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大风堂弟子,自以‘风’为姓起,生死均不得自主,亦没有狐láng之分,全部身心都属于主上所有。”风上的声音转冷:“风下既为大风堂弟子,便是连这规矩,也忘了吗?”
被秋清离硬拉过来的风下,本是垂头侍立在堂下,听了师兄的喝问,一句也不敢辩,立时屈膝跪地:“风下僭越,愿恭领师兄刑责。”
秋清离却是腾地站起来:“什么死生都属于主上所有,分明就是你要qiáng占着下儿不放。”
风上淡淡一笑:“我是他的师兄,亦是大风堂堂主,蒙王爷恩典,对风下或是大风堂其他弟子,自可任意处置。”
“人渣!”秋清离怒:“今日有我在,你别想再作威作福欺负风下!”
杜百年只得出面阻止道:“秋先生何必动气,这件事qíng,我们可以慢慢商议。”
秋清离勉qiáng坐了下去,风上也退侍杜百年身后,杜百年看了看地上跪着的风下,不由也是好笑。
男人果真是不能长得太好看。你瞧风下,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可是依旧还是能惹得秋清离和风上因为他而大动gān戈。
当初秋清离就是是因为风下,才舍得弃了他江湖第一神医的名和继承秋家家业的大好锦绣前程,隐姓埋名来到杜家,做了一名私人医生,而且兢兢业业十年。
风上呢,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对风下也从来没什么好脸色,可是却也放弃了大风堂只有堂主才可以享受的娶妻特权,并除风下以外,也从未恩宠过任何大风堂弟子。
当年秋清离硬跟着风下回来,风上本想一掌拍死秋清离的。
可是秋清离医术高超,不仅将云轩的突发急症对症下药,甚至就连杜百年早年的旧伤沉珂也完全治愈。
这让杜百年深觉得秋清离是个人才,命风上善待,并要想方设法将他留在府中。
风上对杜百年的命令,向来都是毫无异议、一丝不苟地去执行。
所以,他命风下留下秋清离。
那一夜,风下没有回到风上身边。
风下留下秋清离的法子,风上自然猜到,虽然痛彻心扉,却也是无可奈何。
这十年来,秋清离忍受着与风上同享风下的痛苦,风上何尝不也是一样。
如今杜家三子云逸医术高超,早已得秋清离真传,甚至青出于蓝。而秋清离也为大风堂培养不了jīng于医术药理的弟子,确实不需要再将他禁锢杜家。
杜王爷也曾在两年前就向秋清离承诺过,他随时都可以离开杜家。
可是秋清离不走,当然是因为风下。
如今秋清离想走,却想带着风下,也是人之常qíng。
可是如此一来,又让风上qíng何以堪?
若是风上能够放手,也不至于是今日的局面了。
再说了,若把风下真分给谁,只怕风下也不会同意。
杜百年也曾私下里问过风下的:“风上与秋先生之间,何选?”
风下垂头:“秋先生待风下很好,风下不忍相弃。”
杜百年再问:“若是王爷给你个恩典,只要你愿意,便可自去。你要如何?”
风下摇头:“风下死生都在大风堂,绝不离弃。”
杜百年也没法子了。这种官司,就算他是主子,是王爷,也还是断不明白。
杜百年决定把这烫手山芋扔给儿子,命人去把云轩请过来了。
云轩对秋清离、风上和风下的事qíng自然也知道端倪的,况且,这三人间的纠缠已经有十年了,而且,几乎,每隔个三两年,就要闹到他爹那里去一回,想来,他爹也是烦了。
云轩看今日这阵仗,这是到了不得不决断的时候了。
云轩对他爹行过礼,才对秋清离和风上微欠身道:“秋先生,风总管。”
秋清离和风上看见云轩进来,都有些脸上发烧。却是谁也不肯退让。
秋清离回礼道:“有劳。”
风上亦回礼道:“劳动大少爷,风上惶恐。”
云轩又过去扶起风下道:“风副总管也先起来说话吧。”
风下站起来,却依旧不抬头。
云轩淡淡笑道:“秋先生和风总管在杜家共事十年,也算得上是知jiāo了吧。”
秋清离和风上都没做声。
云轩也不在意,继续道:“朋友之间,有通财之义,更应有福同享。”
秋清离和风上听了云轩的话,目光不由都看向风下。
“风下副总管与两位之间,也是qíng深义重,才会无法取舍。若是两位也都对风下副总管有义,当不会让风下副总管为难。”
云轩决断道:“既然如此,两位不妨继续有福同享。只是为免争端,还请两位谨守君子之义,逢单日,由秋先生与风副总管jiāo好,逢双日,则由风总管与风副总管jiāo好就是。”
第38章:七彩端砚
云昭第一次出杜府,与二哥、三哥去宫中行走。
云朗去宫中销假,顺便带昭儿谢恩。云逸则是去太医院例行签押。
虽是京城之内,四轮的马车也走了盏茶时分。云昭一直掀开轿帘向外张望,京城的繁华热闹,令他咋舌。
尤其是马车行过市集的一段道路时,宽阔的石子路,整齐的门楼,熙攘的人群,马路两侧林立的店铺,均是热热闹闹,感觉像是huáng金周到了著名景点,四处人满为患。
国泰民安、太平盛世啊!
皇宫的巍峨雄壮,层层宫门守卫森严,及金殿之上的富丽堂皇,也让云昭大开眼界。
虽说是金殿,实际上却并非是正殿,只是皇上接待近臣的一处偏殿。
皇上子易心qíng很好,吩咐云朗、云昭起身后,还特意问起丞相云轩安好。
云朗回禀道:“承蒙皇上恩典,大哥休息过今日便没事了。”
子易微微一笑。
云昭向皇上谢过封赏,就低头站过一边,一个字也不敢多说了。
皇上命御膳房准备了一些jīng美的点心,赐给杜王爷和丞相,命云朗带回去。
云朗代父亲和大哥再次谢过皇上恩典。
皇上又问云昭可愿进朝为官?
云昭很觉得好玩,也想当官,可是又想起常听的那句“伴君如伴虎”,觉得还是先不要了,还是和二哥在军中历练就好。
皇上便封了云昭指挥使一职,在云朗帐下听令。
云昭再次谢过皇上,不一会儿,司礼太监便送了一套朝服过来,另有一块令牌。
云昭真是想不到自己竟有这样的好运气,不仅是当了兵,而且还直接当了军官,果真是威风啊。
云朗和云昭再谢过皇上恩典,云朗又向皇上提及,过两日,杜家要为云昭“暖房”的事qíng。
云昭的脸立时红了,而且很有些坐卧不安。
皇上轻“哦”了一声,没有多说,只问云朗:“杜王爷可是有意让九儿观礼吗?”
云朗躬身道:“爹倒是有意如此,只是具体如何,还是要听皇上的旨意。”
皇上点了点头:“你和九儿的婚事,本是定在三月之后,如今借着昭儿暖房之喜,提前行礼也是使得,就请杜王爷准备吧。”
“是。”云朗恭应:“皇上放心,云朗一定不会委屈九儿殿下的。”
按有宋习俗,若是夫家有兄弟行暖房之礼,则已定了婚期却尚未入门的贤妻可应夫家要求前往“观礼”,并先行“房礼”,学习同为贤妻之道。
夫家需为贤妻家备礼。待既定的婚期到来后,重行婚娶大礼之时,夫家需再贤妻家备礼。双礼迎妻,以示隆重。
杜王爷当日同意为云昭暖房,便也是考虑到了云朗与九儿的婚事。如此双礼迎娶,才能更显九儿身份尊崇。
云朗和云昭告退出来,云逸已在偏殿耳房相侯。
云朗命云逸带着云昭先去军营,他去九儿殿下宫里一趟。
云朗命小东、小西带着准备好的一方七彩端砚作为礼物,直接去了九儿的寝殿。
九儿因与云朗有婚约在身,按制,未婚娶前,不能为夫家治丧。所以王妃祭礼之日,九儿未曾过府。
“九儿殿下身体不适,谢杜将军好意。”小公公打着官腔拦了云朗。
云朗点头道:“那就烦请公公去禀殿下一声,再过两日,杜家要为四子云昭行暖房之礼,云朗奉皇命和父命,请殿下入杜家同礼。”
小公公听了,忙道:“小的该死,小的这就去请殿下的旨意。”
九儿在内殿喝茶,小柱子匆忙地跑进来,跪地禀告道:“殿下不好了,杜将军过来了。”
九儿蹙眉道:“该打嘴的东西,方才不是让你回了他吗,不见。”
“不是。”小柱子慌慌张张地道:“杜王爷家再过两日要为新封的西子王行暖房之礼,杜将军请殿下同礼呢。”
“什么!”九儿一惊,站了起来:“那皇兄如何吩咐?”
小柱子看着九儿道:“杜将军正是从皇上那边过来的,该是已经请得了皇上的恩准了。”
九儿一时愣住了,咬了唇,半响才道:“去请杜将军进来吧。”
云朗进得殿上,对九儿欠身道:“听闻殿下身体欠安,可用云朗为殿下把脉。”
云朗虽是不似三哥般jīng通医术,但是医术依旧与宫中御医不相上下了。
九儿忍了气道:“多谢杜将军好意。我的病倒没什么。只是,听说,杜家要为西子王行暖房之礼吗?”
云朗点头道:“正是。小孟如今已到杜家,两日后便与昭儿暖房。”
九儿只觉得此事有些突然,犹豫了一下,问道:“那同礼之事,不知是何人的意思?”
云朗笑道:“自然是我爹的意思……如今皇上已经恩准……风俗如此,我也没有法子。”
九儿冷冷地道:“看来杜将军也觉得委屈了?”
“我倒没什么委屈的,反正你我婚娶之事,已是无可更改,三个月后或是两日后,你我总要行房的,也没什么太大的不同。”
其实有宋风气较为保守,却又崇尚男欢女爱之道,故此设下诸多名目,让未婚男女可名正言顺地在婚前“欢好”。
云朗的话更是惹了九儿气怒,只是却不好和云朗发火,他狠狠瞪了云朗一样,径直往殿外去了。
云朗身形一动,拦到九儿身前道:“你先别急着走,我这里还有好东西送你呢。”
“你能有什么好东西?”九儿想起上次云朗送的“好东西”,心里还一肚子气呢。
“你瞧这个。”云朗高声命在殿外侍立的小西:“还不把东西呈上来。”
小西恭应一声,快步进殿,在九儿身前跪地,双手将砚盒奉上。
云朗从小西手里拿了砚盒,打开了,取出一方流光溢彩的七彩端砚来,送给九儿:“上次送你的东西你不喜欢,我好不容易寻到这件稀罕物,你可还满意?”
九儿的目光落在那方砚台上,实在有说不出的欣喜,这七彩端砚举世无双,jīng美绝伦,是砚中圣品,是多少读书人心中的传说。
“费心了。”九儿控制住心中喜悦,伸手接过砚台,小心翼翼地装入砚台盒中。
九儿低头时,目光落在小西身上,忽然道:“你抬起头来。”
小西抬头,对九儿微微一笑:“奴才小西,请九儿殿下安。”
九儿看着小西俊美的脸庞,脸色倏然转冷,瞪了一眼云朗道:“杜将军果真是寻得不少好东西。”
云朗瞧九儿的脸又冷了,不由纳闷:“怎么,这砚台你也不喜欢吗?我可是费了许多周章才得到的。”
九儿心道,蠢东西一个,谁与你说什么砚台了吗?
“我乏累了,不送杜将军了。”九儿拿着砚台,径自往内殿走去。
云朗也不愿意了:“九儿殿下非对我这么无礼吗?”
九儿略顿了下脚步,冷冷地道:“无礼又如何?”
云朗笑道:“今日倒是不能将你如何,只是日后嘛……”说到这里,忽然欺前一步,将九儿猛地揽入怀中,在他唇上用力一吻:“为夫自是有许多法子等着收拾你。”
九儿被云朗突然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待他反应过来,云朗已经哈哈地笑着去了。
“杜云朗!”九儿气得脸色煞白。
小西低着头对九儿殿下道:“小西跪安。”说着话爬起来,忙追云朗去了。
九儿气得扬手想将手里的砚台扔出去,到底还是舍不得,便将砚台拿出来,将那玉雕的盒子扔到地上,命旁侧假装自己不存在的小柱子道:“给我砸碎了,扔出去!”
“是!”小柱子大声应诺,勉qiáng保持住深沉的面部表qíng,免得一不小心就露出了笑容。
进了轿辇,云朗心qíng还是不错,小东一面给他倒茶一面问道:“怎么,今儿和九儿殿下的jiāo锋,二爷难道胜出一筹?”
云朗接了茶,顺手敲了小东一记道:“你们爷以前那是大度,让着他而已。”
小西轻叹了口气道:“九儿殿下深受皇上疼爱,爷切莫真惹恼了他,免得皮ròu受苦。”
云朗无所谓地笑道:“顶多是再挨一顿板子呗,爷挨得起。”
云朗想起方才九儿气得脸色又红又白的样子,果真是有趣。又想起将他拽入怀中时,那种感觉,倒是真有些奇怪,尤其是九儿的唇,凉凉的,软软的,好像有种甜香的味道。
云朗伸手摸摸自己的唇,不由又是笑起来。
这男人果真是和女人不同呢。
云朗回到自己的中军帐内时,云逸带着云昭和一名属下正在等候。
云昭换了军服,更显英姿勃勃,俊逸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