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简十分着急,憔悴不堪,不得不去求助于神佛,知道城郊镇国寺里菩萨非常灵,就去寺里拜了菩萨,回府时天上又下起了雪,雪还挺大,路上行人渐少,在这一片白茫茫的天地间,他知道闵湘在,却不知道闵湘到底在哪里。
无力,痛苦,悲伤,愤怒,思念,心疼,种种qíng绪在他的脑子里汹涌,突然之间,一只箭矢破空而来she入他乘坐的马车,从车窗she进来,钉入马车之后,因力道太大,箭尾还在剧烈颤动。
容简一阵心惊,一般人坐马车,大约就是坐在靠车窗的那个位置,只因容简和闵湘同乘时,闵湘喜欢坐那里,所以他就坐到更后面去,闵湘能够靠在他的身上,他形成了这个习惯,所以这次刺客的箭的she入角度估算错误,他才免于一死。
那边she箭的人从箭如车窗后的qíng况而判断容简没死。
容简的亲卫们已经全被惊动,这次的护卫是罗石,其他暗卫都被派去找闵湘去了,他身边亲卫实在不多,除开罗石,只有跟着的六骑而已,而他一向依赖亲卫,并不常带仆人,身边连仆人也没有,除了亲卫,就只有驾车的马车夫。
刺客一队人冲上来,罗石当机立断,让三人挡下刺客,自己带着另外三人驾着马带着马车飞快地驶出去。
只是没有驶出太远,在前面一个林子边,又有箭矢破空而来,容简已经抽出了匕首,马车跑得非常不稳,罗石跳上马车掀开帘子对容简道,“王爷,看来还是骑马冲进城里去吧,不然在这城外,不知对方有多少人,于您更加不利。”
容简一想就同意了,马车停下来,第二队刺客也围了上来,容简当先骑了罗石的马,又和另外两人亲卫,先行一步,罗石带着另一位亲卫挡住了第二波刺客。
在大雪纷飞里,容简没有想过自己要死在这里,他还没有找到闵湘,他怎么能死,怎么能够让闵湘跟着欧阳徽受苦。
他不能死,只能活下去。
所以在近城门口遇到第三波刺客时,他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容简武艺自是没法和他的这些作为死士的亲卫比,但是也并不差,刺客围堵上来,容简骑在马上冲过去,躲过两只箭矢之后,一人就被他从马上砍掉了脑袋,鲜血喷涌而出,雪也被染成了红色。
对方有十人,他和另一位亲卫却只有两人,容简的jīng神力支撑了他,他这些天本就郁结于心,一时间凶狠非常,甚至不逃了,简直想要杀光所有人。
他从小训练骑术,其骑术之jīng湛,却是这些刺客没法比的,在马上,又用长剑,就占了上风,等城门口的士兵们赶过来的时候,容简虽然受了些伤,却都不致命,而刺客一队十人却都被他和他的护卫杀掉了。
他杀红了眼,有种让天地都毁灭的感觉。
他骑在马上,像个修罗,身体里汹涌着的热血和仇恨,让他想要放弃所有理智去把欧阳徽杀了。
这次亲王在城外受袭,很快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
前朝有过宰相在京城里被刺客刺杀的qíng况出现,那是一个朝代乱起来的开端,如果有人公然刺杀朝廷命官,已经是非常严重的事qíng,如果是公然刺杀亲王,而且是在京城边上,那不仅是用严重一词来形容的了。
皇帝震怒,别说朝廷上下全都战战兢兢,就连京城百姓都是。
刺客有些逃跑了,但是大多数被杀死在了京城外面的官道上,没有活口被抓,有没死的也咬了致命毒药服毒自尽了。
这是死士或者是杀手的做法。
容简回王府疗伤去了,他的七个亲卫,死了四个,这些亲卫是非常难以培养的,皇帝说要再派两卫培养好的亲卫来保护他,容简心里其实不乐意,这样自己什么事都会在他皇兄的眼皮底下,但是拒绝显然是不行的,而且不仅不能拒绝,还只能欢天喜地地接受,然后谢恩。
京城戒严了,开始宵禁,不仅宵禁,宵禁的时间还变早了。
这样京城里喜欢过夜生活的纨绔子弟们日子都难过起来,开门做生意的雅园红楼小倌馆赌坊生意都开始不如从前。
整个天朝开始了打击杀手组织的活动,以此开始了惩黑□。
虽然如此,到底是什么人买的杀手,或者是什么人培养的死士要刺杀容简,却是没有头绪的。
容简之前查了李德钦的案子,又查了私盐案,得罪的人不少,有人想杀他也是qíng理之中,别说今年的这两宗大案,就是以前,他也处置过不少官员,这些人都有嫌疑,但是却找不出谁是背后凶手。
容简没有受重伤,却装得伤得非常重,在王府里养病。
他受了伤,小如儿和容汶英都变得乖巧不已,特别是容汶英,他以前还很捣蛋,现在却很有世子样子了。
还正正经经问太医他父王的qíng况。
太医安慰了小世子几句,说没有大碍,让他不要担心。
皇帝也来看了容简,关心了一阵,就说一定会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不会让他这伤白受,容简谢了恩,皇帝这才回了皇宫。
因为亲王遇刺,可见对方有多么胆大,皇帝出宫,便也是凶险,身边很多护卫跟着,生怕出差池。
万乘之君,为了黎民百姓也不能以身犯险,所以他只来看过容简一次,之后就只是让身边贴身太监来看他,又给王府里赏赐了不少东西。
容简的病qíng被外界传得非常重,当然这是容简的意思,皇帝没有阻止,还加了一把劲,在朝堂上说他伤得很重,很是痛苦的模样,要让更加彻查此次齐亲王遇刺案。
☆、第三卷
第三十七章
闵湘只是一心求死,因为不死,在欧阳徽这里只是生不如死。
欧阳徽见他绝食绝水,无心求生,吃了药也不见身体好转,病恹恹地活不久的模样,就心疼难忍,而且他已经计划好了带闵湘离开京城。
他递给皇帝的辞职信,总算是有了结果,皇帝说让他好好反省,所以允了他先辞职,其实最近正是朝廷用人之际,他又是刑侦人才,实在不应该放他离开。
也许是皇帝已经知道他和容简不对付,容简遇刺,皇帝大约会想到他头上,所以就允了他辞去大理寺少卿的职务。
没有了职务,所以欧阳徽已经准备好了带闵湘离开京城,到京畿山坳里他的一处不慎富足的田庄上去住下,让闵湘的身子调养好一点了,再做其他打算。
只是闵湘这样无心活下去,却让他没有办法。
他只得将容简遇刺要身亡的事qíng告诉了闵湘。
闵湘躺在chuáng上死气沉沉,他喂他吃些粥,他也转开头不予理睬。
欧阳徽叹了口气,这次没有像以前那样气急败坏,也没有硬是要喂他,而是放下了粥碗,突然说道,“湘儿,京城里现在出了一件大事,你知道是什么大事吗?”
闵湘却只是道,“你让我死了吧,算是求你。”
欧阳徽心下一沉,咬牙切齿,过了一会儿他才又沉住气,用平和的声音说,“你不想听吗?是关于齐王的。”
闵湘的眼睛动了动,虽然qiáng忍住不让自己让欧阳徽得意,却依然免不了关心,他把眼睛对上了欧阳徽幽深的眸子。
欧阳徽在他眼里就和地狱魔鬼差不多,或者比魔鬼更让人害怕。
欧阳徽继续道,“前几日,齐王去镇国寺拜佛,回京途中,被三波刺客刺杀,他身边只带了七个护卫,可想而知,会出现什么qíng况。”
闵湘整个人眼睛瞬间睁大了,眼里是惊恐担忧和不可置信。他的声音虚弱嘶哑,“你骗我。”
欧阳徽却只是平淡地说,“我用不着骗你。”
闵湘一下子声音变大了,甚至想要起身朝欧阳徽扑过去,欧阳徽知道他是想要自己死,但是他却将扑过来的闵湘抱住了,闵湘声音里满是仇恨,“是你吗?你派人去杀他。”
欧阳徽心痛难忍,心想自己要是遇刺,闵湘会如此关心吗,恐怕不会,他只会恨不得自己死,只会拍手称快。
因为心里血淋淋地难受,欧阳徽神qíng便更加残忍了,道,“我被皇上禁足,哪里有时机去安排人刺杀他,不过这刺杀的人,可真是刺杀得好,听说他现在在王府里,太医院三位太医都不敢离开,一直伺候在王府,你说,他的伤该有多重。也许就要死了。”
闵湘连哭也不能哭了,整个人呆滞住,欧阳徽拍抚着他的背脊,他也毫无感觉一般,欧阳徽捧着他的脸看他,才发现闵湘的眼里全是凄惶,那么深重的痛苦,让欧阳徽的心脏紧缩成一团,要是能够,他真乐意容简死了,闵湘也死了,但是闵湘要和自己死在一起,在yīn曹地府里,他也回不去容简的身边。
欧阳徽这样想着,神qíng却柔和下来,他在闵湘面颊上亲了亲,闵湘的脸蛋冰凉,让他觉得很心疼。
他说,“所以你不能死,你死了,齐王要是也好不起来,你说小如儿要怎么办呢?如果你活着,而容简也没死,说不定,你还能再见到他,你说是不是。”
闵湘的眼睛里这才有了点活气,他愣愣看着欧阳徽,欧阳徽的眼神温柔极了,突然之间就让闵湘觉得自己看到了容简,他呆愣地盯着他,然后伸手将他抱住了,声音哑哑的,这才哭了出来,“你别离开我,没有你,我活不了的。”
欧阳徽听他如此说,几乎要泪满眼眶,激动不能自已,但是,紧接着,闵湘的话又将他打入了地狱,“容简,你别死,你别离开我,你答应我照顾我一辈子呢,你要撒谎吗,你骗我吗……”
欧阳徽知道容简是齐王的名讳,他身子僵住了,闵湘的声音虽然嘶哑,却那样温柔,软软的,像是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着他。
即使知道闵湘是魔障了,他把自己当成了齐王,但是,欧阳徽突然之间没有办法唤醒他,他只是接着他的话说下去,“嗯,我答应你,不会离开你,我要照顾你一辈子,我爱你的,你明明知道,我很爱你啊……”
闵湘趴在他肩膀上哭泣着,低低的声音,像个委屈的小孩儿。
闵湘这些日子不用药就根本睡不着,此时却哭着哭着就睡过去了。
欧阳徽一直抱着他,用被子裹着他,抱了不知道多久,才将他放到chuáng上去,让他安睡。
之后闵湘醒来,就忘了前一日将欧阳徽当成容简的事qíng,但是他还记得容简受伤的事,所以就急切问欧阳徽容简的状况。
欧阳徽说,“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我就把他的qíng况告诉你。”
闵湘只得吃了他喂过来的粥,欧阳徽便和他说了容简的qíng况,只说了少少的几句,说皇帝震怒彻查此事,京城戒严和宵禁,全国查杀手组织的事,然后又说容简在王府里养病不见客,具体qíng况他还要让人再去查。
闵湘还是眼巴巴地看着他,欧阳徽被他看得心里一软,道,“是真不知道具体qíng况,不过想来不会太好,连皇上也说他状况不好。但是想必不会死,毕竟太医院的太医们还是有些法子的。”
闵湘靠坐在chuáng头,深思起来。
欧阳徽说,“你不保重自己,是见不到齐王的,如果你好好的,我说不得以后就放了你。”
闵湘冷笑一声,“但你要给我吃忘记前事的药,你以为我忘了吗?你要我忘记前事,我宁愿死了,也不会要你如愿。”
欧阳徽目光深沉地看着他,“我对你不好吗?和我在一起,你就不会稍稍开心吗?为什么宁愿死也不要忘了以前。你忘了齐王,也会忘了以前吴家的事,一切从新开始,不好吗?”
闵湘愤恨地瞪向他,“我要忘什么,要记起什么,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或者好,或者不好,都是我自己选择。你这样待我,难道却是为我好了?要是我这样待你,你会如何想?”
欧阳徽没有回答他,只是抚摸上他的面颊,闵湘消瘦了很多,连以前玉白的面颊也没有了以前的神采,他过了一阵才说,“你只要不求死,我就不会喂你吃那种药。那种药也是有坏处的,有些人吃了会变成傻子,我不乐意你变成傻子。”
闵湘被他说得打了个寒战,欧阳徽却依然一副温柔的模样,道,“所以你千万别求死,你要是求死,以后你儿子没人照料也就罢了,说不得我之前就喂你吃了药,你变成个傻子,我想让你怎么样你就怎么样,这样,不是你更不愿意见到的吗?”
闵湘觉得心惊胆寒,越发觉得欧阳徽是个变态。
他只好赶紧说,“我会好好的。你要是敢喂我吃那药,我就撞死在墙上。”
欧阳徽对着他露出笑容来,凑过来亲了亲他的额头。
因为已经入了腊月,一场雪还未化完,就开始了另一场雪,欧阳徽带着闵湘出京城这一天,便在下小雪。
欧阳家实在不放心欧阳徽离开,而且马上就过年了,不是离开的时节。
欧阳徽却执意要离京一阵,说心qíng郁结,想要去散一散心,如此,他的父母也只得放他走了。
想他之前被人参奏的事,他入狱受了一日罪的事,又被免职的事,都是需要好好排遣的,出门散散心也好。
他自己带着几个心腹离开,他的新婚妻子在他入狱的时候才从娘家回来,但是也没帮上忙,因为她回娘家的行为惹了欧阳家不高兴,所以回了欧阳府上,婆婆便就不大高兴,日日里日子过得苦闷,连夫君的面也没见几次。
欧阳徽要离京休养,她是想跟着一起的,却被劝住了,只好憋闷地留在欧阳家。
闵湘喝的水里被下了药,他喝完没多久就睡着了。
欧阳徽小心地为他穿好衣衫,一层一层,穿了五六层,怕他冷到了。
又用一件珍贵的貂皮披风将他裹上,这才爱怜地吻吻他的面颊,将他的头发梳好绑好,抱着他出了地下室,将他放进书房里那铺了柔软的被子的大书箱里去,书箱里有通气孔,也不怕他闷气,将箱子盖子关上锁上时,他的心跳了一下,他是多么不希望将他装在这里面,如果可以,他多么想抱着他站在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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