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您怎么了?”楚辞的蹙眉被身边的老臣看见了。诚然这些老臣曾经大力反对过楚辞,不过毕竟过了这么多年,楚辞也是尽心尽力,并没有什么大过。
现在“真龙天子”登基了,他这个太上皇,又处于了尴尬的地位,老臣们都有些羞于面对楚辞。
其实坊间对于楚辞的突然退位还是有很多传言的。就算楚辞的罪己诏已经昭告天下,但是这并不妨碍大家八卦。说得最多的便是朝堂上面总是给他压力。太上皇这是不堪重负了,这才急匆匆,没个准备就退了位的。
楚辞的名声在底层人之间还是挺不错的,他注重基层,就爱gān些损害世家大族的利益,给底层人谋福利的事儿。说他抵不住压力了,也有暗自嘲讽那些家伙的意思。
楚辞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扶着额头道,“寡人好像身体有些不适,就先退场了,接下来的事qíng就jiāo给诸位爱卿了。”
楚辞说完,就大摇大摆的走了,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不过,毕竟今儿的主角不是楚辞,他走了也没多大的影响,反而让剩下的人更加自在一些。
楚轩再一次站在了祭台上,却再也没有上一世那样的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了。
他沉着冷静,宠rǔ不惊,倒是让围观的众人暗自点头。太子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心xing,实在是社稷之福啊。
一板一眼的祭完天地,祖先,楚轩松了一口气,便下意识的看了看远处的望天楼。不过他又马上皱了皱眉,逃避似的移开目光,láng狈的把视线落在了人群里。
可惜,他并没有在人群中寻到楚辞。
辞辞不见了,楚轩心中一慌,一时间,只觉得天大地大,所有的一切都在和他作对。他花了很大的毅力,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辞辞就在附近,也许他只是累了,回去休息了而已。
楚轩继续机械xing的动作着,却开始显得有些僵硬,笨拙。
而楚辞,却好心qíng的开始故地重游。
望天楼和祈愿台,都是钦天监的地盘,拿来观测天相,或是计算历法的,不过,这拿来赏景,也是极好的。
楚辞身边也没有多带人,他知道暗一就在他附近,也就没有担心。
只是他没想到,望天楼上居然有人了。
“太上皇别来无恙。”那面前摆着一壶小酒,两盘下酒菜的男子,就对着楚辞拱了拱手。
“国师大人也别来无恙了。”楚辞挑挑眉,大大方方的任由那须发皆白的俊美男子打量。
“国师不是西去取真经了吗?怎的又回来了?”楚辞大大方方的坐在了那男子面前。
男子的嘴角就抽了抽,“太上皇言重了。”
楚辞撇撇嘴,他就是开玩笑了怎么着?
楚辞原来还挺害怕这位拥有一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并且神秘无比的国师的。他总觉得他的秘密在国师的眼中根本无所遁形,就算他和这位国师其实接触得并不多。
不过,到了如今这地步,他还担心什么?他什么都不在乎了,还怕这位国师吗?
男子对于楚辞和以往迥然不同的态度也没有表现出惊讶来,他只是唤来一个童子,替楚辞也送了一个杯子来。
执起酒壶,男子替楚辞倒了一杯酒水,“太上皇,请。”
楚辞的眼睛就毫不客气的落在了国师十分好看的手指上。
捏住下垂的,长长的广袖,楚辞端起小酒杯,“国师大人,请。”楚辞端起酒杯示意了一下,就放在了自己的鼻端,闻了闻,“真香。”他毫不客气的赞美。
男子笑了笑,“自己酿的,献丑了。”
“国师不必谦虚。”楚辞也笑了笑,和这位国师大人碰了碰杯。
一杯暖酒下肚,楚辞就觉得浑身都暖和了起来,他gān脆脱掉了大髦,这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抬头看了看外面,大半个京城都收入了眼底,景色美不胜收,楚辞感叹,“国师大人果然很会占地盘,这里真心不错。”
国师:“……”
男子被楚辞弄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好抬起酒杯,将里面的酒水一饮而尽。
“国师果真豪慡,来,再来一杯!”楚辞又给人满上了。
男子又一饮而尽,楚辞手疾眼快又给人倒满了。
“……”
“太上皇,您不必如此。”男子苦笑。
楚辞面上一红,他只是想要捉弄一下这家伙而已,谁让这家伙上辈子把他吓坏了?都绕着他走道的!
男子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楚辞,见楚辞这般,只得出言阻止。
楚辞这也就作罢了。
接下来就无话了,楚辞坐了一会儿,又觉得有点冷了,就穿上自己的大髦,赶紧下了楼。
白发男子却静静的望着楚辞消失的方向,目光中十分迷茫,“莫非真的有逃脱天命之人?”他又摇摇头,并不太赞同这个说法。
楚辞一路小跑着回了流云殿,天上是不下雪了,地上的积雪却开始融化,让小路变得泥泞了起来。
楚辞回到殿内,这才发现自己的鞋底下全是泥。默默的嫌弃了一下自己,楚辞就想起自己穿着这样一双鞋,跑到人家的地盘上踩踩踩。
不过,当楚辞看见地板上那一溜的脚印时,就更加心虚了。
“太上皇陛下!”福喜咬牙切齿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啊哈哈,今儿天气可真好啊。”楚辞打哈哈。
福喜气得跳脚。
既然楚轩已经顺利登基,楚辞就开始准备他的搬家大业了。他才不管楚轩今年是不是才十岁,他只知道,那白眼láng比他适合做皇帝多了,谁管他现在是不是年纪还小。
不过,当楚辞大包小包的收拾好了东西,准备拍拍屁股走人的时候,却被一群哭天抢地的老臣给拦住了。
“你们这是做甚?”楚辞铁青着脸,看着拦住自己马车的人。
楚辞此时一身藏青色棉衣,头上一根普通的玉簪将头发固定住,完全就是作了普通富户公子的打扮。这些人,拦住他到底想要gān嘛?
“太上皇,您不能走啊!”一个老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就往楚辞跟前凑,“如今新皇刚刚登基,年纪又小,您在这个时候丢下他一个人走了,他可要怎么办?”
楚辞懵了,又是一大帮人上前说什么幼帝多么多么可怜,他这个监护人绝对不能离开,楚辞简直莫名其妙好吗?
“等等!”楚辞还没说拒绝呢,结果已经有一个老臣哀嚎着昏死了过去。
“梁,梁大人!”剩下的人也傻了眼。
楚辞也急了,“赶紧请太医啊!”
众人这才手忙脚乱的去抬那个倒霉蛋儿。
楚辞自然是暂时走不成了。
☆、第十章
楚辞很郁闷,他本来都打算开开心心的离开这困了他两辈子的牢笼了,没成想,居然没走成。
他打算离开,这件事本来就是一个秘密。楚辞原本都计划好了,他悄悄的从侧门走人,等过了个十天半个月,有人发现太上皇不见了,他早就在外面逍遥自在了。
皇宫里面少了一个完全没有用处的太上皇,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可是他还真没想到事qíng居然会发展成这样,楚辞揉了揉眉心,觉得有些头疼。
福喜也很不高兴,他都已经计划好跟楚辞一起满世界的偷菜谱了,作为一个有目标的人,福喜也没打算放弃自己这个爱好,现在这个伟大的目标遇到了阻碍。
不过,现在的楚辞也真遇到麻烦了。
“又来人了!”楚辞惊慌的站了起来,“就说寡人不在!”楚辞说完就慌慌张张的躲进了内室。
他这两天简直要被络绎不绝的说服人群给吓怕了,那些人跟苍蝇一样,扰得楚辞烦不胜烦。楚辞低估了他们的决心,也高估了自己的耐心,他真的快要受不了了,他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他的臣子们这么烦人?
福喜打发走了人群,楚辞才悄悄摸了出来。
“这绝对不正常,按照我对那些老家伙的了解,他们应该是做不出来这样的事qíng的。还有,谁告诉他们我要一去不回的?”楚辞纳闷儿的也是这里。
太上皇出个宫去玩耍一把,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没道理底下的臣子都硬拽着不放人,怎么所有人都笃定了他绝对不会再回去了?
楚辞派出去的暗卫终于弄清楚了始末,居然是那小白眼láng搞的鬼。那小白眼láng找了丞相,太傅,还有几位阁老,也不知道在上书房说了什么,出来以后,几位老臣就开始忧心忡忡。
忧心的是什么?居然是他楚辞会撂挑子的问题!楚辞觉得颇有些难以置信,那小白眼láng曾经说过,他最讨厌他的地方,就是不顾他意愿的在他面前晃悠。他这都打算一辈子消失不在他面前晃悠了,他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正绞尽脑汁着,那边又说皇上过来了。楚辞正火大,就让他进来了。
“辞辞。”楚轩看见楚辞,立刻就眼巴巴的贴了上来。
楚辞看见他就烦,尤其是楚轩这幅可怜兮兮,受害者的脆弱模样,他就更烦了。
“你到底想gān什么?”楚辞不善的问。
楚轩红着眼睛,大眼睛委委屈屈的瞪着楚辞,“辞辞你在说什么啊?你也不叫我阿轩了,也不来看我,还不理我。辞辞,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原谅我好吗?”
楚辞无语至极,说起来,现在的楚轩的确没有对他做什么。也许,在楚轩现在的心里,也只是一个以前非常疼爱他的一个长辈,莫名其妙的就讨厌他了。
楚辞瞪着那稚嫩的,孩子气的容颜,也没有心软,“不,你没有做错什么。”楚辞摇摇头,“是寡人做错了。”
楚轩还来不及高兴,就被楚辞的话泼了凉水。
“寡人现在,只是在纠正自己的错误。”楚辞把双手负在身后,面上显得很是冷酷无qíng。
“可是辞辞并没有做错什么啊。”楚轩忍不住站了起来,怔怔的看着楚辞。
楚辞并没有注意到楚轩眸子深处的哀痛,摆摆手,“你是不会明白的。”
“辞辞。”楚轩忍不住靠近楚辞。
楚辞后退了一步,叹了一口气,“你回去吧。”
“不要走!”楚轩紧紧跟着楚辞,迫不及待想要抓住些什么。楚辞扯了扯袍子,楚轩的小手就落空了。
楚轩紧握着空dàngdàng的手心,和他空dàngdàng的心房一样,又寂寞又冷。
“回去吧。”楚辞并不看他。
楚轩终于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楚辞深深的叹气,到殿外chuī了chuī风,却意外的又遇到了国师。
“国师大人还没有离开吗?”楚辞好奇。
国师伸出手,从袖子里面掏出了——一枝梅花!
楚辞就楞楞的接过,“送给我的?”楚辞傻兮兮的问。
国师点点头,雪白的发丝儿被风chuī起了几缕,贴在了国师挺翘的鼻子上。楚辞手痒痒的,好想捉住那缕调皮的发丝!
“其实陛下不必如此。”国师淡淡道。
“什么?”楚辞艰难的把视线从那发丝儿上移开了。
“所以,你就答应他暂时不走了?”慕睿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楚辞。
“啊啊啊!”楚辞捂住脸,痛苦的在热炕上滚来滚去,“阿睿,你都不知道,我看着国师大人的脸,居然完全没办法拒绝他!天啊,杀了我吧!”
慕睿悻悻道,“谁敢杀你?不过。”慕睿想了想,语不惊人死不休,“你说,你是不是中了国师的美人计了?”
楚辞一僵,他确实被国师的美貌吸引住了,国师可是大楚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他能不被色心冲坏了头脑,已经很不错了好吗?
上辈子他尽管也对国师的容貌很感兴趣,但是也只敢在心里面偷偷想想而已。光说国师尊贵的身份,还有他动彻人心的目光,就让他敬而远之了。
也许,这一次可以……
很快楚辞又疯狂的摇头,他是嫌死得不够快了,还想去招惹那妖孽!
慕睿盯着楚辞纠结的神色,越来越惊讶,他坐不住了,“阿辞,你该不会就是……”慕睿想到了什么,便用一种更加纠结的神色看着楚辞。
拍拍楚辞的肩膀,慕睿语重心长,“阿辞,你要明白,你和国师大人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楚辞踹了他一脚,“我们一个是国师,一个是太上皇,怎么就没有好结果了?我配不上他还是他配不上我?”
慕睿愣住了,过了一会儿,他艰难的看向楚辞,喉结动了动,“阿,阿辞,你该不会,该不会……”慕睿想到某种可能,心肝儿都在颤了。
楚辞心中微微一紧,只是很快又放松了,他自己那件事儿,告诉慕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该不是受nüè狂吧!”
“哈?”楚辞瞪大了眼睛,看见慕睿他“好怕怕”的表qíng,楚辞差点吐血,他就不该对这家伙的qíng商有信心!
楚辞怏怏的挥挥手,把慕睿赶回去灌冷风了,他自己则是躺在了暖炕上,手臂枕在脑袋下面发呆。
其实暂时留下,后来也是楚辞仔细考虑过的事qíng。上辈子楚轩把皇帝做得非常好,好到他前儿那段时间,连前人都榜样都树立不起。
现在,哪怕楚辞很不qíng愿,还是得承认,小白眼láng实在是太小了,可能他一走,那孩子就会变得非常被动。
大楚经不起那样的折腾。楚辞叹气,他始终还是对先皇的江山放心不下,对黎明百姓放心不下。
楚辞忍不住自嘲,果然,上辈子那十几年,还是对他的影响非常大的。
算了,楚辞也懒得再去想那么多了,大不了多看着点。哎,他就是cao心的命,还得替一个白眼lángcao心,楚辞暗想,这见鬼的人生何时才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