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纪二夫人忍不住叹口气。
婆婆的qiáng势她是知道的,幸好丈夫是个二楞子,懂得疼她,她也有心避开婆婆,才没有太过受委屈,摸清了婆婆的行事方式后,只要顺着她的意,反而能活得更自在,毕竟只要不折腾到婆婆面前,婆婆也懒得理你,更不会像其他人家的婆婆一样,随便给儿子塞人,这点是她极满意的。
所以她实在不明白,为何大嫂要折腾成这样?就算婆婆抱走了她的孩子,难道孩子就不是自己生的了么?为了这事qíng怨恨上自己的孩子,算得什么?如果她的冽儿能让婆婆这般疼爱偏护,就算被抱走,她也认了。
正想着,却见丈夫突然下了炕,忙抓住他,“你要去哪里?”
纪二老爷憨憨地道:“娘这种时候去了上院,定然发生什么事qíng了,我不放心,去瞧瞧。”
“你去瞧什么?有什么好瞧的?”纪二夫人生怕这二楞子将自己折了进去,忙道:“你别去了,省得娘看到你更气?”
“为何娘会更气?”纪二老爷诧异地问道。
纪二夫人无语了下,丈夫从来都没自觉,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这也是他好的一面,从来不会将那些不愉快的放在心上,傻人有傻福。半晌方道:“你去了也帮不上忙,娘自己能搞定。”
她那婆婆qiáng势得就像个男人,天下间没她搞不定的事qíng,就算搞不定,她也可以直接任xing地碾压了,和婆婆对上的人,从来不会有好结果。
纪二老爷还是道:“不行,我得去瞧瞧,省得大哥又做出什么气了娘的事qíng。”他边起身换了衣服,边对跟过来的妻子道:“你不知道,有一回,大哥不知道做了什么事qíng,气得娘差点卧chuáng不起,自那以后,我便不敢让娘和大哥吵架。”
纪二夫人吃了一惊,她竟然不知道有这回事,而且那么qiáng势的一个人,也能被人气晕过去么?
“那时候爹的孝期快过了,你还没嫁过来,娘不知为何大发雷霆,我赶过去的时候,便见娘竟然气得站不稳差点摔了,第二日便病了。”说到这里,纪二老爷神色有些黯淡。
听他说成这样,纪二夫人自然不好拦他了,给他整了整衣襟,叮嘱道:“你去了那儿,无论发生什么事qíng,都不要多嘴,劝着娘别生气就行了,其他的你别掺和啊。”
纪二老爷朝她点头,握了握妻子的手,说道:“你放心,我知道的。”
听到这憨气十足的话,纪二夫人更不放心了。
纪二老爷担心大哥又像以前那样气病了母亲,便以最快的速度去了上院。
上院守门的婆子见是二老爷过来了,心里暗暗叫苦,但也不敢拦他。
纪二老爷问清楚了母亲和大哥都在上院的书房里,忙往书房行去。
等他到了书房,远远地便听到大哥咆哮着“娘,你来得正好,我要废了这孽子的世子之位!明日我上折子给皇子,改立冲儿为世子!”的话,顿时大吃一惊,忙跑了过去。
他可是知道暄和在母亲心中的地位,大哥如果真的敢上折子废了暄和的世子之位,母亲怕是会动怒。
“大哥,你胡说什么?”纪二老爷走进来,不悦地道。
众人先前听到镇国公的话时,正好愣住,还没回神,便又听到身后传来纪二老爷的话,不由得看向从门口进来的纪二老爷。
纪二老爷虽然和镇国公是兄弟,但是样貌却没有兄长的风流倜傥,看着只是英俊罢了,而因为xing子憨厚实诚,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厚道人,让人放心的那种。此时厚道人生气了,看着也有些让人发悚。
镇国公神色有些yīn沉,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纪二老爷先是给淑宜大长公主请安,对她道:“娘,您别生气,定是大哥糊涂了,让儿子来劝劝他。”然后过去扶兄长,朝站在窗边的侄子点了点头,便劝道:“大哥,暄和是嫡长子,他的世子之位哪能说废就废的?就算废,也轮不到冲儿一个庶子来坐,还不如我的冽儿呢。”
镇国公:“……”这弟弟一定是生来坑他的。
虽然知道现在不是笑的时候,但是曲潋就有种爆笑的感觉,发现这位二叔果然是个妙人,怨不得纪二夫人看得那么紧。
淑宜大长公主神色冷峻,看向长子,淡淡地说道:“老大,你再将刚才的事qíng说一遍!”
镇国公对上母亲变得森寒凛冽的眼神,不禁打了个哆嗦,小时候面对母亲时那种畏惧的心qíng又再次浮现在心头。别人家是严父慈母,而他家却是严父严母,甚至母亲比父亲更严厉冷峻,那脾气就像一块硬石头,软的硬的都对她无效,他们兄弟几个小时候没少受罪,甚至不敢到她面前,反而比较依赖软和的奶娘。
俗话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镇国公心中那股怒气被二楞子的弟弟噎住了,此时又被母亲眼神一扫,再也鼓不起先前的勇气来。
只是看到站在窗边那气场比母亲更森冷凶煞的儿子,想到先前的事qíng,他心中一口气又涌了出来,决定不能再如此纵容他了,qiáng硬地道:“娘,你不知道这孽子先前做了什么,实在不孝,竟然做出那种可怕的事qíng来吓自己的生母……”
“行了,我知道!”淑宜大长公主粗bào地打断了儿子的话,“你媳妇她只是生病了,一时qíng绪有些控制不住罢了,不是什么大事。”
“娘!”镇国公没想到这种时候了,母亲还要维护那不孝子,万分不同意。
从小到大,每次只要那不孝子gān出什么事qíng,都是母亲一句话就解决了,让他想要多加管教也没法子,才会让他越长大越变得厉害。再如此下去,怕是一发不可收拾。
淑宜大长公主皱眉,看向站在窗边用一双眼冷然yīn鸷的眼神看着他们的少年,想到他小时候的样子,顿时心中又是一痛,鼻头都有些发酸,说道:“要不是你们都bī他,他怎会变成这样……”到底不习惯在儿子面前软弱,又qiáng势道:“潋丫头,你和暄和先回去。”
曲潋原本乖巧地缩在一旁等待时机的,听到淑宜大长公主的话愣了下,然后乖巧地应了一声,迈步走向窗边的少年。
此时她眼里只看得到站的那儿神色冰冷而嘲讽的少年,没有发现镇国公惊讶的眼神。
镇国公确实惊讶,因为他知道每当这儿子变了脸后,行事手段恁地残忍无qíng,什么事qíng都gān得出来,要不是先前他的手段实在是太残忍,竟然将生母吓晕,他也不会这般生气。每当这种时候,没人能对付得了他,连他娘也只能好声好气地去哄他离开,让他好好睡一觉,恢复过来便好。
所以看到这儿媳妇竟然有勇气走过去拉他,他十分惊讶。
曲潋来到纪凛面前,伸手拉住他的袖子,软声道:“暄和哥哥,我们先回去吧。”
纪凛低头看她,神色莫测,然后又抬头,看向正怒瞪着自己的父亲,勾了勾唇角,一脚将地上的笔架踩断,发出叭嗒的脆响,然后迈步就走了。
镇国公再次气得浑身发抖,嘴里骂着“孽子”。
纪二老爷担心他要拿家法教训侄子,忙拉住他。
他旁若无人地离开了,曲潋却不能这样,紧拽着他的袖子,一起来到淑宜大长公主面前,软声道:“祖母,孙媳妇和相公先回暄风院了,您稍会也回去歇息,莫要太晚了。”
淑宜大长公主神色稍缓,“去罢。”
两人方才离开。
离开了上院后,曲潋拽着纪凛袖子的手就一松,只是还没放下,便被他紧紧地握住了,手劲之大,让她疼得叫了一声。
他稍稍放缓了力道,嘴里却道:“笨蛋,你来做什么?”
曲潋尽量心平气和地道:“我担心你吃亏……”
“我会吃亏么?妇人之见!”他嗤之以鼻,一副拽得不行的模样。只是过了一会儿,又听到他低低的声音,“你知道了吧?”
曲潋疑惑地看他,可惜廊下挂着的灯笼稀疏,灯光不够明亮,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你说什么?”
“刚才的事qíng。”他冷冷地道,“那女人是个不安份的,我烦了,所以就让她以后安安份份的,少来烦我。”
曲潋这才想起了先前的事qíng,听镇国公夫人的话,他真的……她的身体有些冷,一阵夜风chuī来,也不知道是这秋意浓了,秋风chuī在身上冷得紧,还是打从心底涌上来的那股寒意让她觉得冷,甚至是身边的这个人,这个人……
“怎么?怕了?”他捏住她的下巴,俯首看她。
他凑得太近,近得她突然闻到他身上若隐若现的血腥味,想到那被剥了脸皮的丫鬟……突然忍不住呕吐起来。
他捏着她的手松开,看着她趴在一旁呕吐不止,突然bào跳如雷。
“滚!”
曲潋被他拂袖的举动震得后退了几步,身体都有些站不稳。
她茫然地看着他,昏暗的灯光中,只看到那双隐在黑暗中的凶戾的眼睛,闪烁着她不明白的qíng绪,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了。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曲潋下意识地追上去,却只看到他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怎么追也追不到,甚至因为不小心被什么绊住了脚,摔到了地上。
摔到地上的时候,她觉得肚子有些疼,下意识地抱着肚子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一时间有些起不来。
☆、第 130 章
? “少夫人!”
身后那些原本远远地跟着的丫鬟看到她摔倒,惊叫了一声。
自从两人成亲后,只要他们在一起,丫鬟仆妇们总会远远地隔着一段距离跟着,原因自然是两人在一起时,都不太喜欢身边围着一群人,丫鬟们也知道主子的意思,所以如果没有主子的叫唤,一般不会往前去凑。
镇国公府财大气粗,并不省那些灯油钱,通往几个院落的路上隔着一段距离便点着一盏照明的灯笼,并不算太黑暗,所以丫鬟们先前只看到两个主子们停了下来,然后不知道发生什么事qíng,世子拂袖而去,很快便消失了,而世子夫人只是迟疑了会儿,便追过去。
可惜世子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后面的人不仅追不上,还不小心摔了,坐在地上没有起来。
看到这一幕,碧chūn她们吓了一跳,以为她摔出什么好歹,赶紧疾步过去。
曲潋没有听到丫鬟的叫声,而是抱着有些刺疼的肚子,怔怔地看着前方那人消失的黑暗,什么都没看到。
她抿了抿嘴,深吸了口气,压下肚子里那种不舒服,正要爬起身时,突然衣袂相拍的轻缓声音响起,面前多了一个人。
她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腾空而起,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了起来。
闻到对方身上熟悉的安息香的清淡味道,她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死死地勒住他的脖子。
他去而复返。
“笨蛋,你追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双手却紧紧地拥抱住她的身子,“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人。”
曲潋勒着他好一会儿,然后一爪子挠了过去,已经长长的指甲刮着他的衣服,发出嗤啦的声响。
“妈蛋!你又跑什么?”她火大地在他身上拼命挠,“要不是你跑,我会摔么?”
说着,犹不解气地挠了几下,心里有些委屈,鼻头发酸。
她终于明白刚才他眼里的是什么东西了,他以为她在嫌弃他,所以他很痛苦。
如果连生母都嫌弃他,亲父不容他,亲祖母虽然维护,却没有办法接受他双面人的xing格,也不怨怪他会这么痛苦。人是群居的动物,对感qíng天生有一种追求渴望,无论是亲qíng、友qíng、爱qíng,但凡是感qíng,都是人类在成长的阶段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她不知道他的童年是怎么样的,但是四岁那年见到像个受nüè儿一般出现在宣同的他后,便知道他的童年定然不会像个天之骄子那般幸福,甚至可能受到什么非人的伤害,才会变成这样。
想到这里,她的眼泪掉了下来。
他只是沉默地抱着她,由她抓挠,动也未动,直到感觉到脖子有了些许湿意,他低头,贴住她的脸,发现她的脸湿湿的,终于慌了起来。
“你、你怎么了?难道是刚才摔了?摔着了哪里?”
曲潋没有说话,怕自己一开口,便是浓重的鼻音。
他急得不行,厉声叫道:“常安!”
常安先前跟他去上院,沉默地听令行事,先前见他走了,心里还有些担心,现在见世子夫人的样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忙走上前来。
“你拿府里的帖子,去太医院请位太医过来。”
常安以为是先前那一摔,让世子夫人摔出个好歹,也不啰嗦,便去准备了。
纪凛吩咐完后,抱着她往暄风院大步走去。
曲潋蜷缩在他怀里,感觉到肚子越来越难受,眼泪再也流不出来,只是被他抱着,迎面的风让她感觉到有些冷,心说怨不得她刚才追不上他,这人是个练家子,速度比常人快多了,她能追得上才怪。
想到先前那种心慌憋屈,她忽略了身体的难受,又用双手死死地搂住他,闷闷地道:“以后别跑了,我追不上。”
“……好。”
“也别做那种事了,我害怕。”
“……好。”
“别和你爹娘对着gān了,我害怕……”你再受到伤害。
“不好!”
“喂!”曲潋又挠了他一下。
此时已经回到暄风院,曲潋抬头看他,见他神色yīn郁,却倔qiáng地不肯再应一声“好”,想要再接再厉时,就见厉嬷嬷迎面走过来,见到曲潋被抱回来,不由得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