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神佑叹服,甭管架空不架空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想当初西方传教士,不也是从这类似的方面入手的么?有楚氏主持这些事,颜神佑放心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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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楚氏那里得了主意,颜神佑便回州府,与诸人商议,将归义jiāo与颜静娴来管。颜肃之的地盘越来越大,要准备的事qíng越来越多,更兼山璞等又往北方募兵,人手愈发不足。颜神佑便将原管归义的徐昭给调到京城去给山璞帮忙了,姑母颜氏还有些担心徐昭却飞快地打包了行李,跑到京城去。
颜氏见他这个样子,越发的担心,亲自找到颜神佑,进门也顾不上寒暄便直奔正题:“阿昭这个德xing,能行么?在后头有人看着,让他出点力做点活计就是了,到了前线,是要生事的。”
颜神佑道:“如今北方已稳,他总是要走这么一遭,亲自去寻一寻父祖的。”
颜氏一怔,郁郁地道:“也只得如此了。”
颜神佑道:“京城那里有大将军在,留守杜黎是我旧属,我写信给表兄带上,请他们多看顾些。”
颜氏这才怏怏地答应了,却又小心地问道:“二郎也长大了,倒是更稳重些,可能做些事?”
颜氏与徐扬育有二子一女,长子出仕,有舅家护着,一路坦dàng,次子原本有个荫职,可京城一乱,什么都成了明日huáng花。颜氏与颜肃之的关系本来是挺好的,只是后来有了那么一点子事儿,她又有些怵这个弟弟了。倒是原先在京城的时候,对侄女颇多照顾,便绕了一圈儿,跑到颜神佑这里来撞木钟。
颜神佑道:“他这个本也不难,我说与阿爹就是。倒是阿旭……我想跟姑母借她一用。”
颜氏奇道:“那个丫头,你要她做甚?她就会淘气了。”
颜神佑道:“帮我做事,行不行?”
颜氏便有些为难,对颜神佑道:“她与你们姐妹不同,没那个本事呐。又淘气,让她做事,保不齐她就要惹祸,还是算了罢。我现在就想着,等她出了孝,结门好亲,我也就能闭眼了。”
这就是不答应了。
亲妈不答应,颜神佑还真下不去手让人家母女不合,只能撂开了去。口上还要说道:“我看她文静多啦,不用着急,青年俊彦多了去了。慢慢挑。”
颜氏此行的目的达到,担心侄女再把她闺女给拐了去,便不敢多留,指一事就走了。她肚里明白,自家就得看着弟弟能混成什么样了,最好的,她能成长公主。但是,这个长公主辈份虽高,份量却不比侄女重。让儿子们出头就行了,闺女什么的,一旦出去惹出事儿来被群起而攻。颜肃之、颜孝之能保得下闺女,颜氏却保不了徐旭平安无事。
哪怕是李彦,肯让孙女儿出来,也是因为他既有名望,现在又有不少权利。颜氏却没这样的底气,只能低调再低调。
送走颜氏,颜神佑也笑了。想过这条路难走、事难办,没想到亲姑母都不肯沾手。怪颜氏?趋利避害是人之本能。颜神佑自己都得小心,万一把人都忽悠起来,最后事没成,再叭唧落地上,这造孽可就造大了。
选女官,那就得分外小心。颜神佑仔细想了想,除了女官,还要再招一部分女吏。吏目里并不是没有女人的,比如女监里,就是女狱卒做看守。颜神佑想双管齐下,上层与下层都搅它一搅。
昂州府便又贴出了新告示,一是选官,一是择吏。其余条件不变,都须有保人等等。却又特别添加一条,不限xing别。颜神佑特别承诺,男女分开考试,不令男女混杂。
即便如此,来报考的女xing只是男xing的十分之一。反是想做小吏的妇女居然达到男子的三分之一,这让颜神佑大跌眼镜。
甘铭见状,对颜神佑道:“也是多亏了此间风俗。”甘老先生自从再回昂州,又焕发了jīng神,连他儿子都没他这么有gān劲儿,只能瞪着眼跟在他后面,就怕老爷子累坏了。没想到老先生有了事qíng做,居然忘掉了不少烦恼事,走路生风,记xing绝佳。
颜神佑心说,已经很多人说过这个话啦。对甘铭一笑,道:“这是您的职事,还请多费心。”既然请甘铭来掌一州之铨选,她哪怕心里再痒痒,也得忍着等甘铭汇报了名单上来,再做最后决断,而不能提前cha手。
甘铭与颜神佑合作得也颇为愉快,就是因为颜神佑能克制自己的想法,不去添乱。
三场下来,颜神佑发现,女候选人已经是男候选人的十五分之一了。甘铭倒不以为意,对颜神佑道:“毕竟见识不同。”颜神佑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时代许多闺阁女子并不像男子一样受过正规的教育,看问题的角度与处理经验不如男子也是正常的。
粗粗一看,金家又有一个女孩子考中,是金六、金七的堂妹金九,名单里还出现了广州黎氏的一个女孩子,行四。颜神佑摸摸耳朵,这样的qíng况还真是在预料之中啊!寒门出几个有出息的男孩是常有的,却没有几家在生活不那么宽裕的qíng况下肯培养女孩子。能出头的女孩子,多半是家里条件很不错的。
再往下看,出乎意料的,居然又出现了古尚书女儿的名字。
除开黎四娘,其余人颜神佑都认得,万没想到古家女儿还会来,居然也考中,真是意外之喜。笑对甘铭道:“有这四个,已是值了。”
甘铭道:“能做事便好。”颜神佑问道:“我意先将她们收入幕府,且做文书,看几月再作安排,如何?”
甘铭道:“老成谋国之言。”
颜神佑放下心来,又问择吏之事。甘铭常以“小吏临民,比官更要紧”,连择吏都是亲自过问,颜神佑故而有此一问。
甘铭道:“已定下了。娘子也要亲自看一看才好。”
颜神佑才要答允,却听外面一阵喧哗。丁琳面色诡异地进来了道:“娘子,外面有个……奇人!”
颜神佑道:“怎么说?”
丁琳道:“她不识字,却说自己能做官。”
“噗——”
丁琳看着颜神佑面前的水渍,面无表qíng地道:“还是个寡妇。”
颜神佑:“……”卧槽!神人!
甘铭看颜神佑擦了嘴巴,才说:“她说了什么?”相处这么些日子,甘铭对这些小娘子也有些了解,如果不是有转折,丁琳是不会拿这样的事儿来消遣孕妇的。
丁琳道:“老先生猜着了,她说‘认字儿不过是为了明白理道,可谁说明白道理的人就非得认字呢?谁个又能说认了字就一定明白道理了?’”
颜神佑与甘铭互看一眼,才说:“可惜了那一口茶,你早说这一句,我就不用喷了。文以载道,文并非道。”
甘铭道:“只此一句,当得娘子一见。昔日山侯之母,也是目不识丁,休说是她,便是山侯之父,也识不全字。”
颜神佑道:“高祖也是个睁眼瞎呢。”大长公主她爹,就是个文盲,后来当了官儿,也没认多少字,勉qiáng当了个半文盲。因为当了官有了点钱,儿子们倒是聘了几个老师灌了点墨水,水平却也不怎么高。直到五王与虞喆等人,才算是受过系统教育的。
便召来这位寡妇,看她究竟有何本领。
让颜神佑惊讶的是,这一位布衣荆钗,十分朴素,年纪却在三十开外了。颜神佑以为,能有这么一股子闯劲儿的,应该是个十分年轻的少妇才对。以本地之风俗,三十来岁,做祖母的也不是没有。可这一位……
再细一看,此人肤色微黑,却生得颇为俏丽,行动敏捷,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像养着两眼泉水一般。颜神佑心道,常见书上说,异人有异相,这一位,也算是异相了罢?
这位女士大约在刚才被一路指点了一些规矩,见了颜神佑先不打量,利索地先行一礼,自报家门。
颜神佑听得越发惊奇了。此女姓冯,江湖人称冯三娘。前后嫁了三个丈夫,长的活不过二年,短的只活了五个月,都死了!三个丈夫三个姓儿,依夫家称呼就太混乱了,索xing以娘家的旧称呼自称了。
连死了仨老公,自己又不是富贵人家女人,也没啥后台,还能这么有闯劲儿。就冲这一条,颜神佑就得佩服她。
佩服归佩服,她却也是不养闲人的,该考的,还是得考。颜神佑便问她:“你先前说的话,是自己想的,还是有人教的?”
冯三娘道:“凭一句话,娘子肯见我,能出这么个主意的人,怎不自己来呢?”
颜神佑笑而不语,世间怪人隐士多了。又问她:“你既不识字,又明白什么道理呢?”
冯三娘道:“天下的道理都是一样的,不外公道得失。得失近,公道远。”
这倒也是一般,考虑到她也没啥文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也是不错了。颜神佑琢磨着,倒可让她为吏。昂州的吏,与旁处不同,并不是入另册受歧视的。
甘铭却突然问道:“现在的昂州,须得做什么?”
冯三娘一愣,看是甘铭,态度更恭敬了,轻声说:“乱人太多,娘子们得正位。”
咔嚓!
颜神佑头上炸起一道雷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目视甘铭。甘铭一点头,颜神佑才说:“你倒留下来,咱们一面说话,你一面习字罢。”
冯三娘连连摆手:“我嫁过一个死鬼,识字儿,也要教我,到他死,我也没灌进半点墨汁,不中用的。”
颜神佑无奈,只得将她暂留府中:“有话,慢慢说。”
冯三娘苦笑道:“娘子,您给个实话,我成是不成的?”
颜神佑道:“那你得先跟我聊一聊天儿。”
冯三娘道:“那得聊好些时日了。”
颜神佑道:“我总不让你白来这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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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三娘在颜神佑头上劈了一道雷,惹得颜神佑亲自跟她谈话的时候,阮梅和济阳王也觉得自己的头上被颜肃之给劈了一道雷下来。
阮梅还好,自己就是个神经病,自从跟了颖川王,他就一直被各种徼文骂,他的手下也不能幸免,早早就有了免疫力。这回一看颜肃之的徼文,又是骂他倒行逆施,又是骂投靠他的旧族不要脸,他用仅存的一只眼睛翻了个白眼,将徼文丢与投靠了他的一个查姓男子,让他去对喷。
济阳王就要崩溃了,简直哭笑不得。特么这是哪个神经病没吃药就跑出来祸害人间了啊?!哪条王法说闺女也有继承权了?你这不是要破坏礼法吗?你好意思说我是窃居正统吗?我不当皇帝,让你一个神经病来gān吗?
济阳王足有大半个时辰没回过神儿来。
等清醒过来,头一件事就是召集了人手反骂回去!济阳王自然不会认为自己是反贼,他的追随者也不认为自己是反贼,他们认为自己是正义的,从倒虞喆开始,他们就是对的。反倒是颜肃之,这么搞简直是丧心病狂!
不出意外的,封颜神佑姐妹俩的虞堃,真是躺着也中枪,又被拉出来挂了一回墙头,说他是乱命。说阮梅这样的“伪朝逆贼”都gān不出这种事来!
颜肃之就接连收到了两份骂帖,都说他发了昏,脑子里有坑,居然想出这种破坏礼法的白痴招数。他也懒得跟这帮人对骂,唐仪与姜戎那里统计的名单还没有出来,没有直接关系人出头,他便将事qíngjiāo给了南宫醒。
南宫醒正觉得无聊,正常qíng况下,几大势力对峙,正是他这样的人出头露脸的机会。没想到这里面最能打的两方的头子都有病!他们不骂,上手就打!南宫醒颇觉无趣,自从虞堃死后,他闲得每天在家打蚊子。
现在终于轮到他出头露脸了!
好开心!
上来先骂阮梅:你闭嘴,一个反贼你没话语权!你就是个瘟疫你造吗?跟你混的人,哪怕就是天下人都知道的承嗣子,他也没资格继承了,因为他从逆!这都是你害的!谁沾你谁就是失德!又将起糙文稿的查某人骂了个底朝天,说他不止脑子有坑,整个人全身都是坑——走路上被人拿石头砸的!因为他跪舔反贼!
再骂济阳王:你脑子没坑吗?你以为你有多聪明啊?造反这么多年地盘还没阮梅大哦!你以为你就不是瘟疫了吗?你克死了你全家啊!你兄弟子侄还剩几个啊?还有跟你混的那群逗比,给你出的P主意啊?有空跟楚丰掐,你不会掐阮梅吗?掐楚丰,阮梅肯定揍你啊,掐阮梅,楚丰才不会管呢!这都看不明白,你还把这群逗比当宝贝?你傻不傻啊?
因为骂战是全国发贴,阮梅很快就知道了南宫醒骂贴的内容,无辜躺枪他觉得特别冤,亲自下令,让陆桥给骂回去!陆桥苦笑道:“这个南宫醒,说济阳说得很在理啊。”
南宫醒这个职业,放到chūn秋战国,那就是个纵横家,优秀的纵横家对于大势的把握,还是很有眼光的。他对北方三股势力的分析相当到位。
就在此时,姜戎和唐仪也加快了进度,飞快地把名单拟定,jiāo给了颜肃之。颜肃之在短暂的商议之后,一口气也将几家著姓的传承给确定了下来。骂战,开始升级了。
既得利益者是不肯放弃收益的,比如颜孝之连襟家,颜孝之不与他们争,他们自然便在颜孝之的支持之下取得了柴家的代表资格。将次子改姓为柴,因柴丞相有过失,爵位被缩减,仅为东乡侯。虽有封地,不过一乡,户不过五百,且折作具体数目的俸禄——却也是白得的一个爵位。这也是意外之喜了。真要清算,柴丞相也是引láng入室的罪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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