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故道:“山主进碎魂dòng,会有事吗?”
芍药惊讶地看着他:“你竟然会问这样的问题,我还以为你只会哭着喊山主山主呢。山主要是有事你会怎么样呢?再次冲进去救山主吗?这次可不会像上次这么幸运哟,说不定一进去就魂飞魄散了。你知道的,十五又快到了,每个月十五碎魂dòng就不稳定。”
温故道:“什么是不稳定?”
“不稳定就是,说不定有外面的魂魄飞进来,说不定把里面的魂魄送出去,也说不定将dòng里的魂魄撕扯得粉碎。你怕不怕?”
温故眸光闪了闪:“我救山主也是十五吗?”
芍药道:“你真蠢,连自己什么时候救山主都不知道了吗?”
“你们在说什么?”山主从dòng里出来。
芍药迎上去:“说小糙救山主的英勇事迹啊,他最喜欢说这个了。”
“是吗?”山主看温故。
温故却看着他身后的人,心里暗暗愧疚。近来事qíng一件接着一件,若不是碰上,他几乎要遗忘这个人以及那个可能被他藏起来,危在旦夕的朋友。
只是盛文昭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75碎魂之dòng(中)
盛文昭抬眸看他了一眼,四目相对,多少暗cháo片刻涌起又片刻潜藏。
“小糙。”山主不悦地喊回温故的注意力,“你跟我来。”
盛文昭识趣地转身离开。
温故注意到他手里抓着一个似摇蛊的东西。
“小糙!”山主注意到含羞糙成灵之后,就经常心不在焉,不再像以前那么在意自己。终究是……被自己伤了心吗?他叹了口气,主动伸手牵起温故的手。
温故挣扎了一下,却被握得更紧。
幸好仲世煌不在……
为什么不在呢?
温故不是滋味地叹了口气,恨不得cha翅飞出这片山谷。
“我以后会对你好。”山主牵住他的手,慢悠悠地往下走。
芍药在他身后焦急地喊了一声,被冷冷地回了一句:“碎魂dòng,一个月。”
这一切温故都没察觉。他心里正想着找个时候试试自己现在有多少本事。经此一事,他终于明白为何修道者飞升之前修体,飞升之后修魂。飞升后,修道者修成仙体,是不会被打坏的,就算坏了,放进仙潭里修一修,就能用了。唯有魂魄是弱点。若是魂魄修好了,在防御上几乎无敌。想来那几个在末世中牺牲的仙人都是魂飞魄散的结局。
所以,温故不担心自己的身体,只担心能不能带着三魂七魄离开这里。
山主带他来到山脚下的一座木屋。木屋前一片空旷,光有土,没有植物。山主温柔地问道:“你以后不用偷偷住在这里了,以后归你好不好?”
温故:“……”明明是荒郊野外,风餐露宿的待遇,为何说起来如同奖励?他开始好奇“自己”之前过得究竟是何种生活。
山主道:“不过今晚你陪我住屋子里好不好?”
温故脑海猛然闪过自己与仲世煌在屋子里三天三夜昏天黑地的经历,下意识地退后半步,随即发现自己的手被握在对方手里,立刻缩了回来。
山主望向他的目光骤然幽深,许久才道:“你喜欢在外面就外面,若是不习惯再来里面找我。”
温故这才点了点头。
山主缓缓进屋,门虚掩,留了条fèng,牵连屋里屋外。
温故席地而坐,顺手对着泥土施了个小法术,泥土顺着他的手势飞起,又慢慢地落下。可见,他的法力尚在,只是没有仙体,变得有些虚弱。他对妖修不太了解,不知山主修为有多高深,但听碎魂dòng、聚魂果之类的名称就知道,对方对付魂魄很拿手,更是不敢贸贸然行动,只好凝神听着屋里的动静,确定呼吸平和之后,悄然起身,朝碎魂dòng的方向走去。
芍药有一句话让他很在意。他说,每月十五,碎魂dòng会不稳定,说不定有外面的魂魄飞进来,说不定把里面的魂魄送出去,也说不定将dòng里的魂魄撕扯得粉碎。
听他的语气,“自己”之所以令山主刮目相看,就是十五那一日,山主在碎魂dòng遭遇危险,不顾安危地救了他,然后陷入昏迷。若是他没有记错,仲世煌渡劫的那一日正好是……十五。
将这些线索联系起来,他是否可以推测:自己的魂魄被弹出荒岛,因为魂修功法的原因,受到漂流在外的一魂一魄的吸引,被引进了碎魂dòng,进入含羞糙的身体。因为魂魄融合需要一段时间,所以陷入昏迷,直到今日才清醒。若是如此,那含羞糙之前的身份也可顺势猜出,十之八九就是他失踪的一魂一魄。
可惜那一魂一魄并没有留下记忆,不然倒可以知道这是哪里,发生过什么事。
他上山的脚步突然停住,冷声道:“既然来了,为何不出来一见?”
盛文昭大大方方地走出来:“没想到你竟然能找到这里。”
“……”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温故没有解释:“吕恒呢?”
盛文昭神色变得有些诡异,“关你什么事?”
“他是我的朋友。”
“只是朋友。”
“肝胆相照的朋友。”
盛文昭道:“他欠我的血债,你能还吗?”
温故被问住。其实他也很想不透,像吕恒这样温和的人,怎么会想不开到去婚宴杀人,就算他爱盛文昭入骨吧,也不像会做下如此丧心病狂之事的人。可是这件事他没有否认,想来是真的。
盛文昭道:“你既然还不了,就少cha手。”
“我有事想问。”温故看出他没有和自己动手的意图,稍稍松了口气,“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盛文昭奇怪地看着他,然后笑了:“你和吕恒真是朋友qíng深,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敢跟着来。”
顶着“朋友qíng深”大帽子的温故十分心虚。
盛文昭道:“这里是归魂境,对神仙来说,是魂修的好地方。要不是我,你十辈子也找不到这里。你这次是占了大便宜。”
温故道:“你打算何时离开?”
“你想离开?”
温故道:“其实,我是误打误撞进来的。”
盛文昭看着他,似乎在观察他话的可信度,过了会儿,眉宇间的戾气稍褪了几分:“你要离开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们非亲非故,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通常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就等于在说,让我告诉你可以,但是有条件。
温故很上道:“你说条件吧。”
“第一,不许你再纠缠吕恒。”
温故道:“我没有纠缠他,我与他倾心相jiāo。”
盛文昭道:“不许再见他。”
温故直接格三个字:“做不到。”
盛文昭气结。
温故道:“这里不止你一个人,我想离开,会另寻办法。”他说罢,脚步一转,打算绕过他往上走。
两人jiāo错时,盛文昭又道:“那就答应我另一个条件。”
温故停下脚步。
“帮我对付山主。”盛文昭道。
温故吃了一惊:“为何?”
盛文昭道:“因为要离开这里,就必须要打败他。离开这里的唯一路径就是碎魂dòng,每逢十五,碎魂dòng另一端的大门就会开启。山主有一面凝魂镜,能够将想要通过门离开的魂魄都凝住。每月十五,他就带着镜子出现在山dòng里,既防止起来魂魄进来,又拦阻里面的魂魄出去。”
温故道:“凝魂镜是不是一面椭圆形的小镜子?”
盛文昭道:“不错,你见过?”
的确见过,山主曾经拿出来给他使过,只是没想到这面镜子这么珍贵。温故承qíng,“我看山主,不像是不讲道理之人,不如与他明说,想来他也不会为难你我。”
盛文昭冷笑道:“天真。你看他不像不讲道理之人?他的确不像不讲道理之人,他根本就是。你知道归魂境里有多少花妖树妖?此处没有雷劫,无法飞升,他们生于此长于此,山主不许他们离开,他们只能命终于此。而这个山主,却在他们死后,将他们身体炼制成丹药服食,保证长生不老。”
温故听得心头一寒。
“不用多久,这些死去的妖修的魂魄会附在其他植物上,慢慢成灵,然后修炼,然后再死,永无止境。”盛文昭道,“你现在知道他为什么不许外人进来又不许里面的魂魄出去了吧?因为在这里,他是王,是帝,是唯一的神。你若是不信,就自己去问他,只是打糙惊蛇之后,再动手就难了。”
温故没有被他随随便便的一番话吓倒,问道:“你又谁怎么进来的?”
盛文昭语气陡然一变:“与你无关。总之,你想要出去,只能与我合作。山主法力高qiáng,你一个人绝不是对手。”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给他,“你想清楚,就将这张纸烧了,我自会来找你。”
“吕恒现在在哪里?”温故问。
盛文昭道:“我不bī你发誓不再纠缠他,不等于我告诉你他的消息。”
温故看着盛文昭离去的背影,直觉他知道吕恒的下落,而且就在他的掌握之中。可是归魂境与世隔绝,他是如何保证吕恒在他的掌握中?除非,吕恒也在归魂境里?
他在风里站了会儿,脑袋里杂七杂八的念头起了不少,有用的却很少。他还是决定去碎魂dòng走一趟,不管盛文昭说的是真是假,踩点是必要的。而且芍药在山dòng里面壁,以他的大嘴巴,自己说不定能套出不少消息。
眼见着山dòng的dòng口就在眼前,温故身后传来yīn森森的呼唤:“小糙。”
温故猛然停住脚步。
山主高大的身影慢慢地脱离黑暗,绕到他面前。近距离看,温故发现他的眼睛有点发绿,并不是太久没吃ròu的那种绿,而像是晚间,背光的墨绿树叶,深沉,yīn郁。
温故静静地回望着他,手里捏着纸,只要山主动手,他就能立即将纸燃了。
山主看了他一会儿,微微地叹了口气道:“大半夜的,你跑来这里做什么?”说着,伸手去摸温故的脸。
温故退了一步,拉开距离。
山主手停在半空,慢慢地缩回来,眼睛微微地眯起,整个人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小糙,你不喜欢我了?”
76碎魂之dòng(下)
温故看着他,脑袋里想的是盛文昭的话。养妖而食,是真是假?
山主见他心不在焉,流露出几分无奈几分好笑的表qíng,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将他搂入怀中,嘴唇慢慢地挪到他的鬓发边,轻声叹息:“小糙。”
温故感觉到他的嘴唇靠近自己,浑身汗毛一竖,想也不想地将人推开,自己倒退五六步。
再度被拒,山主脸色便不好看了,“以前像牛皮糖,日日夜夜地粘着,甩都甩不掉,现下清高给谁看?你喜欢我,我如你意,有何不好?你若是觉得以前我亏欠你,便大大方方地讨回来,我又不是不依。在这里,你看哪个不顺眼,只管说来,我给你出气。这样一声不吭地给谁置气?!”
温故被他一通话说得晕头转向,含糊道:“我想不明白。”
山主盯了他一会儿,叹气道:“哪里想不明白,问我便是,问到你明明白白为止。”
“我与你……的过去。”温故故意别开头看别处,“都不明白。”
山主过来,伸手想牵他,又恐遭拒,不自然地将手负在身后:“我以前对你不好是以前,以后会好好待你。你像以前一样,一心一意地待我,别胡思乱想,我们在这里好好地过下去。”
温故想了想,始终不敢冒险挑明,暗道再过几日就是十五,到那日就可验证碎魂dòng是不是出口。
山主见他不语,便牵着他下山。
山主本要他一道住进木屋里,被温故婉拒,便敞开大门,门里门外都看得一清二楚。
温故在门口打坐修炼魂修的功法。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了三日,盛文昭自那日后,再没有来找他。山主时不时地说几句甜言蜜语,却保持身体上的距离,应是被温故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伤了自尊。
温故乐得清闲。不过他不知哪日是十五,便时时关注山主的动向,他一走远,就跑去跟紧,生恐他不打招呼去了碎魂dòng。
山主却以为他对自己的态度又亲近起来,脸上渐渐有了笑容。
到第三日夜晚,山主郑重道:“我今晚有事,明日不回,你一个人呆在这里,莫要乱走,若是饿了,就去屋子里拿,若是冷了,也可去屋中等我。今年守护的使者是芍药,被我打发到碎魂dòng去了,其他人没有我的允许不敢再接近这里,你只管放心呆着。”他想了想,又不放心道,“若是哪个阳奉yīn违来打扰你,你先忍着,等我回来发落。”
温故拉着他的袖子。
山主惊喜道:“你这是作甚?”
温故想:今天一定是十五,去碎魂dòng,决不能放过。
可惜当今天下肯为温故烽火戏诸侯的唯有仲世煌一人。山主惊喜归惊喜,临走了,还是硬生生地扯掉他的手。“你又粘着我,我很欢喜。只是今日不同平时,你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不能明着跟,温故只好走暗路。他法术仍在,隐身极为方便,但怕山主修为高深,被察觉,只能远远地跟着。等他到碎魂dòng门口,早已不见山主的身影。
这几日他虽然跟山主跟得紧,却从未进过dòng,不知里头是何qíng况,此时,他不免有些想念盛文昭,摸出怀里的纸拿在手里犹豫着,最终还是决定先进去探探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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