哪能少得了这个老jian贼兴风作làng。
到头来,他郭廷臣为了让亲外孙登上皇位,寻机构陷二皇子,更要除掉自己这个越来越让他不安的女婿。难道他觉得皇帝会把皇位传给一个私生子?还派了那么多刺客来刺杀他。却不知,皇帝本就打算将皇位传给小儿子,他的外孙。
只不过,这于郭家绝非好事。皇帝怕一旦逝去,小儿子年幼力薄,外戚擅权坐大,便多次试探自己的忠心,更暗示是郭廷臣祸害了小笔,要借自己的手除去郭家。
一切皆为皇权。
当年的时家又是何等的风光?斩首灭族,顷刻间事,只为皇帝心头一丝挂碍。
「都给我住口!」始终闭目的郭廷臣突地大喊,身后子侄族人纷纷闭嘴,一片沉寂中,他缓缓张开浑huáng双目,看向时承运,惨然道,「我晓得,你放不过我。」
郭氏族人和路旁禁卫军都脸露讶色。
时承运突然仰首望天,呼出长长一口气:「本来,我并不会来,你是我一双儿女的外公。你也只是蝇营狗苟的一个笑话。可你伤了他,他与你们何gān?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也只不过想买块地做个小地主,过过乡间的日子。都给你毁了……给我毁了。」
郭廷臣听得有些莫名,他念念不忘的还是那个皇位:「这些日子我明白了,皇上他真是天恩浩dàng,圣意难测啊……可惜了孝梅,她自尽了。」
时承运一震,自尽?死了?
「她之前问我,是否qiángbī你娶她,是否真是我派人暗杀你,外间说的我做下的恶事可都是真。唉,她这孩子可真是良善……竟不敢见你,连儿女都舍了,一条白绫,先去了地府。」
怕更是为了小枫和小璧,时承运心想,她定已知道小笔的事情,若她去了,他或许还会念些情分善待这对儿女。若没有她的父亲,小笔何至于此。
而果然,得知郭氏自尽,他第一个念头便是,小笔,你要留在我身边,再不用顾虑什么。真是天性凉薄呢……
他朝布晓霜看去,略一颔首示意,布晓霜早按捺不住,又看郭廷臣将女儿死讯抛出,怕时承运心软,这时立刻拔刀在手,大喝一声,往前冲去,刀下头落,一代权臣命丧huáng泉。
时承运冷冷瞧着,勒马转身,漠无表情,缓缓而去,将身后军士们的屠戮丢在脑后,他要去见小笔,小笔,这些人真的都很该死。
你会开心点吗?怕是不会……他怆然苦笑,可除了这些,他又能做什么?
路边禁卫营的人怎也料不到是这等情形,等他们反应过来,只剩下满地的尸身。
那个参将呆呆地看着远去的俊若天神,冷若冰霜的时侍郎骑马的背影,只觉得那个人比眼前实施屠戮的大汉更让人胆战心惊。时魔王……怪不得兵部的兄弟暗地里都这么叫他。
回去可怎么jiāo代啊?他沮丧地低下头。
布晓霜chuī了chuī刀上的血珠,龇牙笑了笑,拍拍他肩膀:「别回了,先跟着我吧。」
参将可不知道,正因为在这个时候跟了布晓霜,他因祸得福,成了新朝的新贵。
小笔撑着根拐杖斜靠着廊柱,看两个娃娃在衙门的后院戏耍。他们还不知道娘亲已然亡故,往日里在时府被拘得紧,这会儿就跟放生的小牛犊子,孩童的天性全然展露。
不过,如今不知道,总有知道的那天罢。小笔轻叹。
两个孩子里小枫胆子大,这几天跟他混得有点熟,经常跑来问东问西,小璧却胆小内向,循规蹈矩,像个小大人,更像他爹爹。
当日初看到小叶子时,他比这两个娃娃大些,却也胆小,个子也没长开,漂亮得跟个女娃娃似的,爬树斗蛐蛐什么都不会耍,只会抱了笔墨书本闷在书房里,跟谁也不亲。只跟自己亲。
小笔隐约听兄嫂说起,小少爷生病,家里人不要他才送到南地乡野来,心里就有些难过,还少爷呢,比自己还不如,自己没爹娘是老天收了去的,他家人还在却已经不要他。可是,小叶子从来没表露出来,总是温和斯文,对谁都客客气气,除了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