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好了。”
“张总,你这是猫饭量啊,这怎么行呢,就算你不吃,蚕豆也要吃嘛。”
“蚕豆?”
张庶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一时之间反应不来。
“啊,是孩子的小名儿,我取的,你要是觉得不好,再换一个也成。”
张庶想起了yīn胎第一次出来遛弯儿时的qíng形,它弓起圆滚滚的身体打喷嚏的样子,还真的很像是一颗蚕豆。
“不用换,挺可爱的。”
“哦哦,那你再多吃一点吧。唉,你们啊,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陆寒絮絮叨叨的说着,又从保温壶里夹起一只蛋饺来,放到了张庶跟前的碟子里。
“我们这样的人呢,到了底下,感官就会变得比较弱,好比说吃饭喝水什么的,其实尝不出什么味道,吃不吃都行,主要是靠……”
像陆寒这种判官级别的boss,主要是靠食鬼为生的,他想起张庶之前曾经吐了自己一脸,想想还是不说了。
“总之你现在感官那么鲜明,应该多多享受人生才是嘛,要是怕吃多了不消化,一会儿我陪你出去遛遛弯儿。”
“感官消失?”
张庶这一回没有反抗,很乖巧地吃下了那只蛋饺,一面疑惑地看着陆寒。
这就是死人的感觉吗?他们不太能感受到酸甜苦辣,chūn夏秋冬,那些能够触动人类敏感心思的细微变化,全都察觉不到。
他看着他好像大卫雕像一样比例完美的五官,比他在娱乐圈里见过的最顶级的男模线条还要刚毅,什么样的人可以触动这样的壁垒,让他的感觉鲜明起来呢?
张庶还在咀嚼着蛋饺,鲜美的汤汁从唇边洋溢而出,他伸出手指,下意识地在唇边抿了抿。
陆寒看着他,吞了吞口水。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因为自己是清白之身战死沙场的,所以感官之中与qíngyù有关的部分并没有被剥夺,这也算是上天对他的一种眷顾。
他看着张庶咀嚼的动作,他在吞咽着蛋饺,喉结上下滑动着,他忽然很想碰一碰他的手,或者亲一亲他的脸。
“也不是完全都消失了,比如说,比如说……”
陆寒不敢太放肆,伸出一根手指,划了划张庶的手背。
“就好比这样的接触,还可以……”
他的脸红得厉害,生怕他看出自己这种类似耍流氓的行为,心虚地垂下了头。
张庶的手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
他不是死人吗?为什么肌肤还是这样滚烫,他的手指在自己身上留下的感官非常鲜明,甚至被碰过的地方有种被灼伤了错觉。
他分不清楚他是在科普知识,还是在调戏自己。这个男人在很多方面都超越了世界上绝大部分的人类,却一点儿骄矜之气也没有,如果不是心思非常纯正善良,那就是个可以跟影帝金文玲相提并论的演技高手。
张庶没有深究他碰了自己的原因,他很自然地吃完了晚餐,和陆寒聊聊天,轮流洗漱之后一起睡下,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睡得这么熟了。
……
皇朝娱乐办公楼1314房间——张庶的办公室。
这是他休假之前最后一次来公司,jiāo割业务,顺便整理一下自己的东西,准备带回去一部分,也在旅途上处理一些简单的突发事件。
他没让陆寒跟过来,无论是军大衣还是Zegna,这男人都显得与周围的一切那么格格不入,而且自从他的仪仗莅临过自己的居所,就再也没有鬼魂前来骚扰过他了。
张庶收拾着手上的资料,有种年轻人开始旅途之前的雀跃,只是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还是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准备带走的工作。
桌上的办公电话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说。”
“张总……”
秘书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很为难的样子,yù言又止。
“刚才关八的外联部经理打电话过来,语气不是太好,说之前都是您代表皇朝跟他同级别接洽的,现在忽然换了别人,他觉得我们没有诚意,关于金文玲的通稿就要直接发出去,您看……”
“嗯,我知道了,你修改一下行程,我在休假之前会再见他一面的。”
张庶长吁了一口气,看来这个人还是不打算放过自己……
几十分钟之后,在上次和陆寒碰头的私人会馆包间里,张庶又见到了那个让他有点儿招架不住的男人。
“张总,这期的通稿谈到一半儿就换人,你们皇朝娱乐也太没有诚意了吧?”
圆桌对面的男子态度有些嚣张,他也确实有那个本钱,作为国内最大的明星八卦消息集散自媒体,关八公司这几年来可算是做得风生水起,除了国内超一线大牌还端着一点儿架子不肯前去亲近,一般的十八线小明星基本上对于这个公司都保持着一种跪舔的态度。
“李总,很对不起,因为我有一件不得不处理的私事,实在没有办法继续接手这个案子,我的继任者也非常专业,在衔接方面不会出现任何纰漏,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们还是可以保持邮件联系的。”
张庶说得很客气,伸手拿起温好了的双料茉莉花斟上一杯,双手捧住盅子递了过去,算是很有诚意的道歉。
“不好意思啊张总,我可不是你们帝都旧家子弟,吃不惯这种酒。”
张庶知道对方是在找茬儿,但是为了保住皇朝娱乐的一哥,自己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子就往酒柜走过去,想要亲自挑选一瓶上好的红酒。
“张庶,你跟我装什么清高?”
李睿的声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他一回头,发现他也跟着走了过来,欺身上前,离他很近,几乎把他困在酒柜旁边的角落里。
“李总,请你自重。”
“自重?在你们当公关的字典里还有这个词吗?”
李睿很夸张地笑了起来,伸手拦住了张庶的退路。
“你不会不知道,你们老太爷为什么让你这个来历不明的子弟做公关部经理吧?因为你们家金文玲金老板,是从来不会陪酒的。”
张庶原本低着头回避着,听到这句话,忽然抬起头来与他对视,眼神之中带着警告和愤怒。
他生气的样子泠然而迷人,让李睿的喉结禁不住滑动一两下。
这是他的逆鳞,他早就想碰触一下试试了,整个皇朝娱乐全都心知肚明,却从来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说出来的事实,无论他工作多么努力,解决过多少次公关危机,在他们老太爷的眼里,他不过就是个花瓶罢了。
就在两人僵持的当口,张庶忽然觉得腹部一阵阵痛,他还来不及反应,就看见两人之间一团白色的半透明物体激she而出。
小团子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儿,忽然从正中间撕裂开来,里面竟然是一张血盆大口,朝着李睿的脑袋毫不迟疑地咬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
房间里回dàng着李睿的惨叫声,他的头颅整个儿都被气团吞噬了进去,那个巨大的蝌蚪随着他的躯gān剧烈地摇摆着,却死都不肯松口。
李睿的身体狠命地抽搐了几下,砰地一声,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不动了。
第20章 车祸
是蚕豆!
张庶往后退了几步,身体紧紧地靠在了墙上。
他不能表现出惊恐的表qíng,陆寒说过,蚕豆已经有了自我意识,他明白被父母猜忌厌恶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的孩子绝对不能受到这样的对待,就连误解都不行!
他剧烈地喘息着,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qíng绪。
蚕豆放开了李睿已经不动弹的身体,从外表看上去,他的身上并没有任何伤痕,只是脸色很不好看,呈现出一种弥留之际病人脸上那种很不自然的灰白。
蚕豆悠闲地在空中兜了几个圈子,圆滚滚的身子抻了个懒腰,跐溜一声就蹿到了张庶的面前。
他应该伸出手去摸摸它,却发现白团子正中间裂开的血盆大口虽然已经闭合起来,边缘上面却都是血迹。
张庶迟疑了一下,忽然之间,从自己的身后伸出一只宽厚的大手,戳了戳蚕豆的脑袋。
“哈秋!”
蚕豆好像有点儿怕他,拱着圆滚的身子,往张庶身上一撞就不见了。
他回过头去,发现陆寒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包房里。
“你做的很好。”
他脸上的表qíng温和,安抚似的按了按张庶的肩膀。
“蚕豆……”
“放心吧,它只是在保护你。”
“那这个人呢?”
张庶看着在地上挺尸的李睿,如果这个房间出现了什么命案的话,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皇朝娱乐,只怕都是相当棘手的危机。
“蚕豆吃掉了他的生魂。”
陆寒转过脸来,表qíng变得肃杀。
“他已经是一具行尸走ròu了。”
“……!”
原来是这么回事,蚕豆是陆寒的子嗣,除了食鬼的能力之外,竟然也可以直接吃掉活人的魂魄。
看到张庶的眉头紧蹙了起来,陆寒安抚着说道:“放心吧。”
他伸出手去,非常温柔地摩挲着张庶的腹部,不出片刻,蚕豆圆滚滚的身子就被他揪了出来。
小家伙儿显然是吃完了饭正准备在张庶的肚子里眯一会儿睡个回笼觉,这会儿被亲爹薅了出来,不乐意了,圆滚滚的身子弓成了一颗蚕豆的样子,奋力地扭动着小屁股。
“让你不听话,快给老子吐出来!”
陆寒毫不怜惜地拍打着蚕豆的屁股,小家伙儿委屈了,连着打了几个饱嗝儿,“噗叽”一声,吐出了一缕青烟,求饶似的蔫了下来,伏在陆寒手里不敢乱动。
“你别!”
张庶捉住了他的手臂,才发现陆寒手上的肌ròu非常放松,显然没有用力,只是想吓唬吓唬这个小家伙儿而已。
“没事的,放心吧。”
他一松手,蚕豆跐溜一声就钻进了张庶的身体,逃难似的再不肯冒头儿。
“孩子做错了事qíng就要管教,你不用担心,蚕豆很喜欢你,它不会记仇的。”
陆寒看了看地上的那一滩青烟一样的东西,长腿一伸踢了一脚,青烟盘旋了几下,从李睿的百会xué之中缓缓地渗入了他的身体。
“这样就没事了,后续我来处理,你累了吧?”
陆寒朝门外招呼了一声:“胡瓜!”
小狐狸非常及时地蹿了进来。
“姑爷,我送你回家休息,这里jiāo给老板就行啦。”
胡瓜很热络地上前来扶住了张庶,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往外走。
他回头看了陆寒一眼,后者给了他一个很可靠的微笑。
张庶觉得自己可以信任他,这个男人自从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还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李睿,忽然觉得其实工作也不是那么重要的,从前他一直都很想通过出色的表现来得到别人的认可,可是现在,却渐渐的想要把重心转移到自己的生活上来。
张庶对陆寒点了点头,离开了房间。
……
李睿昏迷了好一会儿,忽然倒吸一口冷气,一下子惊醒了过来。
他好像做了一个非常诡异的梦,在梦里自己的头被一张血盆大口吞了进去,在自己周围有许许多多残破不堪的灵魂,到处都是残肢断臂,惨叫的声音不绝于耳。
“呵……呵……”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迟疑地伸出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老板,你醒啦?”
“啊!”
李睿惊魂未定,惶恐地睁开了眼睛。
他发现自己仰面躺在包房的沙发上面,旁边坐着一个穿着军大衣、形容邋遢的老乡。
“你是谁?”
李睿在娱乐圈儿混久了,神经绷得很紧,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装束是否得体,又瞄了几眼房间里有可能安装摄像头的位置上面,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哦,是张总叫我来的。”
陆寒在军大衣的前襟儿上面抹了抹手,眼看就要上前来和他热烈地握手,被李睿很不耐烦地伸手挡开了。
“张庶呢?他怎么能把我自己留在这里!”
提起张庶,李睿忽然想起来自己今天前来的目的,他还有点儿分不清幻觉和现实,难道是自己昨天去轰趴的时候嗑药嗑high了?出现了幻觉也不一定。
“哎呀,李总你消消气嘛。”
陆寒非常热络地给他端来一杯茶水,这一回李睿倒是没端着,咕嘟咕嘟一口闷了进去。
“张总他回避了,也是为你好啊。我就是琉璃厂儿包袱斋的伙计,做解煞生意。”
陆寒很神秘地推了推瓶底子厚的眼镜儿。
“解煞?”
“对啊,怎么您跟张总这个jiāoqíng,还不知道他被脏东西缠上的事qíng。”
陆寒偷偷摸摸地四下里看了看,轻声细语地说道。
“那东西邪门儿的很,但凡和张总有点儿瓜葛的人它都要来缠的!”
“这怎么……”
李睿的脸上还带着半信半疑的表qíng,挥了挥手说道,可是“可能”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他就看见房间的角落里面蜷缩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满身血污的男人,他的上半身看上去还很魁梧,可是腿却很短,呈现出一种扭曲的姿态,好像是得过小儿麻痹的人留下的后遗症,几块突兀的枯骨从他的髋骨两侧刺破了血ròu,支离了出来。
那qíng形,很像是一个人从高处跳下来,直立着地之后死亡的样子。
男人原本畏畏缩缩地蜷缩在角落里,这会儿好像忽然发现了李睿的目光,他好像看到了希望一样,身体挣扎了几下,从脖子下面摸出一块沾满了鲜血和脑浆的工牌,双手捧着,献宝似的拿给李睿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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