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箭无声无息地没入水中,一箭she穿蛋壳,将蚩尤牢牢钉在石台上!
浩然、子辛、喜媚同时抬头眺望,蛋壳轰然垮塌,
刹那湖水猛然沸腾,轰的一声爆向天空!
巨shòu伸出上万触须,蔓向太湖周围山峰,一道银光旋转着从湖水中she出,夹着浩然的怒斥:“化剑,子辛!”
蚩尤愤然咆哮,音传百里,天地为之色变,白起又猛地喝道:“浩然!这处!”
浩然一手抓着子辛手腕,另一手提着喜媚,子辛道:“不可伤了他!孤还有话未问——!”
“你……”浩然勃然大怒,拖着子辛,狠狠朝湖中探出头来那庞然怪物甩去。“混账!昏君!我gān你娘的!”
子辛被这么一甩,如pào弹般朝蚩尤掼去,见浩然动了真火,无可奈何,再不敢多说,只得于半空中化作一道金光,恢复剑形。
浩然又急又怒,将喜媚甩向白起,飞身冲向落湖的那把巨剑。
然而龙阳君此刻受冷水一激,早已醒转,见大剑入怀,人于半空中堪堪伸手抄过,茫然望向蚩尤。
随着白起一声怒吼,又一杆巨箭呼啸着飞来,砰然将冒出水的巨shòu中心——人型魔神蚩尤带得飞出水面,钉在岸边!
浩然一甩之力未消,龙阳君手执大剑,咚的一声再次落水。
蚩尤仰天狂啸,触角猛地在空中一抽,将浩然抽得倒she回去,狠狠摔在岸边。
漫天遍地的触手在那一刻尽数消失,现出一名全身赤 luǒ,肌肤古铜色,双眸似血,披头散发的男子。
钉在胸口的巨箭被蚩尤随手抽出,抛向水面,蚩尤放肆地大笑几声,砰然化作血雾四散,轻飘飘飞向西北面去了。
子辛抱着龙阳君载浮载沉,半晌后捞着一截断木靠岸,白起揽着疲惫不堪的浩然上前。
龙阳君显是失了元气,一张脸白得恐怖。
子辛道:“白老弟怎地来了?”说着伸手去接浩然,不料横里挥来一拳,登时鼻血狂喷。
浩然怒到极致,愤然击上轩辕子辛面门,将其打得再度摔下水去。
浩然吼道:“你闯了大祸!”
龙阳君冻得嘴唇发紫,哆嗦道:“钟、钟太傅。”
“你他妈的也不是好东西——!”浩然怒不可遏,一脚将龙阳君亦一并踹进水里。喘息片刻,喜媚胆颤心惊来扶,被浩然推了个趔趄。
浩然揉了一把湿淋淋的短发,心烦意乱到了极致,转身走了。
后院起火
浩然动了真火,秦国又似发生了大事,子辛不敢再多说,与龙阳君简略jiāo代几句,便朝龙阳君借了一辆马车,与浩然、白起喜媚回归咸阳。
“十万火急。”
浩然把布巾扔到一旁,接过白起递来的竹筒,抽出里面羊皮纸,抖开一看,眉毛再次拧了起来,道:“多大的事,连这几日也等不及?”
白起摇了摇头,又看了子辛一眼,目中颇有同qíng神色。
浩然冷笑道:“吕不韦终于大言不惭,自封‘仲父’了。”
子辛小心翼翼道:“仲父?”
浩然不予置答,朝白起道:“太后如何说?”
白起背靠马车座椅,悠然道:“jian商送进宫里那阉人,不就是jiāo换条件么?”
“……”
浩然与子辛无言以对,浩然道:“她bī着储君这么叫?”
白起嘲道:“自你离开咸阳后,朱姬便与嫪毐jianqíng火热,嬴政派人寻太傅,太傅不归国,一来二去,太后与吕不韦bī得他没法,只得忍气吞声罢了。”
浩然道:“太傅也断不得帝王家务事,横竖先混叫着,过得几年再行应对不迟。”
然而说归说,浩然却知此刻嬴政肚子中定是恼火至极,数日后回到咸阳,嬴政竟是一反常态,到午门外亲自来迎。
随行众人却无一例外的发现,浩然与子辛脸色都不太好看。
嬴政道:“两位太傅……”
浩然敷衍道:“回来了。”
“全国各处加派人手。”浩然吩咐道:“师父闯了大祸,即日起密切监视,哪一县,哪一乡,若有人离奇死亡,都需回禀咸阳,待我前去查勘……”说着望向嬴政,安静与其对视片刻。
浩然问道:“政儿箭伤好得差不多了?”
嬴政似是经六国兵围咸阳一事,忽然便一夜长大,目中bào戾之色未去,却多了一份yīn狠与隐忍。
嬴政吁了口长气,像是盼到救星,屏退侍卫,上前微笑道:“政儿谢过师父救命之恩,病刚好,未曾来见师父,师父便带着姬丹归燕去了。”
浩然打量嬴政,又抬眼扫视身周众人,未知嬴政那笑容是真心假意。然而这bào君多少明白了点驭臣之道,不再一昧逞泼使蛮,倒不失为一件好事,起码自己不用终日对着一名脾气刁钻蛮横的少年天子。
浩然道:“储君,这就明说了,你的事我没办法。”
嬴政脸色一沉,微有不悦,与浩然,子辛并肩穿过午门。
嬴政道:“你去和我娘说说。”说毕目光转向子辛牵着的小女孩,不住打量。
浩然道:“这是喜媚。”
嬴政笑道:“小妹妹是哪里人?”
浩然道:“你该唤她作姑妈。”
嬴政:“……”
浩然没好气地推开子辛些许,拉着喜媚,朝后宫去了,唯剩嬴政与子辛立于午门外。
嬴政眯起眼道:“师父怎么了?”
子辛道:“罢了,莫多问,被我气的。”
子辛转身回了住处,嬴政尚是自小以来头一次见两名师父间动火,惴惴不安,思忖许久,终究提脚追上浩然,仿佛能与他多说几句,便安心些许。
谁知道这一去便去出大事来。
嬴政紧跟浩然穿过大半个后宫,见喜媚伏在浩然背后,扯的尽是些小女孩心事,浩然却面容严峻,无心说笑,只随口应着,嬴政不禁莞尔微笑,待到得太后寝殿前,浩然道;“太后娘娘,你家喜媚回来了!”
朱姬慵懒之声于内殿传出,笑道:“莫进……姐姐正……哎!”
朱姬娇笑道:“这就来这就来——喜媚!哎!滚开!”
前半句对浩然说,后半句却是斥嫪毐,嬴政少时便爱偷听,常撞生母与吕不韦行那苟且之事,霎时间便变了脸色。
嬴政远远站在庭柱下,不断喘气,心内暗自揣测朱姬殿内男子是谁。
少顷朱姬挽了罗裙,一阵风似地奔了出来,抱着喜媚又哭又笑,嫪毐方一面系着腰带,一面阔步行出,躬身笑道:“见过太傅。”
嬴政见了嫪毐,心念电转,登时明白是怎一回事,当真是肺也气炸,霎时二话不说,抽出腰间天子剑,冲上前去,吼道;“好个阉人——!”
浩然早知嬴政跟随其后,不多理会,只想着令朱姬收敛些许,然而不料却高估了嬴政的忍耐力,竟会气得全身打颤,提剑要砍朱姬。
嫪毐决计不敢与储君动手,一见嬴政持剑奔来,便慌忙朝后退去,叫道:“太傅救我!”
朱姬见了嬴政,柳眉倒竖,斥道:“政儿,莫胡闹!”
嬴政连日来一腔怒火憋了许久,此刻终于无法抑制地崩溃,眼中含泪,斥道:“滚!贱人!”
嬴政虽是急火攻心,抡剑,劈砍那手势却未曾乱了方寸,运起中气一声猛吼,居然也有子辛两三分气概,嫪毐逃进殿内,嬴政便将案几砍为两截,狠狠横剑扫去,正是子辛亲传剑法,嫪毐迫不得已抽出帐边一剑格挡,叮的一声架住。
“反了你——!”嬴政如猛shòu般咆哮道。
朱姬焦急道:“浩然!”
浩然只看戏般不作理会,此时瞥了朱姬一眼,目中颇有深意。
嬴政大喊大叫早已招来后宫侍卫,众人不知发生何事,冲进寝殿内,嬴政吼道:“来人!将这阉人拿下,午门外——”
嬴政若喊出午门外问斩一话,君无戏言,嫪毐便再活不成。说时迟那时快,朱姬拂袖,浩然弹指,两道劲风一左一右,分袭嬴政!
浩然抬手轻弹,柔力化去朱姬袖风,再隔空剑指一点,击中嬴政后脑,令其昏厥于地。
朱姬娇容失色,不住喘气,道:“钟浩然,这都是你编排好的?!”
浩然冷冷道:“太后,少来点事儿罢,你纵不认,好歹也是你儿子。”
浩然上前抱起嬴政,道:“子辛去歇下了,此行麻烦甚多,隔日你可唤他来问问。告辞。”
嬴政提剑斩阉官一事,不到半日,咸阳宫中便已传得沸沸扬扬。
天黑掌灯,chūn夏jiāo接之际,房外虫鸣声不绝。嬴政躺于榻上,许久幽幽醒转,见灯下一人正埋头翻看竹简,正是浩然。
再打量四周,侍卫宫人俱被遣走,嬴政舒了口气,望着帐顶道:“你看什么。”
浩然头也不抬,答道:“帮你批奏折。”
浩然连日疲惫,撑到此刻还不歇息,显是等着嬴政醒来,听其说话,嬴政心知此时,过得半晌,嬴政道:“让我杀了他。”
浩然道:“你娘飘零数十载,如今好不容易享点福,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何苦来?”
嬴政神色黯然,发了片刻呆,又道:“我五岁那时在赵国住着,入冬生了场大病,家里穷,买不起侍婢。娘便亲手拧了帕子,敷我头上,守了我一晚上。”
浩然漫不经心道:“你既念着旧qíng……”
嬴政道:“如今十六了!来了咸阳后,我娘便没再问过我!”
浩然微一怔,望向嬴政,嬴政目中流露出愤恨,痛苦的神色,道:“那日我在城外被流矢she中,抱回宫来,一睡便是十天,母后连看也不来看我!”
浩然道:“你那伤我不给你治好了?”
嬴政微微喘息,道:“是,是师父治的,联军也是师父打退的,母后呢?我险些死了,身边就你守着,她连问也没问过我!”
浩然答道:“她不是你娘了。”
嬴政与浩然俱是静了,浩然道:“她是你母后,熬过那时候不易,让她过点随心所yù的日子罢。”
嬴政缓缓道:“我也觉得……她不是我娘了。”
浩然心内五味杂陈,浑然不是滋味,明知朱姬不再是从前的那女人,却无法坦白告诉嬴政,然而仔细回想,若朱姬未曾被狐姒附体,又该如何?
只怕吕嫪之争,阉人之乱,一切还是大同小异,不管自己做了些什么,事实证明了,历史总会导向一个必然的结局。
嬴政忽道:“你闯了什么祸?”
浩然道:“我将一个远古的邪神放了出来。”
嬴政蹙眉不解,浩然将太湖中蚩尤脱困,回复人身之事朝嬴政解释,嬴政难以置信道:“子辛师父……就是你背上的那把剑?!”
浩然笑了笑,道:“王道之剑,轩辕。”
嬴政道:“那你……”
浩然道:“我是东皇钟,专克天地间诸般法器、法阵、仙术。”
嬴政翻身下榻,走近浩然几步,道:“你……难怪你二人从不会老!”
浩然心不在焉答道:“虽不会老,但总归是要死的。”正忖度如何岔开话题,忽地竹简上一行字映入眼帘,遂沉声道:“三公九卿制?”
嬴政答道:“李斯提出的三公九卿制,吕相极力阻挠,这折子就压着近一月,现朝野中无人左右得他……”
“吕不韦势大。”朱姬面容憔悴,倚着花园亭里栏杆上,朝子辛道:“都等你二人回来帮忙,这下可好,政儿一闹,满咸阳都知道了,浩然风风火火地过来,你咋也不拦着?”
子辛喝了口茶,苦笑道:“孤拦得住他?后院起火,本就是没法子的事。”
朱姬蹙眉道:“后院起火?”
邹衍提着一壶酒,穿过御花园,朝亭中走来,听到子辛与朱姬对答,遂停下脚步,屏息静听。
一团暗红的血雾翻滚着越过咸阳宫墙,朝御花园内渗入。
子辛将出行一事朝朱姬分说了,朱姬脸上尽是无法相信的神色,道:“浩然……真是不一样了。”
子辛道:“现孤也不知如何作好,昨夜浩然在政儿那处歇的宿,一夜不归。浩然变了许多,孤总把他作没脾气的小司墨看待,认真想起,却是错了。”
朱姬忍不住道:“若真说起来,这家伙原本就是个倔脾气……”说到这处,忽地蹙眉,像是察觉不寻常之事。道:“怎有股腥味?”
子辛道:“腥味?”
朱姬是狐,嗅觉比子辛灵敏得多,然而转头四顾,却寻不到气味来源。
邹衍只以为自己藏身被发现,笑着于花丛后走出,堪堪迈了一步。等候多时的血雾朝其身上一扑,邹衍登时双目睁大,双手扼着喉头,却发不出半分声音。
“喜媚。”朱姬朝蹲在湖边种药糙的小女孩招呼道:“你闻到怪味儿了么?”
喜媚笑吟吟道:“没有呀——”
子辛满脸疑惑,道:“莫问那事,你且接着说。”
朱姬朝栏上一倚,幽幽道:“当年浩然还不知自个是东皇钟,就敢以凡人ròu身,去抱那烧红的pào烙,你可忘了?”
子辛眉目揪了起来,显是想到殷商时之事,朱姬又道:“那小子本就是个猜不透的人,阐截两教战得火热,他连老君的面子也敢不卖,元始天尊还是拿你相挟,方bī得他就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