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少爷小时候一样吧?」苍老的声音响起。
小笔看到时成转身就走。他的伤并没全好,走起路来胸前还是有些疼,才走了几步就发喘。
回到房里,看到chuáng上理好的行囊包袱,他咬咬牙,一定要走!虽然连白、焦应都劝他再将养些日子,可他要走。再不走,就怕走不了了。
疯疯癫癫的时成,就像个噩梦,只要想到这个人在身周,他就压不住地恐惧厌憎,而那两个孩子又在在让他想到过往。
他深吸口气,提起包袱,拉开房门,走吧!雇辆好车,往南走上大半月就到家乡了。
连白在当值,他绕开后院,从府衙的边门离开,还没走出几步,就看见前面百姓纷纷让路,一行快骑飞驰而来。
还好从边门走,不会被瞧见,小笔刚庆幸,当先的骑士突然勒住马,飞身跃下,直冲他而来。
小笔下意识要将手中的包袱往后挪,怎么那么巧!
他想低头只当没瞧见,可又忍不住去看,怎么瘦了那么多,胡子拉渣。不过就这样,还是美得很,让人眼睛都转不过来,路上小娘、大娘都看他。
「要走?」声音嘶哑轻颤。
小笔咬牙微微点头。
男人一阵目眩,要是晚赶回来片刻,是不是再瞧不见他了?伤还没好,逞什么能,走什么走……怎么留住他,捆住他?灌他迷药绑在自己身边?
其实早就料到。拼命赶路,赶回来,可是赶回来又能留住他么。
回不到过去了……是,回不到过去了,他已经变得再不是以前的时叶。
「天晚了,先进去吧。」出乎意料,声音和缓。
反倒是这样,小笔点头。
「走什么走!你家侍郎给你报仇了!」布晓霜也走过来,他出了多年的恶气,心头慡利。
男人飞快看他一眼,扶着小笔往里走,迎头碰上时成,也看到了两个孩子。
「少爷!」
「爹爹!」
男人看到两少一老,立即更紧地抱住身边的小笔,都知道了?这个时成!
「少爷!」时成两眼迸出不正常的热光,一头磕下去,「奉笔,你劝少爷让他──」
「管家,进书房再说。」男人沉喝道。
时成倒还有些理智,颤颤巍巍走向书房,两个孩子被临时请来的仆妇带走,一边走一边还扭头看向父亲,而他们的父亲眼里只有身边的这个人。
「先歇歇,好么?」几乎是求恳的。
小笔想跟他讲多跟两个孩子说说话,都没了娘亲,娃娃可怜,可看他憔悴的脸容,再没说什么,被他小心翼翼地扶进了房间。
换作平时,他定是会抱他的……这时却陪着千百个小心。
男人安顿好小笔,本想查看他伤势,却不敢动手,只轻问他:「伤口还疼么?」
摇头。
「你不走?」
点头。
男人还是不放心地看了他好几眼,才去书房。
人没瘦,气色也不错,自己不在,过得挺好。他只觉得一阵无力,连日来不眠不休赶路的疲惫,和心里一阵一阵泛上来的绝望都让他濒临极限。
他见到了那个地方,那些人,虽然烧得一乾二净半点不剩,可是能抹煞发生过的一切么?
推开书房的门,他坐到椅上,闭目不语。
久候的时成刚想说话,男人突然喝了声:「退开五十丈,戒备!」他一发令,院外几缕身影飘过,暗卫们纷纷撤远。
「少爷,是时候了,老天开眼啊!你带着十万雄师,直扑京城,反了他的,杀了那个狗皇帝,给老爷、夫人,给我们时家报仇啊报仇!」时成还知道利害,虽然周围无人,声音还是压得极低。
男人看时成扭曲的脸容,只觉得荒唐可笑:「郭孝梅死也有你的份,对吧,你再带了她的孩子,想让小笔劝我谋反登基?」
时成跪在地上「嗵嗵嗵」地叩头:「少爷,少爷,我们不能白死那么多人哪,老爷和夫人为了保住时家的一根血脉才把你送到岭南哪!夫人死得早,老爷最爱夫人,这些个儿女中他最疼的是你!我时成祖上四代都服侍时家,老爷死得太惨,死得太惨了,少爷啊!是你亲自监斩的哪,亲生儿子给老子砍头,他死不瞑目啊!就是为了报仇,报仇!才让你认贼作父,少爷!」
男人默不作声,眼前似乎还是那一束束飙起的血水,喷泉似的,人头一个个滚落,那是时家全族老小三百多口人,一个不少。其实应该也有他,只是他的生身父亲时谦在他幼小时便暗做打算,将他远远遣走,再加上他出生的时间又巧,令得皇帝一直以为他是流落在外的皇种。
为了表明他的忠心,他的已然死去的岳丈向他提议由他亲自监斩时家,跟时家划清界限。以后孩儿们改姓归宗再论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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