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倒吸一口冷气,本能地避开了视线。
那男人好像很着急的样子,想要走过来让他看清楚自己的工牌。他站起身子,往沙发这边走了过来。
这时候李睿才发现,男人的双脚是离开地面,而支撑着他走路的,是由于落地时的重压而从上面被压迫下来的大腿骨。露着白茬儿的骨棒在地上艰难地挪动着,咚、咚、咚地响。
“啊啊啊!”
李睿死死地抓住了陆寒的胳膊,蜷缩在沙发里一动不敢动。
“老板,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
陆寒的声音幽幽地响了起来。
“快……快帮我……解煞,你要多少钱都可以!”
李睿缩在沙发抵在墙边的那个角落里,恨不得自己有穿墙术,可以直接躲进墙面里,那个满身血污身形扭曲的男人还在艰难地用自己的腿骨行走着,眼看就要走了过来。
“老板,你是因为和张总在一起时间长了,才会受了连累的,只要最近一段时间不见面,那东西自然就不会再缠着你啦,用不着……”
陆寒的话还没说完,李睿抓起外套好像没头的苍蝇一般冲出了包房的大门,险些把前来上菜的服务员撞了一个跟头。
陆寒没事儿人一眼地跟了出来,看着一头雾水的服务生,摊开了双手说道:“我是李总的马仔。”说完就很自然地逃单了。
院子外面的露天停车场上,李睿的手颤抖着掏着钥匙,剧烈地哆嗦了好几下,终于打开了车门,他迅速地启动了车子,急速地开了出去。
陆寒站在院墙外面的角落里,面无表qíng地注视着这一切,眼看着李睿的车子就要开出了自己的视线,他缓缓地摘下眼镜儿,表qíng严肃地看着车子的背影,忽然之间头微微一偏,是一个ròu眼几乎不能察觉的弧度。
“砰”的一声,李睿的车鬼使神差地开上了人行道,撞在了电线杆子上面……
第21章 聊天记录
“老爷,老爷!”
胡瓜拿着爪机冲进了茶房里,差点儿一脚踢在陆寒因为俯下身子烧灶而撅起的屁股上。
“嘎哈玩意儿,稳当点儿。”
跟胡瓜相处时间久了,陆寒没事儿也能冒出两句关外方言。
“老爷,围脖刷爆啦,关八副总车祸的事qíng。你听着啊:‘根据在医院工作的小老婆实时报道,关八公司外联部经理李睿奇迹般地生还了,除了丁丁之外,一切完好’,噫……老爷,你可真是个大善人!”
“那是,我一直都是大骟人。”
陆寒把灶里的火chuī旺了,就从地上爬起来准备烧锅,给张庶用砂锅吊个汤压压惊。
“其实……”
胡瓜对于陆寒这种执法能力有点儿担心,毕竟他是一笔勾死过倭国首相的主儿,要不是因为这个,也不会丢了公务猿的工作。
“老爷,李睿那种流氓,只要拜托镜妖收集证据,把他送官不就行了嘛,没必要咱们自个儿动手脏了羽毛啊,毕竟他是个活人,你这样判不大好吧……”
“他还没做下事qíng来,送官有什么用,拘几天放出来一样是祸害人,我不能让张庶有一点儿危险,切了gān净。”
陆寒往砂锅里码着各样蔬菜鲜ròu豆腐,gān净利落了做了一个切的手势。
“噫!”
胡瓜只觉得狐躯一震jú花一紧,老爷真不愧是《刀山油锅法典》的修订人之一啊,这平时看着窝窝囊囊的,关键时刻还真是脸酸心硬敢杀人。
“老爷,你听我一句劝啊,下次再有这事儿,我胡瓜保证把那孙子做成未遂的证,让人民一针扎萎了他,哦对了,这是个新词儿,叫什么化学阉割。”
“你一天竟整这些新cháo的,谁知道刚刚研究出来的药物好不好使啊?化学不靠谱,还是物理的gān净。”
“老爷威武!”
……
张庶家四合院。
陆寒拎着保温壶到了门口,怕吓着他,再没有冒冒失失穿墙进去,老老实实地拍开了门。
来应门的是刘半仙儿,听他妈说起张庶最近脸色不太好,刚从外地忽悠回来,这就过来看看发小儿,却和陆寒撞上了。
“你小子!”
刘半仙儿开门见是他,神秘兮兮地把陆寒拉到了角落里。
“行啊你,不显山不露水的,外表忠厚内藏jian诈啊,说,我发小儿是不是让你给办了?”
“还……还没呢……”
陆寒脸都红了,这死胖子,什么牙碜的话都敢往外说,明儿告诉胡瓜,让他好好收拾他一顿。
“拉倒吧,我就不信你没有那个贼心,一天天往家里送滚汤滚菜,我妈都看见了,你最近还一直赖在人家家里睡觉,是不是想入赘啊?”
陆寒仔细想了想,他现在存身的那个小铺子后院儿一共就两间房,自己一间胡瓜一间,前面的铺面儿又不大,如果张庶搬进来的话还真的是挺局促的,日后孩子生下来就更没地方养,倒是张庶这里挺不错,前后三进的大院子,前清祖产,孩子小时候到处乱窜,基本上也不会跑丢了。
“嗯。”
他想了一下,很老实地点了点头。
“卧槽!?你个小白脸……”
看着自家发小儿被人惦记上了,刘半仙儿心里还真有点儿不是滋味儿,小时候一个胡同儿住着,看张庶长得白白净净的,还以为是个小姑娘,看上了他好几天呢,后来被他揍了一顿之后,就再没起过这个念头,这回倒叫一个半土不洋的乡亲给占了先。
不过要是陆寒摘了眼镜儿的话,两人还真是登对,刘半仙儿的妈妈是在国营涉外酒店工作过的服务人员,这种事儿见得多了,也没什么偏见,还一个劲儿地对他说这两个小伙子挺般配的。
“谁?”
俩人正聊得热闹,就听见影壁后面的房间里传出张庶的声音。
“哦哦,你相好儿的来了,那我撤了啊九儿!”
刘半仙儿很不厚道地嚎了一嗓子,就让从影壁墙后头飞出来的一个茶盅子砸中了脑袋。
“哎哟,杀人啦,有同xing没人xing!”
刘半仙儿抱着脑袋就往外滚。
“哎,刘哥,过几天我要去趟帝子庙。”
陆寒追了出来招呼了一声。
“放心放心,装备都jiāo给我就行了,到时候我跟胡瓜分一组,不给你们当电灯泡啊!”
刘半仙儿答应一声,蹦蹦哒哒地走了。
……
陆寒把热好的砂锅端到了茶几上,手指被烫得通红,伸手捏了捏耳朵。
“张总,你趁热吃啊。”
张庶漫不经心地拿起了筷子,在热气腾腾的砂锅里翻了翻,牛ròu、白菜、粉条、虾滑、白豆腐,上面还打着一个糖心儿水蛋,看着还真是挺有食yù的。
“嗯……”
他随口答应着,没有接茬儿。
陆寒以为他是嫌麻烦,gān脆跪在了茶几旁边,用调羹盛出来一碗各色菜码儿都很整齐的分餐,放在了他的面前。
张庶还是没有吃,他托着腮看着他。
“李睿的事qíng是你做的?”
陆寒有点儿心虚,其实他也知道自己没必要做得这么绝,可是一想起他要对张庶的做的事qíng,一笔勾死他的心都有。
“我……”
“我不是女人,你不用这么做。”
“我不是那个意思。”
陆寒有点儿起急,忽的一下站了起来。
张庶抬眼看看他,拍了拍身边的沙发,后者非常听话地偃旗息鼓,窝在了沙发里蜷缩着巨大的身形。
“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
张庶端起了陆寒给他盛好的饭碗,用调羹盛了几口汤拌了进去,稍微吃了两口。
“以前,一直都是我们两个人,直到她去世之后,很多很多黑色的车子停在这条胡同的路口,把整个儿二环都给堵了起来,我才知道我家里原来有这么多亲戚。”
张庶家里的白事曾经上了报纸头条,相关部门的喉舌还曾经发声,批判过这种大cao大办的行为,但是奇怪的是,这种舆论很快就被人压死了,甚至是当时参与过报道的记者和gān部,都受到了严厉的处分。
“我就是在那时候回到张家祠堂认祖归宗的,老太爷唤我去祖宅,见了我一面。”
张庶的目光变得辽远深刻,好像又回想起了祖宅,那个“天棚鱼缸石榴树,先生huáng狗胖丫头”的深宅大院。
“他只是看了看我的样子,嘱咐了我几句话,转天就把我送进了帝都最好的道馆。”
张庶的功夫不弱,寻常人进不了他的身,所以他才可以有恃无恐地参加各种聚会,像李睿那个等级的男人,他根本就不会放在眼里。
“在道馆学功夫是很苦的……”
张庶下意识地按了按自己的膝盖,那里旧伤很多,一到yīn天下雨就会隐隐作痛。
“我小时候不懂事,不明白老太爷为什么要送我去学功夫,日子就这么过去,等到大学毕业,内定进了公司的公关部,我忽然发现有些功夫傍身还是挺有用的。”
他自嘲地笑了起来,老太爷心里只怕是那么想的,他的母亲是个以色侍人的女子,他也很好地继承了这一点,将来长大了,也可以为公司的公关事业尽一份心力,叫他去学功夫,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丢了张家的脸。
张庶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的确,他跟金文玲长得有一两分相似之处,那个三千宠爱在一身的影帝——才是他们老太爷的掌上明珠,没有一个皇朝娱乐旗下的艺人可以不参加任何公关工作,除了他之外。
“什么?!”
陆寒原本还很舒服地窝在沙发里,听到这些话立刻蹦跶了起来。
“这个张廷枢,怎么这样啊!”
“你!”
张庶长眉一挑,将手上的饭碗重重地放在了茶几上。
张廷枢是老太爷的名字,整个儿皇朝娱乐内部的所有员工都不敢直呼其名,他虽然心里对他有所怨怼,却不能接受一个看上去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年轻人这样轻慢无礼。
“啊……”
陆寒仗义执言脱口而出之后,忽然想起来张庶是他那个基友的后代,在他面前直呼其名确实是不太妥当,唉,忘了这茬儿了啊,这么算起来,自己还真是一个杨振宁一样的绅(hen)士(tai)。
“我……我……”
我是你们家老太爷的基友。
陆寒想说又不敢说,缩了缩脖子,很实诚地道了个歉。
“对不起啊张总,我不是有心的,不过你们家老太爷……”
陆寒从裤兜儿里掏出了爪机,点开了一个企鹅群,里面大概有不到十个群成员的样子,他浏览着聊天记录,截了一个图给张庶看了一眼。
判官大大:小张在吗?我要带你们家张庶去帝子庙啦,你给十天半个月的假期吧,要带薪的啊。
玉玺拟人:哇哈哈哈哈早生贵子。
判官大大:?(????ω????)?
千年粽子:嗯,知道了。
千年粽子:陆大人,张庶年纪小不懂事,你好好照顾他。
玉玺拟人:死粽子!
千年粽子:ORZ
玉玺拟人:∑( °△°)
第22章 同chuáng
“老太爷?”
张庶看着聊天记录,觉得“千年粽子”的企鹅号头像非常眼熟,那是张家的家徽麒麟,点开资料一看,确实就是张廷枢没错。
“嗯,我和他要假的时候,他还叫我好好照顾你呢。”
陆寒怕张庶看到他和大玉玺在一起YY婚姻生活的黑历史,连忙从他手上抽回了手机。
“是这样吗?”
张庶的脸色明显好了很多,他没有多说什么,却低头吃了好几口汤饭。
相处久了,其实他真是个好懂的人啊。
陆寒坐在茶几前面的地毯上,拖着腮帮子看着他。
他自己在yīn间是gān刑侦的,收集证据给死鬼定罪倒不太难,只是yīn间的司法制度还保留着封建残余,不是证据本位,而是认罪本位,也就是说就算人证物证俱在,只要犯人熬得住刑,就算是阎罗天子也不能使他屈服。
陆寒见过太多蒸不熟煮不烂的铜豌豆了,可是张庶却不一样,他虽然冷漠,却非常坦率,跟熟悉的人在一起的时候,悲喜都挂在脸上,他喜欢这样的人,他让他感觉到自己是在被信任着。
……
半夜。
帝都的chūn天乍暖还寒,陆寒打着地铺,抬头看了看张庶,他好像是睡熟了,整个儿身体都蜷缩在羽毛被里,因为怀着yīn胎的缘故,最近张庶很怕冷,陆寒悄悄地伸出手去,按在了他的被角上面。
张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他看见一个家徒四壁的茅糙屋,角落里有一个衣不遮体的女人,正在给怀抱中的婴儿哺rǔ,院子里还有两个小孩子在那里晒阳儿,都是面huáng肌瘦的,根本不像一般的孩子那么活泼,病恹恹地摆弄着手中的竹蜻蜓。
一个稍微大一点儿的男孩儿在劈柴,他瘦骨嶙峋的胳膊勉勉qiángqiáng地可以抬起斧子,好像是用尽了吃奶的劲儿,准头儿还算是稳当,直直地劈开了一根柴禾。
“老大……”
女人的声音很轻,有些虚弱,声音里透出了一丝无奈,让张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哎!”
院子的男孩儿倒是答应的挺脆生,一脸傻乐呵儿地走进了屋里。
“娘。”
“军书……又下来了。”
“真的?!”
男孩儿看上去还有点儿兴奋的表qíng,他动作很麻利地搬了一架梯子上了房,从瓦片儿上取下了一个皮囊的包裹,哗啦一声,一股脑儿都倒在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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