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杜云轩也同意百官之请,皇上终于同意吉日大婚。
皇上同意大婚,百官自然欣喜,但是在立后的问题上,众人则是争议不断。
早在一年前,户部已是援旧例,在适龄的贵胄之家挑选出十名女子入宫,又经多方合议挑选,共有三家的女儿入围最后的皇后角逐。
候选人之一,是礼国公萧御史嫡女,萧若安,刚满十六岁,貌若天仙,有才女之名。封惠妃,居琉璃宫。
候选人之二,是信国公卫太尉嫡女,卫夕瑶,也是十六岁,娇俏动人,善骑she。封丽妃,居翠璃宫。
候选人之三,是义国公叶太师嫡女,叶青玉,十七岁,倾国倾城,号称有宋第一美人。封华妃,居洛璃宫。
这三位夫人俱是容貌姣姣,家世显赫。朝中各有各的支持者,如今三足鼎立,难分高下。
眼瞧着大婚日期将近,这朝堂上的立后人选之争也是愈演愈烈。子易真是烦不胜烦。
偏这件事上,云轩还非让子易自个儿拿主意,他并不参与意见。
“皇帝立后,历来便是政务,不是家务,你又有何不耐烦?”云轩笑斥子易:“你且仔细琢磨着吧,不可掉以轻心。”
子易对此颇为不满。我自己个儿琢磨着又有何用,我若是选定了人选又不合你意,岂非选也是白选,许是还要被你寻了错处责罚呢。
子易不敢埋怨云轩,只得将这三女的家庭背景、裙带关系,利弊得失仔细做了功课,终是决定选义国公之女叶青玉为后,另补勤国公刘枢密使之女为华妃。
云轩对子易的选择不置可否,只命户部、礼部拟旨。
旨意已定,子易刚觉得了了一件心事,敏王爷就如约来见了。
敏王爷是子易亲伯父,硕果仅存的正牌王爷。难免爱倚老卖老,常对子易唧唧歪歪。子易平素也懒得理他,多是“不见”作罢。不过敏王爷一向与杜王爷jiāo好,云轩看在他爹的面子上,也常劝子易忍耐。
昨日云轩在宫中,敏王爷求见子易被拒,他答应云轩,今日再见敏王爷,原以为如今旨意传下去了,敏王爷许就不来呱噪了,哪知他还是颠颠地来了。
敏王爷正在殿堂上踱步,很是忧心忡忡。抬头看见子易进来,忙趋前一步大礼跪拜:“臣恭请圣上金安。”
子易请敏王爷不必多礼,命人看座。
敏王爷却是不肯起来:“听闻皇上龙体欠安,臣甚是挂心,亦自惶恐,都是臣失于侍奉,敬奉不周,请皇上降罪。”
子易淡淡笑道:“朕多谢王爷挂怀,只是朕并无大碍,王爷亦不必自责,地面冷硬,王爷还是坐了说话吧。”
敏王爷这才谢过皇上,起身到下首的椅子上坐了。
“王爷还有别的事qíng吗?”子易准备端茶。
“臣有肺腑之言,如鲠在喉。”敏王爷说着,又离座跪了下去。
“祈请皇上恕臣言语放肆之过,臣是衷心为皇上着想,为我有宋基业担忧啊。”敏王爷以头触地,壮怀激烈。
子易qiáng忍下心中烦躁:“王爷有话直说吧,朕恕你无罪。”
“谢皇上恩典。”敏王爷依旧伏首于地:“听闻皇上有意立华妃为后,臣不敢质疑,只是敢问皇上,立华妃为后的旨意,可是出自皇上本心吗?”
子易蹙眉道:“王爷此言何意?”
敏王爷低声道:“请恕臣唐突,昨日臣曾听闻皇上颜面有伤?不知可有此事?”
子易眉峰一凛,没有说话。
敏王爷自然也感觉到了子易的怒气,犹豫了一下,决定不能功亏一篑,还是低声道:“听闻丞相大人似乎对皇上……”
“啪”地一声,子易将手里的茶杯摔落在敏王爷身前。
敏王爷立时匍匐于地,不敢做声。
子易却是笑了一下:“听闻王爷昨儿个辰时才从玉馆里回到家中,官轿里还带着两个抢回来的倌人,那两名倌人今儿寅时一个投了井,一个被侧王妃柳氏锤杀于密室是吗?”
“皇……皇上……”敏王爷早吓得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哆嗦得直打冷战了。
玉馆是京畿之地最大的欢馆,朝廷重臣涉足欢馆,轻要消官褫爵,贬为庶民;重则刺字于面,流放千里,用不得回。重臣内眷nüè责下人,擅伤人命,则要视qíng节轻重处以流放之行,或枷锁示众,逐出宗祠。
子易依旧风轻云淡:“朕也听闻边关守将克扣粮饷、贪污舞弊一案,曾有将士写血书进京,想要面圣进言,却被王爷拦下,说是王爷要亲自呈送给朕,只是如今那封血书,依旧在王爷榻下暗格中不见天日,那将士的骸骨怕也在王爷的后花园梨树之下,化为血水了吧?”
“皇上圣明,皇上开恩,皇上开恩,老臣该死,老臣该死啊……”敏王爷骇得魂飞魄散,以头砰砰触地,鲜血直流。
子易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起身而去。
敏王爷依旧跪伏于地,砰砰撞头:“老臣该死,老臣该死,皇上开恩,皇上开恩啊……”
子易出了偏殿,看天色朗朗,微风轻拂,倒是个好天气。
风前在辕门处对子易欠身。
子易瞪了他一眼:“滚出去。”
风前单膝点地,忙退了出去。
辕门内正是一处花园,翠红叠嶂,美不胜收。过了白玉石桥,是八宝的轩亭,楠木所制,黑匾金漆:含笑亭。
亭内白玉石桌旁,云轩锦缎蓝衣,云纹生光,缎带飘扬,手持玉壶,自斟自饮。
子易立时便有些窘迫,犹豫着走到云轩身侧,微欠身道:“先生在等易儿?”
云轩点头,放下手里玉壶。
子易趋前,为云轩执壶斟酒。酒香四溢,子易纤长如玉的手指握在碧绿的壶柄上,煞是好看。
“先生又私自饮酒。”子易有些埋怨,也有些怕。
云轩他爹杜百年的规矩,弟子不到而立之年,不得私自饮酒作乐。尤其是云轩体质特殊,更是沾不得酒。
可自从去年子易生日,云轩破例饮酒之后,竟是爱上了酒香,常趁着在宫内的时候,偷偷饮上一壶半壶的,好在未曾被杜百年发现。
子易自然是担心云轩被罚,除此之外,云轩若是微醺,常常任xing而为,让子易很受苦楚。
云轩轻斥道:“多话。”忽然伸手,将子易抱坐在自己膝上,抬手将琥珀碗内的酒倒入口中,含着酒香去吻子易。
子易不由着恼。这轩亭视野极佳,后园内美景如画,常有宫人经过,若是让人瞧见,必定又是流言四起。子易虽是喜欢与云轩恩爱,却更喜欢在龙chuáng之上,不似云轩,便是哪里都无所顾忌。
云轩力气大,子易又不敢太过挣扎真惹恼了他,只得闭着眼睛,任由那美酒也滑入自己的口内,云轩轻笑一声,低了头,一路又往下吻去,并用手解开了子易腰间的盘扣。
子易可不想这么轻易就被云轩欺负了去,他忽然身形一转,人退后一步,滑了开去。云轩身形一转,已是挡在子易身前,子易向左侧倏然急退,衣袂飘飘,云轩已是又挡在他身前,子易再往后一退,后背已是顶在了轩亭的一侧廊柱上。
云轩双手支在廊柱上,正把子易圈在怀中:“班门弄斧,这腾云步,还是我教给你的吧。”
云轩身量颀长,子易亦是如此,却依旧比云轩矮上三分,云轩低头,对上子易晶亮的略带委屈的双眸。
“因为敏王爷的话生气了?”云轩含笑:“你也未免太沉不住气,这些年教你的城府和沉稳,可是都就饭吃了?”
子易微垂下眼睑:“只是不耐烦再与他虚与委蛇而已。”
“那也不必急在这一时,”云轩说着,已是伸手解开子易的领扣:“恶人还是丞相我来做,你就只管做个贤……君就好。”
云轩故意加重了“贤”的读音,让子易又觉懊恼。凉风chuī过,子易才惊觉云轩已是把自己的龙袍的九粒珍珠抿扣都已解开。
“先生又要欺负子易。”子易半推半就。
云轩没理子易的话,只是弯腰低头,隔着子易柔软的中衣,随意啃咬。云轩微醺时,常更任xing。
“九儿,你听我说。”远远的云朗的声音传过来,吓得子易差点心脏停跳,忙推开云轩道:“是九儿和云朗过来了。”
云轩不由叹气,这两个小东西怎么就没一天消停时候呢。他站起来,转过身,对湖对岸的弟弟云朗喝道:“杜云朗!”
九儿和云朗同时停步,看向这边轩亭,不由也都是一愣。
“不许向我哥告状。”云朗低声威胁九儿。
九儿懒得理他,整理了衣裳,往轩亭行了过去,云朗只能在心里祈祷佛祖保佑,也跟了过去。
子易刚刚整理好衣裳,九儿和云朗已经行到轩亭前。
“哥,丞相。”九儿行礼。
“哥,皇上。”云朗行礼。
两人同时行礼,同时先叫自己的哥,听着,倒是一点也不违和。只是九儿的气色就是很不好很不好了,眼圈都有些红了。
“昨儿吩咐你的话,都忘了?”云轩问云朗:“怎么就又惹怒了九儿?”
云朗被大哥骂得有些尴尬,却也有一些委屈:“云朗怎么敢触怒九儿殿下,云朗今儿是特意备了礼物来向九儿殿下赔罪的,可是他非但不领qíng,还骂我故意折rǔ于他……云朗真是冤枉啊!”
九儿听了云朗的话,简直气得无语了:“那也算是赔罪的礼物吗?杜将军可敢告诉哥和丞相,你给九儿带了什么礼物来?”
子易和云轩看两人这脸红脖子粗的样子,都有些好笑,同时也很好奇,云朗到底是带了什么礼物来呢?
第9章:弄玉chuī箫
云朗碍于大哥和父亲之命,决定还是缓和一下和九儿的关系,今儿一早就再度入宫。却是在路上遇到了萧御史的长子萧若前。
萧御史为人刚正不阿,一身浩然正气,偏是独子萧若前不务正业,不学无术,常气得他老人家吐血三升。
萧若前如今官拜御前副督指挥使,与云朗是同僚。两人还曾并肩沙场杀敌,出生入死,jiāoqíng不错。
如今边关安稳,云朗和萧若前同时休假在家,虽不曾往来,见面亦是亲切。
尤其萧若前,平素都是睡到日晒三竿而起的,今儿破天荒早起一回,正遇杜云朗。
“杜大哥这么早出门何事?”萧若前趋前向云朗问安。
杜云朗轻叹了口气道:“进宫。”
“公务繁忙?”
“私事而已。”
“去见九儿殿下?”
杜云朗与九儿的婚娶之事,知道的人不多,但是也绝对不少。
杜云朗还是叹气,却也不想多说,正想与萧若前告辞。
萧若前已是一拍大腿下了决心:“小弟一直想寻个机会感谢杜大哥沙场之上的数次救命之恩,却苦无良途,今日既然遇上大哥,想来也是天意如此,让若前能以此酬谢大哥的恩qíng。”
杜云朗瞧箫若前壮怀激烈、仿佛壮士断腕般地下了决心,不由也是好奇,他到底想要如何报答自己。
箫若前已是带着杜云朗来到了京城第一玉器行,入了玉器行,老板早在恭候,又引两人穿堂过院直入内宅密室,玉器界的泰山北斗,早已退隐江湖的千晓生千老太爷之孙千锦正在恭候。
千锦冷冷地道:“这是家祖亲手所刻,泣血收山之作,以谢箫御史大人昔年援手家父之恩,日后千家与箫家两不相欠,箫公子请。”
千锦身侧的桌子上,便放着一个墨玉的长匣。
箫若前顾不得千锦的态度恶劣,扑上前一步,看着那个玉匣,双手颤抖,不忍碰触,禁不住热泪盈眶。
“三年了,若前苦等三年,如今终于等到了。”
“到底是什么?”杜云朗过去拿起长匣,触手微凉。
这长匣便是箫若前要送杜云朗的礼物,是箫若前冒其父之名,死乞白赖地求早已归隐江湖的玉器圣手千晓生费时三年、jīng心雕琢的弄玉之饰——十二生肖shòu首。
弄玉之饰,在本朝的发展达到了一个极其辉煌鼎盛的时期。不仅工艺jīng湛,且式样繁复。若单以贵重和技艺而言,则尤以十二生肖shòu首称最。这是最近几年才在本朝流行起来的玉饰。
这十二生肖shòu首图饰,据说传自上古神书,状似龙阳。以柱状为身,头饰shòu首,柱身上经匠人巧手琢、磨、碾、钻,雕刻出栩栩如生的十二生肖玉饰。
而能雕刻出完美的全部的整套十二生肖shòu首玉饰的,举世也并无几人。况且这极品弄玉之饰,不仅是要十二shòu首形神兼备,栩栩如生,更重要的则是要整体圆润顺滑,又要以生肖排列为序,十二根玉饰,由细渐粗,由短及长,既一眼可辨,又不至于悬殊过甚,失之实用。这自然也是极难把握的。
至于玉质选择,就更有讲究了。自然是以和田老坑所出的质地致密细腻,滋润柔和,具油脂光泽,给人以柔中见刚之感的白玉为最了。
杜云朗打开长匣,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套极jīng美的十二shòu首弄玉,均是和田白玉雕琢,根根晶莹剔透,巧夺天工。
箫若前看得是热泪盈眶,百般不舍。
“白玉价值不菲,若非令尊掌管和田玉矿,怕是单这用于雕琢的白玉,箫兄就凑之不齐吧。”
千锦端了茶,有意无意地道。
千锦出自玉器世家,他耳濡目染,自然也是识玉、辨玉的行家。
千锦这淡淡的一句话,立时就让箫若前打了个冷战,他再是混吃混喝、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这点历练也还是有的,忙收了泪对千锦抱拳道:“为了这一套东西,若前已是散尽了家财,若是家父知道若前如此荒谬,许是一顿家法就了结了我的xing命了。千兄弟尽可放心,箫若前一定谨遵令祖之令,绝不敢再来千家打扰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