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小姐,您这次从那个地方脱身,不是为了杀张庶,是为了救他,对吗?”用罗汉chuáng的怨力将张庶暂时封住金身,把yīn胎困死在里面,就能化去他本身的劫数。
澹台流云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有些惊讶,又有些欣慰地看着陆寒。
“自从知道了张庶的命格,我就开始不停地为他占卜,从他一出生开始,每隔一段时间我就要闭关卜卦一次,而每次几乎都是一样的结局:他会为了自己后代献出生命,直到有一天,我忽然算出了一个转机。”
澹台流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希冀的表qíng,继而又黯淡了下去。
“当时我的术法还不完备,只能算出大概的地点,就带着年幼的张庶去了那个地方,那是帝都一处很偏僻的城中村,附近都是低矮的自建房,没有什么商务建筑,算出来的地方空dàngdàng的,只有一条商店街。”
“商店街?”
“对,就是那种两边都有低矮的店铺和馆子,东西便宜,鱼龙混杂的地方,张庶虽然不被族里重视,可是从小也是被我贴ròu养大的,他有些害怕,紧紧地牵住了我的衣角。”
女人的眼眶湿润了起来,她伸出手背在眼角抿了抿,接着说道:“就在那条商店街的尽头,有一个算卦摊子,那里有个身材很魁梧的男人,带着漆黑的墨镜坐在卦摊后面。”
“你还记得与他说过什么吗?”
“我问他,孩子的命格还有救吗?他对我说:‘这个孩子负两族yīn债,克六亲,伤红鸾,子刑生父,死后魂魄不得超度,永镇yīn山。’”
“呵,是啊。”
陆寒笑了笑,眼帘垂了下来,就好像是跟随着女人的思绪在回忆一般。
“你还以为张庶的年纪太小,根本听不懂这些占卜辞,可是他却像个小大人一样说……‘那样的话,我便不要伴侣,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就不会伤害到别人了是吗?’”
陆寒的脑海里回响着张庶稚嫩的童声。
第53章 孕吐
“你!你怎么会知道?难道你就是……”
澹台流云惊讶地从罗汉chuáng上站了起来,怔怔地看着陆寒。
“澹台小姐,你算出的转机就是我,而我在那个时候,已经决定要保护他。”
陆寒神色很平静地看着面前神色讶异的女人。
四大判官每年送寒衣的节气都要从鬼门关出来,做暗行御史,平冤狱、断兴讼,超度亡魂。
当澹台流云带着一个多病羸弱的小男孩儿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出这个孩子命灯熹微,慧极不寿。
这不是他该管的事qíng,他也管不了,陆寒不是个多事的人,只想打发这母子俩两句,继续自己的工作。
可是他没想到那个孩子会说出这种话,看似通透洒脱,可是他瘦弱的胳膊都在发抖,富有灵气的大眼睛里闪现着恐惧和不甘。
他在害怕,真正勇敢的人才会在恐惧的qíng绪中平定心思,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他佩服这个孩子,陆寒的内心深处产生出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柔软的qíng绪,他怜惜着他,想要保护他。
……
“陆大人,您老可想清楚了,清白之身为国捐躯,命里合该有一桩好姻缘,怎能跟一个男娃儿结了红线啊。”
月老颤颤巍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陆寒一点儿也没含糊,摆了摆手道:“他命里伤六亲、克红鸾,除非是我命格,压不住他。”
“唉,您老是心慈面软,可这终身的大事……”
“老人家,我理会得,你只管续上就是。”
“这……也罢,都是前世宿缘。”
月老捻了捻如银的胡须,在姻缘簿上画下了重重的一笔。
……
“陆大人、陆大人?你在想什么。”
澹台流云的声音把陆寒拉回了现实之中。
“哦,我……”
陆寒对于自己的走神儿有点儿不好意思,抓了抓头发,澹台流云才发现这男人还有如此可爱的一面,她好像多少有点儿明白了,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他。
“澹台小姐,你……请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张庶的。”
“是吗,原来是这么回事。”
澹台流云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坐回了罗汉chuáng上。
她费尽心机安排罗汉chuáng的事qíng,都是为了帮助张庶渡过yīn胎入体的死劫,可对象如果是陆寒的话,一切都不一样了,他才是这世上唯一能保护他的人。
“谢谢你,陆大人。”
“澹台小姐,你不怪我吗?”
“我为什么要怪你,你保护了我的孩子,我这个做母亲的费劲了心机都不能为他延命,是你救了他,我很感激你。”
“可是……可是我是个男人。”
“呵,我本来就是留学回来的,对这些并不是太在意,而且……”
澹台流云抬起头来,一直挂在眉梢眼角的淡淡的哀愁好像渐渐地消散了似的,让她年轻的脸颊都变得明媚了起来。
“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不肯放手再入轮回,就是因为要帮张庶化去这个劫数,现在我终于可以放心了。陆大人,请你善待我的孩子,我这就要动身了。”
女人的魂魄变得渐渐透明起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门外已经丫丫叉叉地站满了前来押解她的鬼卒。
“澹台小姐,你不再去看看张庶了吗?”
澹台流云沉默了一小会儿。
“不用了,他有他的生活,我……我的爱人还在等我。”
她动作很轻快地向门外走了过去,陆寒目送着她,看到门外的很多鬼卒之间,有一个男人很淡的影子,他朝她伸出手去,露出一段小臂上的肌肤,那里纹着一段祥云,整幅图应该是张家的家徽——麒麟。
……
“走了吗?”
“嗯。”
听到后窗边上传来的声音,陆寒答应了一声,推开后窗,果然看见张庶站在后墙的夹道里看着他。
“不见见吗?我可以……”
“不用了,我明白他们的意思。”
张庶用手肘撑住了窗棂,淡淡地看着陆寒。
“以前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父母要给我取这样一个名字,有好几次跟别人jiāo换名片的时候,对方虽然不说,眼神也会变得有点儿奇怪。”
他有些懒散地枕在了自己的胳膊上面,歪着头看着陆寒,脸上却有笑意。
“原来他们不是讨厌我,是在保护我。”
陆寒伸手揉着他柔软的头发,用手背摩挲着他的脸颊,试着他的体温。
“我不冷,陆寒,为什么我不记得了,我曾经见过你?”
“啊……那是……”
陆寒有点儿心虚地垂下了毛绒绒的脑袋。
“喂。”
张庶忽然笑了一声,隔着窗棂伸手攥住了他的衣领,把他整个儿人拽到了自己的跟前。
“没有我的允许,不可以再随便抹掉我的记忆,特别是……”
他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脸。
“关于你的。”
他们隔着张庶家里雕花的窗棂看着对方,日头的斜照穿过了四合院里高大的树荫,映she在陆寒的脸上,将他英俊的面容弄得斑驳。
张庶伸手摸着他的脸,为他遮住了夕照的日头,陆寒伸出手去穿过他的胁下,将他整个儿人抱了起来,隔着窗棂与他接吻。
……
“呕!”
张庶在带着蚕豆进入第十周的时候,也像其他的孕妇一般,孕吐的症状开始加重了。
他本来就因为工作的关系不按时吃饭,胃肠功能比较弱,到了这个时候反应更加明显,几乎吃什么吐什么,实在是没有胃口。
不光是大人,就连蚕豆也不像往常一样那么古灵jīng怪地常常冒头儿了,有时候因为饿着肚子的关系,会恹恹地爬出来,很慢很慢,就好像是从张庶的腹部流了出来一样,小家伙儿几乎趴不住,一出来就飘在空气里,看起来也没有原先的形态那么明显了,像只Q版的阿飘气球,恹恹地在房间里飘dàng着。
“唉……”
张庶上了体重秤一称,果然又轻了两斤,其中肯定也有蚕豆的体重,孩子的实体变得越来越小并不是好事,这就说明它想要以人类婴儿的身份出生会变得越来越困难。
“张庶,喝点儿高汤吧。”
陆寒一路小跑从茶房里端着一个小砂锅,跌跌撞撞地进了他们的房间。
“呼,还是砂锅保温,我的感官都衰退了,还是这么烫。”
他朝着自己的手不断地chuī着气,又捏了捏冰凉的耳垂,终于成功地降温了。
“嗯,搁那儿吧。”
张庶认命地在餐台旁边坐了下来,手里紧紧地攥住了手帕。
“张庶,你别勉qiáng自己啊,我是看你一天都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所以炖了一锅汤给你补补身子,你要是觉得腻歪,就放放再说。”
“没事的。”
身体的反应还在其次,只是张庶跟陆寒的感qíng越亲密,他就会越在意自己在他眼中是个什么样子,明明知道他不会在意自己的憔悴,心里却还是忍不住会介意,特别是孕吐之后的尴尬,因为这个,自己已经拒绝了他的好几个吻。
“这……这不是jī汤吗?”
张庶看着面前这一锅清似水明如镜的东西,还以为陆寒只是煮开了纯净水之后忘了放东西。
“是jī汤的,你尝尝。”
陆寒给他盛了一盅子,用调羹很小心地在唇边chuī得温吞了,递到了他的唇边。
“嗯。”
张庶在他手里喝了一口,那好像清水一样的东西竟然有种说不出的鲜美滋味,真的很像是最上等的汤品。
“这是怎么做的?”
“嘿,这个其实不太难,就是有点儿费火,用整只jī吊汤之后,把jīròu和浮油撇开,然后用纱布包裹着虾蓉放进去,吸收里面的杂质,反复煮几次就会变成像清水的一样的高汤了。因为我看你最近没胃口,想着这样做的话应该会清淡一点,也有营养。你觉得怎么样啊?”
陆寒看着张庶连喝了好几口,心里就有底了,还是忍不住沾沾自喜地问了问他的想法。
“嗯,很好喝。你这几天回来的很晚,是去学习厨艺吗?”
“啊……额……”
陆寒有点儿不好意思,好看的菱唇微微上翘,是他被人戳穿之后的典型表qíng。
这味高汤还是纨贝勒给他推荐的鸿宾楼的招牌菜,都怪那个古怪的厨师傅,说要学这个必须跟着他学徒,晚上要去红白案上面帮忙,不然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肯传授。
最后还是纨贝勒替他求qíng,说是新婚的小年轻儿,妻子怀孕反应大,做丈夫想要学点儿清淡又有滋味的菜品,厨师傅被纨贝勒的花言巧语忽悠得男儿有泪不轻弹,才破例让他洗了几天碗做做样子,就把食谱和手艺毫无保留地教给了他。
“谢谢你,陆寒。”
“哎,你别跟我见外啊。”
[我的爱穿越天际,我的爱川流不息,我始终爱你,一如往昔。]
陆寒的电话铃声应时对景地响了起来,他的脸有点儿红,示意张庶接着吃东西,自己走到窗边去接了电话。
“哎,小陆啊,你刘哥我有个朋友,跟观复这儿办了一展子,外国餐具大展销,非要让我帮着拉客儿,怎么着?帮衬哥哥几个钱儿啊?”
“刘哥,你还缺钱啊?”
“这不是废话吗,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冥币转支付宝啊。”
“这……”
陆寒正要说些什么,就听见身后的张庶又开始gān呕了起来。
“哎,是不是我发小儿又吐啦?我跟你说啊,你家里成天摆着那些什么大清乾隆御制的东西,那都是死人用过的,九儿看见了能不恶心嘛,买点儿舶来品弄得jīng致点儿,没准儿就好了呢,九儿爱吃西餐,听哥哥的没事儿啊。”
“滚犊子……老板,是我,你别听他忽悠,他有提成儿的,唔唔唔……”
电话里传来了小狐狸的惨叫声,没过多久就变成了呻吟。
“啊,内什么,行,时间地点给我发过来啊。”
陆寒听得浑身一激灵一激灵的,记挂着张庶,点头答应之后很快地挂上了电话。
“怎么样,还是不行吗?”
陆寒一回头就看见张庶用手帕极力地捂在嘴上,努力吞咽着qiáng行制止自己的孕吐,桌子上只有一小口吐出来的清汤,他很为难地用纸巾蘸着,发现陆寒看见了,脸上带着歉意的表qíng。
“唔……呵……”
张庶努力地喘着气,终于暂时压抑住了恶心的感觉。
“对不起,làng费了你一片心意,我再吃两口。”
“别!”
陆寒很心疼地走过去,半跪在张庶的椅子旁边,伸手覆上了他的小腹。
随着陆寒的揉搓,蚕豆病歪歪地从张庶的身体里滑了出来。
“啊呜……”
它很明显没有前段时间那么活泼了,看上去竟然瘦了一圈儿,不怎么白胖。
“这几天我来带吧,你歇歇,千万别qiáng迫自己吃东西,嗯?”
陆寒一口把蚕豆吞进了肚子,脸上笑得很暖。
虽然张庶觉得很窝心,心里却忍不住感觉到跟判官谈恋爱那种巨大的yīn影面积。
第三卷 海捞瓷
第54章 展销会
“哎,小陆,这儿呢嘿!”
陆寒呆头呆脑地站在博物馆门口张望着,今天这次展览的主办方还是个在收藏界颇为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即使不打算购买这些现代餐具的业内人士也免不了要来捧个人场,弄得博物馆周围香车宝马、紫醉金迷,更显得陆寒的一身儿军大衣与别人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