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张总——张庶。”
陆寒的语气显然不像原先那么耐烦了,不过他还是很老实地停了下来,好好跟人家说。
“你?”
小保安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还是很不qíng愿地领着他到了前台。
前台小姐还算是挺客气的,听了陆寒的要求,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什么?哦哦,知道了。”
放下电话,前台小姐摇了摇头。
“对不起先生,张总的秘书室说他正在开会,您没有预约的话就改日再来吧。”
“哦……哦……”
陆寒急得没法子,他现在特别想看见他,跟他掰扯掰扯这事儿,他怎么就变卦了呢?好好儿的,昨天他们不是还睡在一起吗?
他原地转悠了一个圈子,直接就往电梯间走。
“哎哎哎!”
小保安拦下了他。
“先生,不好意思啊,最近我们公司查的严,衣冠不整者禁止入内。”
要说这也是陆寒自己闯下的祸,自从上回来公司找张庶把一个女职员吓得半死,皇朝娱乐就加qiáng了安保工作,看见类似盲流儿民工打扮的,一律不许进楼。
“你!”
陆寒有点儿生气了,怎么阳间的人都这样,只看外表,不看内心,要是外表能证明一切,就不会有衣冠禽shòu这个词了。
他现在火气大,知道自个儿绝对不能动了真气,深吸了几口气,点了点头道:“行,我出去。”
出门拐个弯儿,呆头呆脑地撞进了Zegna旗舰店里。
几个男模出身的店员有点儿惊讶地看着这个傻大个儿,不知道他要gān嘛。
“欢迎光临,先生,请问您需要帮助吗?”
“哦,我买衣服,要‘衣冠很整’的那种。”
几分钟之后,陆寒一身儿Zegna的设计师one-off套装走到了皇朝娱乐的大厅门口,正要进去,忽然又停住了。
他摘下眼镜儿,对着办公楼外面的玻璃墙照了照镜子,感觉自己还行,就是头发乱蓬蓬的,想了想,往手上吐了两口唾沫,往头上一糊,这才闪亮登场。
这回没人拦他,沿路之上除了手机偷拍的声音和年轻女孩儿们的窃窃私语,再没有别的阻碍了,他一路过关斩将来到了张庶办公室外面的会议室,直接无视了门外办公席上的秘书,推门而入。
张庶正在主持公关部的会议,十几个公关部的男女员工一脸吓死本宝宝了的表qíng看着这个大胆妄为的男子,从来没有人敢在张总开会的时候直接推门进来,不过这个人颜值逆天还穿着Zegna的one-off,就连上帝都会原谅他吧……
“各位同仁,今天的会议就到此结束,你们先出去。”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张总竟然没有说出“叫保安”三个字,这里面果然有猫腻,几个女职员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腐魂,脑补了起来。
有了张总发话,转眼之间房间里就剩下他和陆寒两个人。
“你……”
陆寒进来的时候还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可是看见了张庶那张艳若桃李冷若冰霜的脸,一下子就怂了。
“你为什么不要我的钱啊?”
他这话说得跟个想要霸占村花儿的土财主似的,一点儿技术含量也没有。
“陆先生,我想我需要重新跟你确认一下我们之间的……雇佣关系。”
“就……只是雇佣关系吗?”
陆寒的心脏难受得很,他需要安抚,不是这样的冷言冷语。
“不然呢?”
张庶坐在主席位上,面沉似水地看着他。
“我是个男人。”
“我是个死人!那又怎么样啊?人无完人嘛!”
第18章 蚕豆
陆寒这话说得太斩钉截铁了,以至于张庶都没有什么时间去感到害怕,实际上对于他的身份,他一早就有过猜测,不过面对这么一个老实温吞的男人,也实在是害怕不起来。
“够了陆先生,我想我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我对你的需要仅止于异能的部分,也请你不要混淆了工作和生活上面的区别,我还有事,今天就……唔……”
张庶站起身来打算端茶送客,没想到忽然之间腹部一阵阵痛,他腰间一软,直接从座位上面摔了下来。
“张庶!”
陆寒在第一时间接住了他的身子,他们的身体一下子就离得很近。
忽然之间,两个人都感觉到了一股推力。
陆寒低头一瞧,两人身体之间的狭小空隙里,隐隐约约冒出了一只好像蝌蚪一样的东西,一团rǔ白色的气息,正在费力地从fèng隙之中挤了出来。
“yīn胎?”
陆寒倒是不怎么惊讶,伸出手指去戳了戳蝌蚪的脸颊,那个小团子好像受到了惊吓一样,往后一跳,跐溜一声就蹿到了张庶的背后,伸出ròu呼呼的小爪子搂住了他的脖子。
“呵……”
张庶倒吸一口冷气,不敢动弹。
“没事儿没事儿,它比较亲你。”
陆寒伸手戳了戳蝌蚪的脸颊,那个ròu团子被他逗弄得有点儿痒,圆滚滚的身体蜷缩了起来,看上去像一颗蚕豆。
“哈秋!……”
它发出了一声类似打喷嚏的声音,噗的一声就不见了。
“怎么回事,它……?”
“它就是yīn胎,现在已经回到你的身体里去啦。”
陆寒安抚似的拍了拍张庶的肩膀解释道。
“yīn胎有了自我意识之后,没事儿就会出来遛遛弯儿,跟你jiāo流一下感qíng,你只要跟它互动一下就好,不然它会觉得很寂寞的。”
“……”
张庶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刚刚那只团子就是他的子嗣吗?冰凉的触感,却不会让人觉得讨厌,他甚至有点儿沮丧的感觉,刚才自己的表现是不是有些惊慌失措,会让它对自己产生冷漠的印象吗?
陆寒看着沉默的张庶,猜不出他是在想什么,愣了一下,忽然又涨红了脸。
“啊……我,我之前也不懂的,不过我有个基友也是和阳间的人结了婚生了娃,他家里那只就是这样子。”
陆寒使劲儿地摆动着双手,手忙脚乱地解释起来,脸很红,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非要说清楚。
张庶眯起了丹凤眼看着这个笨拙的男人,他很想问一问,他是在对谁证明自己的贞cao。
“它……”
话到唇边又改了口,看了一眼自己的腹部。
“会不会不喜欢我?”
“不会啊。”
陆寒很老实的答道。
“它好像很喜欢你,唉,就是跟我一点儿也不亲。”
他傻笑着说道,好像完全不会失落的样子。
“……”
“张总,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想和你说了,咱们那个合同,签不签都是一回事。”
陆寒扶着张庶坐下,给他倒了杯温水。
“yīn胎认阳主,如果双亲分属于yīn阳两界的话,它一般都会和阳间的那一方父母比较亲近的。”
“那……你心里不会觉得不舒服?”
“我?”
陆寒傻乎乎地抬头看着他,好像是在很努力地理解着他的意思。
“哦,你是说孩子啊……”陆寒松了一口气。
“其实我只要尽到抚养它的本份就行啦,儿孙自有儿孙福嘛。我们那个时候世道乱得很,打仗打得厉害,男人十四岁就算成丁了,要上战场……”
反正张庶也差不多知道了他的来头,陆寒心里合计着,没必要瞒着他。
“那时候兵荒马乱的,我家里人勉勉qiángqiáng把我拉扯到十一二岁,就实在养不活了,虚报了年纪送我去投军,其实对父母也没什么印象。”
“你……不想他们,不恨他们吗?”
陆寒皱着眉头,很努力地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那年月,哪儿有那个闲心啊,只要能吃饱饭、不被打死,就算是运气好了,不过我自己合计着,其实父母儿女的事qíng,都是个缘份,也不过就只能跟自己生活十几年嘛,夫妻才是人伦之首呢……”
陆寒不知不觉就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直到说到了“夫妻”两个字的时候,才忽然觉得这个话题对于他这个会走路的贞节牌坊来说太18X了,一下子就打住了话头儿,脸也憋得通红。
“内个,张总,我也打扰你半天了,我先走了。”
陆寒脑子有点儿发蒙,也忘了自己是来gān嘛的,楞呵呵地就往外走,走到外头电梯间一看,一群人等在那里,他好像做了亏心事一样又默默地缩了回来,回到了张庶的办公室。
“哎嘿,我从这边儿走。”
陆寒连看也不敢再看张庶一眼,推开窗户就跳了下去。
“……!”
张庶看着这个毫不迟疑就跳楼了的男子,追到了窗边,发现人早就不见了,又看了看楼下,并没有发现一具摔得血ròu模糊的尸体。
他松了一口气,顺势坐在了窗边的沙发上面。
今天晚上,他还会来吗?
张庶不太信任男人,虽然他自己也是隶属于这个xing别的一部分。
在他的印象之中,男人都是很重视子嗣的,他们要的不过是血缘上的牵绊,是一种掌控别人人生的快感。
他的人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被这样的观念所扭曲而成的,所以他虽然也像其他人一样渴望家庭的温暖,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结婚生子,直到他偶然之间得到了这个小生命。
他需要一个家人,却并不想和其他人发生什么肢体或是qíng感上的纠葛,所以他在确认了自己的身体状况之后,几乎是在第一时间接受了它。
他原本想用钱来打发那个看似淳朴老实的男人,但事实证明他的实力从各方面都可以轻而易举地碾压了他。
张庶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嘴角轻轻地翘了起来,他不是为了孩子才对他好的。
夫妻是人伦之首,从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他会是个值得期待的人吗?
……
陆寒在茶房里哼哼唧唧的唱着小曲儿包着蛋饺,余光一扫就看见一只爪子暗搓搓地伸向了蒸笼。
他面不改色心不跳,一把攥住了腕子戳进了蒸笼里!
“嗷呜!”
胡瓜gān嚎了一声,从灶台后面爬了出来。
“老板,你蒸了好几笼蛋饺啦,就不能分我一只嘛!”
“不能,这是给你们姑爷和小少爷准备的。”
陆寒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的请求。
胡瓜眼泪汪汪地看着他,自己的老爷变了,那个对待部下亲如兄弟和蔼可亲可以跟自己穿一条裤子的老爷变了,他现在不但不想穿自己的裤子,还成天妄想着扒别人的裤子!
“嘤嘤嘤……哎?老爷,你的肾六亮了。”
胡瓜和陆寒之间没有什么秘密,很自然地拿起了他放在灶台上面的爪机。
“您的马云宝在天狗国籍消费6000英镑,合计人民币58258.8元。”
“啊啊啊啊啊啥玩意,老爷,你的马云宝被盗啦!”
“啊?”
陆寒在围裙上抹了抹手,拿过爪机点看完整信息一看,是自己给张庶开通的亲密付支付的,留言写着“婴儿车”。
“哇哈哈哈哈!他肯了,他肯了,他肯了!”
陆寒激动地捉起了胡瓜转了三个圈儿,可怜的小狐狸被他转的七荤八素,尾巴都掉了出来。
“老爷,淡定啊……是姑爷吗?”胡瓜晕晕乎乎地问道。
陆寒没工夫搭理他,打包好了几笼蛋饺就推门出去,刚要起飞的时候又回过头来喊道:“还剩下一屉包好的,你自己蒸了吃!”
第19章 噬魂
张庶的手里温着一盏双料茉莉花甜酒,在唇边轻轻地啜了两口。
陆寒对他说过,yīn胎百无禁忌,孕期完全不需要忌口,他放心地吃了一盏,觉得身体温暖了起来。
张庶走到窗边,推开了雕花的窗棂,静静地看着影壁外面的胡同儿口,好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忽然之间,他睁大了眼睛,“啪”的一声紧紧地关上了窗户。
他还记得这个动作,多年之前,房间里的那个女人,几乎每天都会做着相同的动作,等待一个行踪诡秘、飘忽不定的男人,她脸上的喜怒哀乐,全都定格在这扇窗前,如今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之中也陷入了这样的局面吗?
张庶来不及伤chūn悲秋,就听见身后就起了类似于布料摩擦的声音……
又来了?
他的身子一挣,伸手扶住了墙壁,转过身紧紧地靠在墙上,一手护住了自己的腹部。
没有什么妖魔鬼怪,卧室的房间里是一幅非常家居和谐的画面。
陆寒正在自来熟地铺着沙发chuáng,旁边的茶几上面放着热气腾腾的蛋饺,连调料都一起打包带来了。
“张总。”
陆寒见他回头,挥挥手打个招呼,接着铺chuáng叠被。
“我见你看风景看的出神,就没打扰你,今天包了蛋饺,你趁热吃啊。”
张庶看了看他忙碌的身影,并没有提出异议,在茶几对面的单人沙发上面坐了下来,用筷子夹起了一个蛋饺吃了下去。
味道鲜美而不油腻,馅料的鲜香搭配着蛋皮的苏脆在唇齿之间徘徊,比自己家里那个在国营五星级饭店供职的阿姨煮的饭还要好吃。
“还行吧?”
陆寒收拾好了铺盖,回过头来坐在沙发chuáng上笑眯眯地看着他。
“很好吃。”
张庶吃了三只蛋饺,放下了筷子,做出了一个承蒙款待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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