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宁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头顶上珠钗微颤,长长的指甲被扣在手里,差点就要挠破了娇嫩的手心。
“好啊,本公主问你们话,你们一个个的都装聋作哑,不把本公主放在眼里了吗?”
南宁气得眼前发黑,不过就是一些卑贱的奴才而已,居然敢瞧不起她!
“来人,把这些贱奴们都给本公主拖下去狠狠的打!”南宁发了狠,不听话的狗奴才,收拾过了才能老实。
可惜,这里不是太皇太后的太慈殿,也不是南宁的公主府,而是皇宫,是当今皇上居住的宫殿。
太和殿静悄悄的,落针可闻。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弹,当然,更没有人听话的将这些“狗奴才们”拖下去惩罚了。
一时间,除了南宁粗重的喘息声,竟然听不见其它响动。
南宁僵在了那里,整个人难堪得化作了一座雕塑。
“连你们也听不见本公主说的话了吗?”南宁红着眼睛,恶狠狠的瞪着她身后的人。
“公主……”南宁身边的嬷嬷有苦难言,这里是公主能够随便撒野的地方吗?过了这么多年了,莫非公主还没有看清楚形势?现在已经不是公主能够横行霸道的时候了。
“好好好,你们,你们……”南宁指着自己的下人们,气得娇躯直颤。
“皇姐好大的威风,朕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朕的太和殿已经成了皇姐可以随意指手画脚的地方了。”楚轩沉着一张小脸,渐渐走近了南宁。
南宁看见楚轩,有一瞬间的喜悦,可惜听到他的话以后,好悬没把自己给气死。
她勉qiáng笑得和蔼,“皇上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我虽然不是一母同胞,但是都是父皇的孩子,理应互相扶持才对。”
楚轩冷着脸,“皇姐说笑了。”他处境悲惨的时候,怎么就没听见南宁这样说呢?
南宁气得面皮直抽抽,可惜她发不了脾气,只能按捺下来。
“皇上,我们好歹是姐弟,你也不应该……”
“皇姐有什么事就直说吧,不用耽搁时间了。”楚辞打断了南宁的话。他才刚刚在上书房完成了韩太傅布置的功课,这会正要马不停蹄跑去流云殿听琴。辞辞,想必已经等了很久了,楚轩想到这个,心里头就急得很。
南宁也被楚轩的态度弄得火冒三丈,不过想起她这回进宫,还是靠母后又装了一回病才换来的,南宁说什么也不能让太皇太后的心思白费了。
南宁也不绕圈子了,直接开口道,“眼见着今年的科考又要举行了,你姐夫到现在还是在翰林院挂着闲职的。听说今年户部有个空缺,你看能不能让你姐夫暂时去顶替一下,等有了合适的人,再去讨论也不迟。”
暂时?楚轩冷冷一笑,暂时给他们了,官职怕是就永远要不回来了。
楚轩摇摇头,“皇姐说笑了,户部的空缺自然会有人顶上,若是姐夫想要换一个位置待,那还不如直接回家休息算了。”
南宁瞧见周围宫人们拼命低头忍笑的样子,气得头顶冒烟,“皇上,你当真不顾念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吗?”
楚轩嗤笑,皇家本就多qíng又无qíng,他什么时候和她有过亲qíng了?
不管南宁怎么闹,他都不可能答应。
户部乃是大楚重中之重的地方,他怎么可能让南宁的人cha手进去,给他捣乱呢?
“好,好。”南宁面上露出些怨恨的神色来,她狠狠瞪了一眼楚轩,转身离开了太和殿。
楚轩来不及细想南宁离开之前脸上表qíng的深意,他飞快的脱下了龙袍,换上了常服,就赶紧往流云殿去了。
楚辞正瞪着石桌子上的琴发呆。
杨柳小心翼翼奉上了茶水点心,就悄悄的瞧着楚辞,打算等太上皇陛下又开始荼毒其他人了,就赶紧走人。
不是他不够衷心,实在是,实在是太上皇的琴艺,有待提高,有待提高啊。
“小柳儿啊。”楚辞语重心长,“今儿你给寡人唱曲儿,寡人弹琴替你伴奏吧。”
杨柳哆嗦了一下,简直要哭出来了。
“陛,陛下,咳咳咳,杨柳这几天嗓子不舒服,怕是不能帮陛下尽兴了。”他的嗓子果然嘶哑得很,也不知道是不是上火了。
楚辞就一脸遗憾,“这样啊,那还真是可惜了。”
一点都不可惜!杨柳在心中怒吼。
福喜偷偷摸摸伸了个脑袋来看,发现楚辞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就拍拍胸膛,迈着小碎步靠过来了。
“陛下,袁参将要回边疆了。”楚辞吩咐过他,朝中的一些动向他们还是得知道的,可不能成了睁眼瞎。
楚辞的摸着琴面的手指就顿了顿。
“说起来,离着科举也没多长日子了吧?”楚辞嘀嘀咕咕道。
福喜歪了歪脑袋,不知道太上皇的脑dòng又开到哪里去了,还是道,“是啊,如今京城已经有许多考生提前过来了,要在考试之前好好看看书,顺便结jiāo一些友人。”
“小鲜ròu……”
福喜就听见太上皇陛下一个人抽风了似的在那里唧唧歪歪,时不时还嘿嘿傻笑,跟得了羊癫疯似的,看得他嘴角直抽。
“陛下,您这是要?”福喜忍不住问了一句。
楚辞正从一大堆粉粉嫩嫩的好少年的臆想中回过神来,赶紧道,“寡人正在纠结呢,是留在京城看小鲜ròu好,还是gān脆带着龙虎卫去边关历练历练?”正好卫绍源要回去了,楚辞还可以顺便搭一个便车。
福喜愣了愣,“陛下今年打算带着龙虎卫一起去边关?”
“是啊。”楚辞认真点头,他早就有这样的打算了,往年他总是带着慰问品去和他手里的军队打招呼,刷存在感。龙虎卫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血了,楚辞觉得,他是时候带他们一起出去了。
“这样也好。”福喜沉吟了一番,“好锋也需要磨砺,休息得久了,老虎都要变成家猫了。”福喜所说的,自然都是龙虎卫的人。
这些隶属先皇的手下,自从跟了楚辞,都快要变成了专门守门的家伙了。
楚辞不是个喜欢杀人的人,因着记忆中的习惯,他对生命保持着一种十分崇高的敬意,不到万一不会害人xing命。楚辞可是做不到随随便便就把人拉出去杖毙或者砍头的。
所以明明是铁血狰狰的汉子们,一个个的憋得头晕眼花,不能随便舞枪弄棒,不能一怒就断人手脚胳膊,那也太惨了。
楚辞感受不到汉子们的哀怨,感受不到汉子们粗糙的内心,所以他把影一叫过来了。
“小一一啊,你说寡人该选哪一个呢?”
影一警惕的瞪着楚辞的手,确定楚辞的音攻暂时没有办法出手以后,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楚辞从他明明是面无表qíng的脸上,偏偏还从里面看出了鄙视,嫌弃,当即就不开心了
“小一一,难道你不开心吗?”
影一总瘫着一张脸,让楚辞恨不得把他的脸揪一揪,扯一扯,最好能看见他变脸就更好了。
影一是不知道他主子的邪恶内心的,不过与其让楚辞整日里围着那些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白面儿书生,他还是希望主子能够去边疆好好历练历练。
“主子。”影一难得多说了几句话。
“袁大人的队伍应该还没有走远,若是我们直接翻过从云山,走水路,还是能够赶得上他们的。”
“你希望寡人跟着军队走?”楚辞稀奇的问。
影一又不说话了,楚辞又问了一遍,影一只好道,“全凭主子做主。”
楚辞嘴角一抽,这是让他做主的意思吗?都把路线和时间都说清楚了,难道还希望他留在京城?
“好,那咱们就去追!”楚辞拍板。
影一就不动声色松了一口气儿。
小皇帝兴奋的冲到了流云殿,还没来得及扯开嗓门儿来一句辞辞朕来啦,就发现了不对劲儿。
今天的流云殿格外安静,这安静又不和平日里的清净一样。
“辞辞?”楚轩进了园子,没瞧见一个人,心中就有些发慌了。
“辞辞!”小皇帝一脚踹开楚辞的卧室,发现明明被楚辞视若珍宝的琴居然就那么孤零零的扔在了桌子上,被抛弃了似的。
“辞辞!”小皇帝惊慌失措的大叫。
“参,参见皇上!”
来到后花园,小皇帝终于瞧见了一个人,想也不想的就冲了过去。
“看见辞辞了没有?辞辞呢?”
“皇上!”猛然被小皇帝抓住的人,差点吓昏过去了。哎哟喂皇上这是怎么了,脸色好吓人!
“告诉朕啊!”小皇帝紧紧攥住这老太监的衣领,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皇,皇上,太上皇他们好像走了。”这老太监只能苦哈哈的回答。
“去哪儿了?”小皇帝瞬间红了眼睛
“奴,奴才不知道啊。”老太监佝偻着脊背,“太上皇说,这菜园子里的菜都送给奴才了,希望奴才不要làng费。”
楚轩就默默的松开了手。
老太监得了自由,赶紧离得楚轩远了些,生怕被看起来要发疯的小皇帝给当了出气筒。
辞辞,你要去哪里?你要去哪里!
☆、第四十五章
大楚水运发达,楚辞自己都没想到身边的人竟然个个嗨到不行,他都还没准备好,一转眼,就已经被打包到了船上。
“我说,你们也太急了吧!”楚辞崩溃的瞪着他的手下们。
首先是福喜,人家早就麻溜的进了大船上的厨房,命令船夫打了鱼,开始做河鲜大餐了。
楚辞又看向影一。
大船上可没有房梁给他趴,也没有隐蔽的必要了,所以影一就大大咧咧的站了甲板上。
似乎是习惯了藏在黑暗中,突然这么bào露在阳光下,影一感觉要融化了似的,整个人都有些傻愣愣的。楚辞连瞪他好几眼,他都没有反应。
楚辞瞪了半晌就泄了气,这孩子整个人跟个自闭症儿童似的,估计也是看不懂楚辞丰富的眼色的。
还是杨柳乖巧,乖乖站在楚辞身边不说,还好脾气的让楚辞发够了牢骚。
楚辞看见杨柳一脸任凭他处置的模样,哪里还下得去手?罪恶感不要太多。
最后,楚辞只得抱住犬将军的大头,使劲蹂-躏它那一身油光水亮的皮毛。
“汪。”犬将军也温和的呜咽了一声,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楚辞的掌心。
楚辞郁闷儿劲儿过去了,兴奋劲儿也上来了。他能说他几乎一辈子都困在了京城,从来没有好好出来放松过吗?
楚辞悠然的站在甲板上,倚靠着栏杆,一脸的自得。他的袍子被风chuī得高高扬起,一头本来整整齐齐束起来的头发也变得凌乱了起来。
隔着远了看,果真是一个翩翩公子正凭船眺望,简直风景如画。
可惜,容不得别人多多欣赏,那画中的公子已经十分不雅观的开始狂打喷嚏,而后又咳得眼泪鼻涕齐飞,那如同仙人般的气质一下子就碎成了渣渣。
福喜端着大爷架子,支使着一群小手下。等他出了船舱,就听见了楚辞那大大的喷嚏和咳嗽声。
福喜翻了个白眼,扔给杨柳一件裘衣,“还不赶紧去把主子裹起来?主子抽了风,咱们下边的人可是要时时刻刻注意着。”
杨柳本就在纠结着,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去扰了楚辞的雅兴。看见楚辞开始咳嗽了,急得抓耳挠腮。
现在得了福喜的话,杨柳眼睛一亮,赶紧抱着裘衣冲了过去。
楚辞被相当没面子的裹成了一个球,还想抗议抗议,不过瞧见福喜摸着他的药箱子蠢蠢yù动的样子,楚辞瞬间就泄了气儿。
他可不想到了外面还要不停的吃药,那也太煞风景了。
所以楚辞乖乖的待在了船舱,连窗户都不能开,只能苦哈哈的贴着墙壁听着外面的热闹。
偏偏他那些平日里明明沉闷得要死的手下们,一朝得了自由,简直一个比一个兴奋。打架斗殴,寻衅滋事,简直要玩疯了。
这可把楚辞给羡慕得够呛,他好想出去玩啊,他想钓鱼,还想打水鸟。
大概福喜也觉得楚辞有些可怜巴巴的了,只好语重心长的劝慰楚辞,“陛下,再过半月咱们就能追上卫参将大人了,到了那时候,还不是随便您想怎么玩就这么玩吗?”
楚辞勉qiáng被说服了,乖乖躺在船舱休息。等过了两天生病的征兆褪去,楚辞又能活泼乱跳的撒欢儿时,突然发现他整个人又不好了。
没错,楚辞好容易咳嗽好了,竟然又开始晕船了。
他从来不知道晕船居然是这样恐怖的事qíng,他还不如一直病着呢。
楚辞头晕眼花,不停的呕酸水儿,连饭都吃不下了,尤其是闻到一点鱼腥味儿,就要吐个半天。
他这模样吓得整个大船上的人,谁都不敢捞鱼上来吃了,否则就要被福喜大人恶狠狠的教训。
楚辞简直yù哭无泪,他的乘船游玩的计划就这么泡汤了,也真是倒霉透了。
吃了吐,吐了吃,楚辞气若游丝的躺在chuáng上,狠狠咬了咬被角。
等他们终于弃船登岸的时候,楚辞简直觉得自己又重获新生了一把,差点要喜极而泣了。
真正喜极而泣的却是杨柳,楚辞先生病,后来又晕船,他们这些楚辞身边的近身人个个都吓得不轻。
可惜弃船了以后,他们还要骑马。
楚辞的身体在小的时候就已经十分羸弱,先皇想了许多方法,才让楚辞顺利长大了。所以关于需要武力这方面的事qíng,先皇并没有教他太多。
不过骑马而已,也难不倒楚辞。
可惜,骑着马玩耍还可以,到了真正需要马力急行军的时候,楚辞才晓得骑马那也是要遭大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