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昭将长宁的一头乌发一梳子一梳子地不断梳通,她的头发握在手里,就如握着丝滑的绸缎,他其实不想长宁离开自己,两人自从相恋,在一起的日子又有多少,现在又要分离,实在非他所愿。
但总归非得这样不可,若是齐王为帝,慕昭知道自己不会有好结果,到时候他要保住自己的妻儿尚难,在这件事上,他自然不会任xing。
慕昭说道:“嗯。我知道。你等着我,我必然在明年回去,以后再不分开。”
长宁伸手握住他的手,久久不放。
慕昭在早膳之后就去皇城里办公去了,他虽然住在长宁公主府,但是是在皇城之中办公。
到巳时,太阳已经升起来,慢慢地驱散开西都城里的浓雾,刘和带着顾沅来了长宁公主府。
刘和同刘昶乃是同族,所以刘昶上位之后,刘和作为闵帝的妃子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她反而想办法将顾沅带走藏了起来。
长宁在正房里接待了两人。
刘和穿着一身素白,带着顾沅被侍女引着进了正房院落,长宁也是素色衣衫,披着一件厚的长袖衫,从房里出来亲自迎接她。
长宁进了西都之后,因出于种种考虑,并没有及时见刘和,此时才是两人几年来第一次相见。
两人都长大了,变了不少。
以前总是胖嘟嘟的刘和,瘦了很多,脸上画着淡妆,梳着高髻,她从前就比长宁矮,长宁出嫁之后又长了不少,她现在就要比长宁矮不少了,穿着素服,长宁几乎要认不出她来。
随即,她就走上了前去,拉住了刘和的手,刘和要下跪拜她,长宁将她死死扶住了,说:“和姐姐,不要这样多礼。”
在刘和身后,跟着一个略微消瘦的小少年,少年十岁左右,脸有点圆,皮肤白,眼神里带着稍许怯弱。
发现长宁看他,他就赶紧道:“见过公主殿下。”
长宁放开刘和,过来拉住他,说道:“赶紧进屋来。”
进了屋子里,长宁拉着顾沅让他坐在自己身边,本来有千言万语想说,此时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刘和向长宁致谢,感谢她为她保住了她家那一脉刘氏族人,长宁说道:“姐姐,不要这般客气。这些本就是应该的,我才要感谢你保住了阿圆。”
听长宁叫自己的小名,顾沅便蹑嚅道:“姑母,我现在已经大了,而且也不圆了。”
长宁和刘和都被他这话逗笑了。
长宁和刘和叙旧了一上午,又在一起吃了午饭,下午,她们继续坐在梢间里的榻上说话,房间里烧着暖炉,兰花散发出幽香,好若时光还在大周繁盛之时,长宁还是公主,刘和也未嫁给闵帝。
长宁知道刘和家里这一脉并没有刘昶那样的野心,而且家里还有不少人,所以她劝刘和家里先蛰伏一阵子,以后一定会有被起用的时候。
刘和知道长宁一向不说虚话,既然说了这话,一定是愿意帮一帮她家这一支的。
而关于顾沅,她问他愿不愿意随她去东京,到时候,她可以让他给慕昭做养子,这样是最好的。
长宁没说她将来一定会让顾沅做个闲散王爷。
顾沅毕竟还是孩子,转头去看刘和,刘和便说:“沅儿,你还不谢谢你的姑母。”
但顾沅却有些怯怯地小声说:“可我不想离开母亲您,不想离开西都。”
刘和神色变了变,轻声斥他,“说什么呢,你跟在公主身边,不比在我身边好吗?”
顾沅有些难过地低下了头,但是决计不按照她的要求说话。
长宁神色柔和,说道:“我不会bī迫你做你不喜欢的选择。即使是将来,你想再来东京,也可以。”
在最危难之时,顾沅被刘和所救,之后一直偷偷养着他,其中的感qíng,一般人怎么可能比得上,长宁轻轻摸了摸顾沅的面颊,说道:“沅儿乖,你这样知道孝顺你母亲,是非常好的事qíng,男子汉大丈夫,本就要谨遵孝道。”
刘和有些歉意地说:“公主,他还小,不知道怎么选才是对他自己好。”
刘和自然知道,顾沅跟着自己,她是前朝的亡国后妃,而且家族还篡夺过皇位,她不打算另嫁,以后也就那样了,顾沅跟着她是不会有任何前途的,只有跟着长宁,以后才会好。
长宁伸手拉了一下她的手,安慰道:“无事,即使他陪在你的身边,我以后也会为他打算的。”
刘和养着顾沅,是说顾沅是她捡到的孤儿,被她收为了养子,改名叫刘元之。
刘和听她这么说,这才放了心。
长宁说了自己会在开chūn之后就回北方东京的事,让刘和这些日子都可以来找她。
下午申时,慕昭就回来了,听闻刘和还在,长宁和她在梢间里jiāo谈,毕竟刘和曾经是闵帝的妃子,慕昭这样进去相见,于礼不和,只得转身去了书房。
长宁又留了刘和和顾沅用了晚膳,在宵禁之前,派了车送两人回去,随着车的,还有长宁让准备的一大堆礼物,里面有两千两银子,绸缎布匹,首饰,书籍,弓箭,长剑,文房四宝等等,装了两辆车。
刘和作为闵帝的妃子回刘家,本来是受尽白眼的,现在刘氏皇朝覆灭,大雍秦王主理长江以南事务,驻守西都,刘和家这一脉因为刘和的身份而幸免于难,他家自然就知道了刘和的用处,将她供了起来,刘和有幸前去拜见秦王妃长宁公主,回来还得了长宁公主送的两大车礼物,他家自然更是对她刮目相看了,她也几乎成了家里的话事人。
刘和知道那两车礼物里有大半都是给顾沅的,特别是书籍和弓箭长剑等等,就更是给顾沅的了。
除此,过了几天,长宁还派了一位先生到刘府做顾沅的老师。
☆、第117章
第五十六章
十一月中旬,西都下了第一场雪,这年的初雪不小,从中午起便开始,到傍晚也没有停下来,而且越下越大。
慕昭在前院书房议事完,回后院同长宁一起用晚膳。
风chuī着雪,即使从廊芜一路过来,身上也沾染上了不少雪花。
长宁从屋子里出来到门口迎接他,慕昭见她没有披件厚披风就出来,不由赶紧快走了几步,上前一把搂住她,将她拥进了屋子里,说:“怎么也不披件披风就出来,冻到了怎么办。”
长宁笑道:“我从窗户处看到你回来,才出去,哪里用得着披披风。”
慕昭说:“总之,我很心疼。”
周围的侍女,包括如意在内,都在心里憋笑。
长宁也很配合地轻轻抚了抚他的胸口,说:“这样不疼了吧,我给你揉一揉。”
慕昭于是被长宁逗笑了。
用完晚膳之后,长宁坐在稍间里靠窗的椅子上,半开了一扇窗户,从窗户处看外面飞雪。
雪花在檐廊上的风灯的映照下反she着光芒,乱舞着落到院子里,院子里早已经是一片雪白。
慕昭过来将窗户关上,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说道:“我们进里屋去吧。”
长宁说:“现在还早呢。”
慕昭道:“下雪日,正好早睡。”
长宁在心里暗笑,她洗漱之后,穿上寝衣,又在外面穿了一件厚外衣,就拿着小刀,为坐在凳子上的慕昭刮胡子。
这可是一个jīng细活,长宁做得很小心,慕昭仰着头,目光一直在长宁专注的脸上,长宁说:“应该白日做这事,给你画条血道子出来,你可就在那些臣属面前丢脸了。”
慕昭说道:“他们不敢。”
长宁便笑。
刮完了一边,又用烈酒清洗了小刀,继续刮另一边,慕昭便伸手搂住她的腰肢,长宁说:“你别乱动,挠到我痒处,我手抖了怎么办。”
话刚说完,慕昭的手就摸到了她的翘臀上去,长宁一惊,手就是一抖,所幸没把慕昭伤到,她面红耳赤地等慕昭,“别乱来。”
慕昭乖乖把手移了上去,说:“其实我也该蓄须了。”
反正房里没让侍女伺候,长宁便说:“你留着短须,刺得我受不了,至少三十岁再蓄须,不然不要亲我了。”
慕昭只得无奈地看着她,长宁不为所动,把他脸上刮得gāngān净净,放下小刀又拿巾帕好好擦gān净。
长宁放下巾帕,奖赏地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两口,于是就被慕昭抱了起来,慕昭将她半饱半扛地放到了chuáng上去,长宁轻呼:“还没有脱鞋子。”
慕昭摸着她的脚把鞋子脱了,又脱了她身上的外衣,拉过被子将她盖住,自己也脱掉了外衣,便上了chuáng。
chuáng帐被放了下来,长宁一边往chuáng里移,一边说道:“灯没有灭掉。”
慕昭将她搂到怀里,不让她往里面躲,“不用在意。”
长宁被他亲着面颊和颈子,又感受到他的火热的大手探进了寝衣下摆里,从腰肢上一直揉到她的胸上,长宁喘着气抓着他的胳膊,低低道:“轻点……”
慕昭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带着浓浓qíngyù的“嗯”,手已经拉开了她的衣带,触手是柔滑细嫩的肌肤,他生怕自己粗糙的手将她的皮肤磨破,不得不放小力气,两人裹在被子里,他开始沿着她的颈子往下亲下去……
窗外大雪纷飞,白雪簌簌地落满整个大地,除了落雪身,只听到远处传来梆子声和狗吠声,房间里烛灯摇曳,温暖如chūn。
慕昭一向不折腾半晚不算完,长宁只觉得身体要被他揉弄得散了架,慕昭到底是什么时候停的,她已经记不清楚了,早上醒来,房间里的烛火都已经灭掉了,外面的大雪也停了,有白雪的反光,房间里倒像天色大亮了一般。
长宁一动,慕昭便也醒了,他将长宁在怀里搂紧,又将她的头发抚顺,低头亲吻她的额头。
有慕昭在,chuáng上就像多了一个暖火炉,长宁不仅不觉得冷,而且热得要冒汗。
长宁身上只穿了轻薄柔软的里衣,慕昭的手从她的背上摸下去,又揉上她的臀,长宁发现他一大早又兴致勃勃,但她实在是受不了了,只得拒绝道:“我腰疼腿疼,你别折腾了,不然接下去几天你都睡书房去。”
慕昭只得收回乱动的手,说:“那我给你揉一揉腰。”
慕昭陪着长宁在chuáng上待到辰时末才起chuáng,两人洗漱之后,慕昭亲自为长宁簪上了缀有几朵红梅绢花的金簪子,红梅点缀在挽着的黑发鬓边,衬着长宁不施脂粉依然面若桃花的面庞,风qíng万种。
在大周时,初雪之日,是可以放假的。
所以慕昭这一日也没有去皇城,留在了公主府中陪伴长宁。
长宁让人准备了jú花酒,又准备了鹿ròu,便坐在府中园子里的水榭里烤ròu喝酒,欣赏窗外的白雪红梅。
两人都想到了多年前,在静安大长公主府,他们也曾如此做过。
时间进入腊月,西都又下过几场小雪,天气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魏王皇甫烨已经南下了闽地,而吴越之主曹满在得知慕昭的大雍秦王身份之后,则在最快的时间内进西都拜见了慕昭,而且还愿意出四万兵马随慕昭征战。
南方的大片土地,在这一年迎来了战后安详的chūn节。
长宁在入了腊月之后,便也非常繁忙了。
她要安排chūn节的一应事qíng,又举办了几次赏梅会,请京中的一部分世家权贵之家的女眷参加,每次刘和都会前来做陪客,是长宁身边第一亲近之人。
郭家是大周时候的丞相之家,之后虽然郭维涵投奔了刘昶,但郭家依然有不少人不愿意臣服刘昶,不愿意在刘昶的朝廷里任职,而在秦王带兵攻入西都之中,郭家也有人参与了之后的策反,所以在大雍接管了南朝之后,郭家依然是屹立不倒的大家族,这种随着政权不断更迭,依然受重用的家族可不多。
甚至连郭维涵,也并未对他进行处置,只是让他闲赋在家。
刘昶之子刘晁在慕昭的军队攻入皇宫时被杀,对外的说法是被乱箭所伤而死,实则是被故意杀死,刘昶的几个儿子,都没有留下来,不比萧祐的儿子还能够再做闲王。
刘晁死后,其妾郭榕仪便被带回了郭家。
这个死过两个夫君的女人,也被郭家的老夫人带来参加了长宁公主府里的赏梅宴。
长宁公主府的花园里,有专门的一带房屋楼宇被称为“水一方”用于宴客,这里一边临湖,一边是红梅林的半岛,在冬日里,风景优美。
长宁其实已经不记得郭榕仪了,只是听刘和对她说:“郭老夫人旁边的郭家女郎便是闵帝的郭妃,之后又嫁给刘晁做过妾室。现在回了郭家。”
刘和的家族这一支,和刘昶的那一支,乃是五服之外的同族,所以,刘和此时在长宁面前直言刘晁的名字。
长宁坐在水榭之中的上位,面前不远处就是一个大的暖炉,水榭里挂着幔帐,郭榕仪坐在郭老夫人后面靠幔帐处。
郭榕仪二十多岁,正是带着成熟风韵之时,她不愧是当年被称过西都第一名媛的人,至今依然美丽。
她今日穿着艳丽的衣裙,梳着高髻,头上戴着华丽的华胜,在一众穿素色衣衫的女人堆里,很是出众。
来参加赏梅宴的女眷,大多穿素衣,因大家都知道长宁公主哀思故国,一直穿素衣,她们为讨长宁公主欢心,自然也就穿素衣了。
刘和对郭榕仪是有怨气的,闵帝在位时,在宫里,她和她关系不差,她以为郭榕仪如自己一般深爱闵帝,闵帝驾崩后,出了简王和刘昶之事,刘昶登基,她会如自己一般因不能前去守陵,但也该为先帝守节,不要再嫁。
但哪曾想,郭榕仪在短短一个月时间内,就被刘晁的轿子抬去了刘晁的王府,做了他的妾室。
之后刘晁甚至在手下面前笑言郭榕仪不愧是西都第一的名媛,容貌美,身体娇,而且他还发现郭榕仪是一个处子,笑话原闵帝不是男人,竟然有这样的美人却不能人道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