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恩师_天如玉【完结+架空】(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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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檀正在用早饭,听说有人自晋兴郡中而来,立即出门来看。
无垢自那身着铠甲的小兵手中取了信函,刚送到跟前便已被白檀抽了过去,她口中却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啧,不知道又是什么事,希望他切记为师训导才好。”
“呃……”无垢指指信封:“师尊说的是凌都王吗?可这信是周止寄来的啊。”
白檀脸色一僵,翻过信封一看,果然落款是周止。他在信中说了一下前线qíng形,说已经见到凌都王,凌都王还问了一下恩师qíng形,周止当然按照白檀的说话告诉他说恩师并没有话要jiāo代给他。
“咳!”白檀重重gān咳一声:“这种小事有什么好写信的!”说完将信丢给无垢,回屋继续吃早饭。
无垢摸不着头脑,那您刚才这么激动gān嘛。
司马瑨在这之后还真寄了封信过来。
信中粗略说了一下近况,他前些时候负了点伤,没能回信,对于白檀那洋洋洒洒的教导也是无奈。
像是故意为之,他在信中道:“恩师一心叮嘱本王切记教导,果然还是希望本王早日出师的。”
白檀原本都准备回信了,看到这句话瞬间放弃了念头。
他可真是想得太美了,就算出师了也不能怎么样啊,出师之后就不是师生关系了?
呵呵,天真!
她将信收进案头的匣子中,恰好看见里面的一笺诗赋,那是当年从吴郡避难后回来写的。
虽然吴郡当时是许多人心底的噩梦,她却觉得那里山清水秀美得很。
她一直向往的不是吴郡么?怎会跟未来的储君扯上关系。
司马瑨之后没再写信过来,因为晋兴郡中战事有些胶着。
刘沛是先帝时的武将,当年驻守益州,秦军围城断粮,他生生熬了三个月,最后还能破城而出,这种人本也不是泛泛之辈。
平叛兵马五万对他一万兵马,他犹如不见天光的地鼠,在山林间乱窜,躲在暗处游击,十分棘手。
司马瑨也不急,一直拖到盛夏,天气渐渐炎热,晋兴郡山中多有瘴气,他的人马铁定熬不过。
果然,不出半月刘沛的人马就分批出山,趁夜转移。
司马瑨早已埋伏好,一举灭了他们一半人马。
刘沛被司马瑨一箭she中肩膀生擒,剩余那几千人马顷刻投降,瞬间都成了俘虏。
夜色深沉,顾呈和祁峰举着火把,一人一边提着刘沛扔到了司马瑨跟前。
反正死路一条,刘沛也不怕他,吐了一口血沫子:“呸!当年老子领军打仗的时候你还在宫里吃奶呢,现在不过就是仗着人多罢了!你不是手段狠戾么?来,有种一刀一刀剐了老子啊!”
司马瑨一手提着剑,一手却摩挲着手腕间的佛珠,只是冷冷地笑了一声:“本王今日没兴致动你。”
刘沛只道他是不敢,笑得愈发猖狂:“你也不外乎如此,双手沾了那么多血,还指望着改头换面后能受人敬仰不成?哼,痴人说梦!”
司马瑨不予理会,叫祁峰将人收押,准备押回都城。
转身要走,忽听身后刘沛放声大笑,一字一句说出了更yīn毒的话:“当年江北士族之乱时,老子就该杀了你,而不该先去杀你母后,她当时被推下城楼时,你还在吴郡里东躲西藏吧?”
司马瑨脚下一停,四肢森冷,血液却已被点沸,转过头去时,双眼甚至都已泛红。
“殿下!”祁峰骇然,连忙唤他,但为时已晚。
剑锋扬起时,腕上的白檀佛珠倏然裂开,滚了一地,浸在汩汩而出的鲜血里……
晋兴大捷,快马送入都中。
司马玹散发披着道袍在念经文,叫内侍捧着奏报一字一句读了,忽然那经文就半个字也念不下去了。
如往常一样,gān脆凌厉的战绩,鲜血淋漓的过程。
王敷在司马玹面前将司马瑨大加指责了一通,原本定好了要去迎接他班师的人员开始推三阻四,一半是因为害怕,一半是因为不屑。
很快都中布满了传言,一传十十传百。
白檀一早拉开院门,就看到郗清站在门口,盛夏时节,他衣襟微敞,脚踩木屐,潇洒不羁的模样,眉头都紧紧锁着。
“只怕你要失望了,殿下没能遏制住杀心,一个俘虏都没留下。”
“……”白檀愕然,不该是这样啊,他在信中的口吻还不是这幅模样。
“一定有什么原因吧?”
郗清道:“那刘沛似乎也参与过当年的叛乱,祁峰悄悄写信给我,说他在殿下面前亲口复述了当年先皇后的死状。”
白檀无言。
郗清只是来传个话的,说完便走,临走前感慨了句:“其他人也像你这样问一下缘由就好了。”
其他人当然不会问,他们只知道凌都王终究没忍住杀意。
煞神终究是煞神,根本不可能更改。
白檀一早起身,宣布休课,然后换了身新衣,描眉添妆,带上无垢出门。
太阳刚露脸,还不算炎热,城楼前的吊桥刚刚放下来,白檀就立在吊桥边上,看着早起谋生的百姓们来来往往,耳中听着他们嘲讽地谈论司马瑨的事。
“果然是不会改的,这样的人真是可怕。”
“以后还是得绕道走。”
“没错,没错。”
她吐出口气,脚尖狠狠碾了碾地面。
无垢去向守城士兵询问了一下,对方听闻是白家女郎,便准许她登上城楼。
白檀带着无垢爬上去,极目远眺,东山都似乎近在眼前。
无垢第一次上城楼上来,觉得很稀奇:“师尊,我们到底来gān什么啊?”
白檀拍拍她脑袋:“你就当看风景吧。”
“行。”无垢觉得这不错,反正总比她没事乱弹琴好。
见到远处尘土飞扬时已经是午后。
一骑当先,飞驰而至,到了城楼下方,狠狠咒骂了一句又返身回去。
那是祁峰,显然今日根本不会有官员来迎接他们,怎能不气。
白檀默默看着,一直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城楼下方。
司马瑨似有所感,抬头遥遥与她对视了一眼。
白檀这才转身下城楼去,尚未走完那段长长的台阶,司马瑨已经登了上来,在她下方站定,离了两步远。
他拖下盔帽,抬头看着她,轻轻嗤笑一声:“本王没能做到,让恩师失望了。”语气轻描淡写,如往常一样神色沉沉。
白檀看着他的脸,笑了笑:“为师依然相信殿下,没有失望。”她抬手,想要潇洒地拍一下他肩头,好让他振奋点,没想到因为台阶高差,一个不慎就……拍到了他头上。
司马瑨浑身一僵。
白檀也懵了,眼珠直转。
怎么办,又不是真的长辈,怎么能拍头呢?难道要摸两下?啊,要死,这要怎么圆才好!
正纠结着,司马瑨已经扯下了她的手,拉下来缓缓贴住脸颊,侧着头闭上眼,轻轻摩挲,仿若偎依。
纵然被这世间辜负,你懂也就足够了。

  ☆、第34章 护短

王焕之来找司马瑨时,他正在军营里整兵,将死伤人数都点了一遍,拟了折子叫顾呈送去宫中。?
朝中到现在也没人来管过平叛后的善后事宜。
天气越来越炎热,又是正午,司马瑨身上却胡服紧实,连领口都紧紧束着,手里持着根鞭子立在营帐门口,往来士兵没一个敢接近的。
王焕之潇洒惯了,此刻也有所收敛,接近几步小声道:“殿下恕罪。”
“何罪?”
王焕之听得他声音yīn冷,神qíng愈发严肃:“这次殿下的事,家父似乎与历阳王早就商议好了的,那个刘沛……”
“是被策反的吧。”司马瑨接过话,手里紧紧撰着鞭子:“为了本王这点兵权,可真是煞费苦心了。”
王焕之叹气。他也是近来才发现他父亲和历阳王之间有走动,历阳王一直无法安cha人手到司马瑨身边,和他父亲商议,正头疼呢,他自告奋勇地表示可以胜任此事,由此便可以正大光明地接近司马瑨了。
不过王敷也不相信他能办好就是了,反正他不拘礼数我行我素也向来为王敷所不喜,早就习惯了。
历阳王和他父亲若是直接夺司马瑨的兵权根本没可能,只有让司马瑨先犯事。
如今如他父亲所愿,司马瑨毁了保证,等同欺君之罪,自然难脱gān系。
司马瑨不悦,他也不敢久待,离开前长叹了一声:“家父正在宫中催促陛下,想必用不了多久,宫中就会派人来请殿下了。”
司马瑨一鞭子甩出去,旁边竖着的兵器架生生裂断。
王焕之再无他言,赶紧离去。
东山的白家别院里也不清净,学生们一早就在西厢房里议论凌都王的事,说的绘声绘色的,就跟亲自去了晋兴郡的战场上似的。
白檀进门时就听他们说着司马瑨nüè杀的经过——
“听说那个刘沛被一刀一刀活剐了。”
“不是,是剥了皮后再一刀一刀活剐的。”
“你们说的都不对,是折磨的奄奄一息后悬在城头上活剐的,最后推下城楼时据说还有气呢。”
“凌都王好残忍……”
白檀将书重重在桌案上一磕:“你们今天都不想吃下饭了是吧?”
学生们乖乖地闭了嘴。
课还没授完,司马瑨忽然回来了。
白檀眼见着他从前院一路走去后院,脸色似乎有些不对,细细算了算日子,如今已是盛夏末尾,难道……
她赶紧给学生们布置了个作业,起身去了后院。
祁峰守在她房门口,看到她来说了句:“顾呈已经去请郗公子了。”
白檀见这架势便知道怎么回事了,进房一看,司马瑨果然又坐在她chuáng头。
“殿下现在觉得怎么样?”
司马瑨脸色苍白:“不太好,也就片刻的事了,必然要发作。”
白檀给他倒了盏凉茶,没想到他刚接住就掉在了地上,浑身已经开始颤栗,脸色也开始发红,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来。
“殿下需克制。”白檀居然发现自己已经很镇定了,再这么下去估计都可以去做郗清的帮手了。
司马瑨难受得说不出话来,朝她伸出手。
白檀下意识握住,又觉得不对,怎么这么自然而然啊!
可也不好意思抽出手不管他不是。
司马瑨拉着她坐在chuáng头,仰头躺在她膝上,微微喘息。
好像自上次发病之后他就喜欢这样了,难道这样觉得舒服一些?
好吧,白檀在心里默默暗示自己:你就是个枕头,你就是个枕头,不要有负担,照顾病人为重……
司马瑨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她的膝头都沾了他的汗水。
白檀的手腕又被他捉住了,疼得差点哼哼,又忍了下去。
哎,真恨,应该下次给手腕做个软垫护着的!
过了许久,手腕已经疼得麻木了,外面天光暗了几分。
院中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白檀心里一松,还以为郗清来了,却听到了祁峰的声音:“殿下,宫中派人来了。”
白檀倏然抬头,偏偏这时候?
祁峰的声音比往常要严肃许多,又补充了一句:“历阳王亲自来了。”
司马瑨口中发出冷笑,手已按在腰间的长剑上,被白檀一把按住手背,眼神才又清醒了一些。
怎能出去,否则岂不是要叫所有人都知道他这病症。
白檀低声道:“殿下忍着些,为师去打发了他们。”
她托着司马瑨的头让他躺好,起身出了房门。
门外便是禁军,历阳王司马烨站在高平身旁,脸上的笑还挺温和。
“女郎,敢问凌都王何在?”
白檀从怀里摸出白羽扇来,慢吞吞地捋着毛:“凌都王平叛负了伤,朝中无人过问,只能由我这个做老师的照料着休养,历阳王殿下若是此刻想见他,只怕不太方便。”
司马烨笑了笑:“本王倒是随时都可以见他,不急在这一时,只是如今陛下还等着他给个jiāo代,所以还请女郎将他请出来,本王亲自送他入宫,纵然他有些小伤也会妥善照顾好的。”
正好郗清被顾呈请过来了,老远就在对白檀使眼色。
白檀故意道:“你怎么才过来,凌都王的伤还等着你治呢,快进去吧。”
郗清“哦”了一声,推门进房,“啪”的一下上了闩。
司马烨失笑:“看来女郎这是一定不会让本王带人走了?”
白檀摇了摇羽扇:“不知殿下听说没有,以前我手底下有个学生,名唤刘通,有次不知怎么,惹得他父亲跑来我这里揍他,你猜怎么着?”
司马烨下意识问了句:“怎么着?”
白檀朝躲在廊柱后默默围观的无垢招招手:“来,你来告诉殿下。”
无垢伸出脑袋来,面无表qíng道:“师尊叫人用扫帚把他赶走了。”
司马烨一愣。
白檀手里的羽扇摇得愈发欢畅:“殿下有所不知,我这个人吧,什么都好,就是护短。动我都好说,要动我的学生,只怕没这么容易。我连父亲打儿子都管,何况是叔叔抓侄子呢?”
司马烨再温和的笑容也要淡去三分了:“女郎只是白家嫡女,享了几分才名,难道本王堂堂亲王还不能在你这里拿个人?”
白檀以扇遮了唇角的笑:“刘通的父亲是刘氏一族之长,手握三藩重兵的车骑将军,也被我一扫帚扫出了门,殿下是亲王,屋里的凌都王不是亲王?”
司马烨冷笑:“他已今非昔比,欺君之罪,陛下也保不住他。女郎若是聪明人,就该明哲保身,与他划清界限,免得自己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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