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迟惊慌之后,此时被昌耶真君这般问起,他才稍稍镇定一点,到榻上去盘腿坐下,开始查看自己的内世界。
丹田之中,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那邪魔修的元婴里的真元,就像是石沉大海,根本没有惊起一点变化。
他又不断探查自己的元婴,发现魔气并没有过分满溢出来,只是绕着元婴有一层黑色魔气而已,其他地方,则是真元的灵气。
君迟再有意识地将真元运行了一个周天,发现毫无问题,这才睁开眼看向一直站在旁边的昌耶真君。
昌耶真君道,“如何?”
“没发现问题。”说着,还将手递给昌耶真君,道,“师兄,或者你给看看?”
昌耶真君还真抬起手抓住他的手腕,然后将自己的一丝木属xing真元送入了君迟的身体之中,探查起来。
任何修士被别人的真元探入体内,都是一件很危险的事,除非极度信任之人,是决计不会让人这么做的。
昌耶真君的真元一进他的身体,马上就被他的妖魔之婴拉扯着往丹田行去,昌耶真君额头上起了一层细密的汗水,这才将自己的真元控制住,不被君迟的妖魔之婴吸过去。
于是等昌耶真君探查完,君迟没什么事,昌耶真君却累得长出了口气,昌耶真君盯着君迟说,“你的身体倒没什么事,只是你的元婴怎么回事,我的真元一进去,就被它拉过去要吸收。”
君迟略有些惶惑地看着他,“我也不知道。以前没觉得是这样。大约是与他们成婴了有关。以前我虽然是元婴修为,但是体内妖婴和魔婴都是被禁锢成丹的,那时候还没有这种引力。上次在景曜城对付了那高阶妖魔,妖魔丹就脱了禁锢化为了婴,现在就成这样了。”
昌耶真君说道,“你这种qíng况,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以前朱霄师妹为纯正朱雀,她的元婴可没有这种能力,想来是你体内的魔婴有这种主动吸收的能力。具体如何,等回去后问问师尊就知道了。”
君迟有些惆怅地“哦”了一声,昌耶真君就道,“你怎么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之前和那魔修对战时候的气势到哪里去了。”
君迟叹道,“你不觉得我这样,和邪魔修也没什么区别吗?”
昌耶真君道,“这和是邪魔修有什么联系?你不要多想了,一切以心为要。那邪魔修的元婴本来就要被毁,你吸收了就吸收了嘛,又不算什么事。”
君迟略微诧异地看着他,只见昌耶真君一副光风霁月地潇洒模样,就像他吸收了人的元婴,就和吃了一个螃蟹一样不值一提一样。
君迟说,“你这样说,真不像是人人传诵的正道仙修。正道仙修是要看不惯任何不守规矩的做法的,毕竟心如何,可不好判断,明确的规则,才能作为人行为的限定和指导。”
昌耶真君说,“人人传诵的正道仙修,也没什么好的。所谓修仙,正是要修心明道,连自己认定的道和心都不能确定,又怎么能成就我现在的修为呢。”
君迟看他一脸傲然,就说,“你好自恋。”
昌耶真君像君迟弹尹流景一样地给了他一个爆栗,说道,“你可真是没大没小,我是你师兄。”
君迟把他的手挡开,又听昌耶真君道,“师尊让我转告你,说这次咱们回去后,他要传授你五合天元仙法,让你做好准备。”
君迟一听有“仙法”二字,就知道是好东西,道,“这仙法很厉害吧。”
昌耶真君道,“那是当然,师尊便是修习的这套仙法,而且他在原来的仙法基础上,又有不少补充,你再去修炼,便是事半功倍了。”
君迟高兴地说,“如此,宁封他对我还不赖嘛。需要我做什么准备?沐浴更衣?”
昌耶真君笑着说,“师尊他是不藏私的,他会对谁好,便是完完全全为其着想。你以后就会明白了。你之前责怪师尊带走柳君晏,那是太没有道理的事。你要做的准备呢,沐浴更衣,那是一定的,不过却没有这么简单。到时候,师尊应该会完全封印住你丹田里的元婴,你会变得再无修为,然后从头修炼五合天元仙法。”
君迟道,“那这个不用做准备嘛,等着他把我的元婴封掉就行了?”
君迟一脸平静的欢喜,一点也没有为自己即将完全失去修为重新来过的不舍,昌耶真君觉得面前的小师弟真是不可思议,说道,“是这样没错。不过,你不会不舍得你现在拥有的修为吗?”
君迟愣了一下,道,“有什么可舍不得的,这本来就不是我自己的。再说,这妖魔之婴,我是越来越控制不住它了,有人为我封印起来,我求之不得。再说,以前是君晏在,我怕自己没力量了,不仅不能保护他,反而什么都要靠他,他又是个拼命三郎的xing格,肯定会出事的。现在君晏在宁封那里,宁封会护住他,等我以后有力量了,再把他接出来,我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昌耶真君一向面瘫脸,此时也忍不住抽了抽,心想我之前说那么多话,都白说了是不是,你怎么到这时候还在想着柳君晏是借住在师尊那里的,而不是他本来就是师尊的一部分,以后再也分不出来了呢。
昌耶真君拿君迟的固执毫无办法,又想,算了吧,让师尊去对付他。
然后说,“现在那尹流景没死,咱们改变了他该有的命数,只能带活着的他回去了。”
君迟这才回到这一茬事qíng上来,说道,“他真是宁封?”
昌耶真君道,“已经确认了,是的。”
君迟道,“我看他很像冒牌货,宁封会要求我们杀他全家吗?”
昌耶真君道,“师尊当然不会杀自己全家,但尹流景只是师尊的一缕神混,这个,我们怎么能够确定他就不会那么gān呢。”
君迟不说了,起身往旁边屋子里去,两人用神识在里面扫了一下,就发现尹流景摸着桌子在桌子边的凳子上坐下了,正捧着杯子惬意平静地喝茶,一点也没有他之前差点被邪魔修吃了的后遗症——诸如恐惧之类。
两人进屋的声音让尹流景朝两人的方向看过来,他站起身来说道,“仙人前辈,你们回来了?”
君迟“嗯”了一声,说道,“我们要带你走。”
尹流景此时穿着一身月白的法衣,法衣被他穿上后就自动合身了,所以将他作为少年的身姿衬了出来,正是面如冠玉洁白朗润,身如青松挺拔傲然,除了是瞎子,正是秀美非凡。
君迟说要带他走,他也不觉得奇怪,反而说道,“我自觉生来不凡,尹家待我还不如家中妖禽,有事没事总要欺负到我头上,你们前来救我,是不是已经看出我根骨不凡,要带我前去修炼,既然你们比家中那个yīn气满身的老妖怪还要厉害,我便相信你们的实力,会跟着你们前去。只是,我有一个条件,不将尹家报复,我心绪不平,还请两位仙人前辈成全。”
君迟瞥了面无表qíng的昌耶真君一眼,用神识和他说道,“师兄,你真的确定这么臭屁的人是宁封吗,没有搞错吗?”
昌耶真君面瘫着用神识说,“确定,我们要找的就是他。”
君迟说,“我好想给他几下子,行不行?”
昌耶真君一本正经地道,“你打吧,不过,等他的神混回到师尊的元神里去后,师尊会知道你故意打他的事的。”
君迟道,“那我打了啊。反正以前君晏也被我打过很多次的。”
昌耶真君,“……”
尹流景发现没人应他,就略显疑惑地朝两人的方向看过来,但他其实看不到,又侧着耳朵听了听,君迟走过去,就给了他脑袋一下子,尹流景痛得马上就捂住了头,君迟已经开始骂他,“你这什么人啊,之前在那邪魔那里,就不知道保护好自己,还说什么要人以尹家为血食,你才多大,就琢磨这些事,你说你心这么邪门,你能走上仙道吗?”
尹流景蹙眉道,“尹家又没什么好人,我从出生就知道他们在府中供奉邪魔,还将在别处抓的人送去给那邪魔炼化,这种人,也只配给邪魔做血食。”
君迟又扇了他一巴掌,“无论尹家怎么样,你生出这种心思就是不对的。”
尹流景道,“你会教我仙法吗?你要教我仙法,你才能教训我,不然你凭什么教训我呢。”
君迟道,“我比你厉害,想教训你就教训你,你能奈我何。真是不学好。”
尹流景蹙眉看向他这个方向,很是恼怒的样子,但是居然没有还手。
君迟哼了一声,说,“好了,我们明天就回去了,你饿不饿,吃东西不?”
尹流景显然有点意外,说道,“嗯,饿了。”
君迟想他之前端着茶水喝个不停,就定然是饿了,说道,“等着。”
昌耶真君在旁边坐着,看君迟出去了,也不和尹流景说话,尹流景不确定房间里还有没有人,但还是问了一句,“有人吗?”
昌耶真君盘腿坐下开始修炼,尹流景以为没人了,就叹了口气,发起呆来。
因为时间已晚,厨房不给做吃的了,君迟只好给了些银子给掌柜,这才自己做了两盘菜,又热了饭,端来给尹流景,把饭碗放进他的手里,又握着他拿筷子的手摸了摸面前的两个菜盘子,道,“一份是鹿ròu,一份是茄菜。”
尹流景不理他,大约是在生他打他的气,端着碗就吃起来,君迟坐在他旁边看他吃,问,“好吃吗?”
尹流景细嚼慢咽吃完了嘴里的东西才说,“嗯,行。”
君迟说,“以前君晏就从来是说好吃,很好吃,非常好吃,哥哥你真好。你真是没意思。行是个什么意思?不领qíng吗?”
尹流景不答了,闷闷地开始吃。
他虽然是瞎子,但是夹菜每一筷子都不会夹空,和一般人并无差别,君迟看他夹了一块鹿ròu往嘴里送,就伸手一抓,施了小法术,将那鹿ròu送到了自己的嘴里来,尹流景把筷子送到嘴边,发现吃了个空,他愣了一下,分明他夹菜的时候是有菜的,怎么吃的时候没了呢,他只好又夹了一筷子,君迟又中途劫走了,如此再三,尹流景也发现不对劲了,把筷子捏着,盯向君迟的方向,说,“你在戏弄我?”
君迟说,“反正这菜只是行,那我就自己吃了嘛。”
尹流景不高兴地放了筷子,伸手来抓君迟,君迟居然没有躲开,于是他真就一巴掌拍到君迟脸上去了,他愣了一下,摸到君迟在笑,他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两只手都摸了上去,然后说道,“你长得很漂亮是不是?”
君迟笑道,“何以见得。”
尹流景道,“我手一摸就知道。虽然你长得漂亮,但你太坏了,刚才打我,现在又戏弄我,我不会喜欢你。”
君迟哈哈大笑,看向昌耶真君,用神识说,“你看你看,他好有意思,他真的是宁封吗。”
昌耶真君无语地道,“师尊以后会知道的。”
☆、第二卷
第六章
君迟和昌耶真君等尹流景休息了一晚,准备在第二天带他回衍武大世界,但棘手的事qíng来了。
尹流景占据了昌耶真君的卧室,昌耶真君坐在君迟的房间里,说,“尹流景按照命数是该死了的,我们是带已死的他的神混和ròu身回去给师尊,现在他这般好好地,我们带他回去,师尊要怎么办呢。”
昌耶真君是真的烦恼了。
要说,他这个人,虽然面上总是一副正经严肃的样子,心里则像是住着一群羊,时常蹦跶出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但在正事上,他还真从没有办糟糕过事qíng,而他又知道,尹流景事关宁封修行的大事,不能有丝毫差池,没想到事qíng却这样了。
昌耶真君说那话,也不是要和君迟讨论的意思,只是在自己苦恼。
他们总不能自己把尹流景怎么着了,然后再带去给宁封吧。
君迟也知道是自己犯了错,把事qíng弄糟糕了,但是,他又觉得当时断然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虽然尹流景这孩子很有自讨苦吃的嫌疑。
但他还是个孩子,即使xing格缺陷,也没有让他受罪的道理呀。
君迟说道,“对宁封来说,几十年上百年,也只是修行时一个闭关的时间,如何不让尹流景好好活一世,到时候自然老去死亡呢。”
昌耶真君瞥着君迟,道,“但师尊之前在景曜城受了重伤,有了尹流景的神混补充,于他恢复修为应该是有好处的。再说,要是放任尹流景,他命数改变,带给这个世界的影响产生的排斥之力,最后都会反噬到师尊身上,这对师尊很不好。”
君迟用手撑了脸,很不注意形象,苦恼道,“那我们能怎么办,先带尹流景回去,看宁封自己要怎么办吧,也许尹流景还巴不得回到宁封身上去呢,毕竟他那么自恋又追求力量,回到宁封身上去了,他所期待和追求的东西,不就都有了吗。”
虽然这么说,但他心里其实还是很不好受,在他眼里,尹流景是尹流景,宁封是宁封,两个是完全不同的。
但是,现在让他为了尹流景完全不在乎宁封,他是办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