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人等,以此类推。颜肃之更命南宫醒抽个空儿,向这些人暗示:这只是个开始,骂战是对他们的考验,谁有本事,谁晋升。没本事的,这样就算对得起你们了。
除开像柴家这样外孙承嗣的qíng况,还有一些家族,譬如蒋廷尉家,是男子逃了出来。这样是没话说的,没有过失的,一切如旧——只是俸禄封户会少很多。几方割据,大家手头的资源都不多,很难有大一统王朝的豪气了。这种qíng况,不管跟谁混都一样,几方老板受困于客观也难以克服,倒是给了颜肃之趁机收束封户的机会。
由南宫醒开了头,三方骂战进入了高-cháo。南宫醒忒坏,骂一个的时候,把另一个也给拉了进来。搞得济阳王恨得要死,回骂的时候难免又扯上了阮梅。济阳王恨阮梅比恨颜肃之更深,阮梅弄了他哥颖川王,使得五王的造反大业在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被活推到了坑里。
阮梅被济阳王痛骂,也火了,命人回骂。济阳王与颜肃之都攻击阮梅是逆得不能再逆的逆贼,阮梅与颜肃之都说济阳王是伪得不能再伪的伪朝,济阳王与阮梅又骂颜肃之是假得不能再假的假正经!
楚丰每隔两天都能收到一封骂帖,全是这三家对骂的,可恶的是,居然没人骂他!
正在三家骂得不可开jiāo的时候,时间已经悄悄走到了夏季。
这一日,颜肃之正拍案大笑,因为济阳王说阮梅自称的“大陈”朝是“东朝逆贼”。阮梅就丢了颜肃之,指着济阳王的鼻子大骂:你才是偏安一隅的“西朝伪帝”,老子是正中的“创世之帝”!
济阳王的脸被擦得火辣辣的,反骂:你就是被挤到犄角旮旯的东朝逆贼!中央个P!老子才是中央!
阮梅这回不用别人了,亲自上阵,用十分通俗的话回道:你是在中间儿了,被大家伙挤到中间,你快挤成个ròu饼了你造吗?你在我西边儿,你顶多算个西朝!
颜肃之特别开心!他没称帝,没国号,还袭旧国号,倒省了掺和进去。就看着这两个想争正统的对骂。却又暗中下令南宫醒:“想好了,怎么应对。”过不两年他就要称帝了,按照对面两个的风格,一定要喊他“南朝”的,对不起,颜中二也讨厌别人说他是偏僻地方的土皇帝,他也是要做“坐镇中央的天下四方之主”。
被用偏安一方的方位词来形容,这是任何一个皇帝都不能忍的!哪怕人家说的是事实,你就是占了一个西北角,也得自称中央,也得是个大X朝。认了,你就输了!【1】
南宫醒诚恳地道:“此事在明公不在臣。”
颜肃之默:“早晚收拾了他们!可他们说得忒难听!”
南宫醒道:“还请明公慎之。”
颜肃之长啸一声,尾音拖得长长的,弄得周围的人差点以为相府进了láng,拖着十八般兵器要来护卫颜肃之,最后发现是他在鬼叫,都默默地拖着兵器又回去了。颜肃之嚎完了,一拍桌子:“议事!”早点把这些王八蛋都收拾了,他才能名正言顺呐!
命令才下达没出五秒,就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颜肃之愕然:“怎么到得这么早?”
抬头一看,他学弟白兴一脸惨白地跑了过来:“明公,不好了,金星凌日!”
作者有话要说:【1】大分裂时期的对峙政权对骂是相当搞笑的。哪一方都说自己是正统,都不肯承认自己是偏安的政权。即使地理上真的是这样,那也不能承认,一承认了,就代表承认自己不是正中,别人才是。自己就失去了立场。所以要抬高自己,自己是中央,贬低对方,对方是偏安。
在南北朝的时候,双方的称呼也特别有意思。南朝说北朝是“索虏”(编小辫儿的野蛮人),北方说南方是“岛夷”(岛上住的土包子)。然后又都说对方“伪”,自己才是真的顺应天命的王朝。后世修史,挺原汁原味地保留了这些称呼= =!
在比较和平的时候,会互派使节,都派自己这里长得好的学霸,跑到对方那里去踢馆。展现自己才是文明开化,你们这些学渣都来跪舔吧!
唉,真像小朋友吵架啊……
☆、246·不安份的人
“哈哈哈哈!”颜神佑捏着三方骂战的复印件,笑得前仰后合,搞得姜氏担心异常,生怕她把孩子给笑出来。近来颇为太平,药场等处的事也少了许多,姜氏恰腾出手来盯着女儿。姜氏不拦着她做事,却不想她过份耗神。这恰与颜肃之想到了一起,三方骂战的事儿,就没让她主持。
颜神佑还有些担心,怕她的提议成为其他两方攻击的重点。这样的担心委实有理,己方弄的这个,毕竟与传统礼法不那么相容,被扯在这个烂泥潭里就坏了。要不是南宫醒太狡猾,就得被济阳王拖在这个方面爬不出来。现在好了,南宫醒一拖二,把另外两家拖到一处去吵,颜神佑反倒成了看热闹的人。
姜氏看着双方骂战,也觉得好笑,看了看颜神佑的坐姿,又看看坐在一边的六郎,伸手将颜神佑手里那几张纸取了过来。六郎见姜氏正低着头,看那张阮梅的稿子,转头问颜神佑:“阿姊,舅公为何不与阿爹联手?”
这个问题太犀利,也就只好在这里问一问了,是万万不能贸然向楚氏要答案的。颜神佑道:“时机未到。”
六郎又问:“那什么时候算是时机到了呢?”
颜神佑道:“静候其变。”
六郎似懂非懂,想了一阵儿,才问:“于今几家,谁先亡?”
颜神佑摸了摸下巴:“按雍、益无大事,不在思量。三家里么……事到如今,除非济阳自寻死,阮梅必先亡!”
六郎问道:“亡于我?”
“亡于我。”
六郎露出一个笑来:“我亦想济阳不会救他。”
姜氏目视颜神佑,颜神佑点头道:“六郎想得极对。济阳与阮梅有夙怨,且不如阮梅果决,攻阮,济阳未必肯救。攻济阳,阮梅之心难测。”
六郎作大悟状:“阮氏便是死在难测二字上了,对么?”
颜神佑摸摸他的头,对他道:“你想想济阳的位置。”
这回姜氏都很快明白了,济阳夹在楚丰与阮梅中间,颜肃之就算攻下了济阳王的地盘儿,跟楚丰要怎么解释呢?这样的亲戚,能不翻脸就不翻脸,顶好是以势相压,请他认清形势,来搞一个合并。压还不能压得太明显了,比如直接把他邻居给gān掉了。
姜氏见姐弟俩对话告一段落了,便打发六郎去看八郎。六郎对母、姐一施礼,踱着四方步走开了去。颜神佑头一回这么有闲看她弟的背景,见他像个小大人似的,昂首挺胸,手还背在背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张着嘴巴看姜氏:“阿娘,他这跟谁学的?”
姜氏道:“当是他的师傅们罢,这样不是挺好么?”很有范儿啊!
颜神佑:“……”ròu墩子装名士,这个画风略不对啊!
姜氏已经转移了话题,问她:“你身边这些人,预备怎么安置呢?她们有些个比你年纪还大呢。”
颜神佑道:“我也在犯难,她们多跟我一阵儿,日后归宿能更好些。有心多留她们一阵儿,又怕误了花期。现在就婚配呢,又恐日后不如意。”
姜氏嗔道:“什么时候说什么时候的话儿,眼下能与她们般配的人,日后难会不好么?”
阿竹等人纵是沉稳之辈,听这母女俩这般说,也是面红耳赤。她们家里原也有些着急的,家中犹豫再三,又互相商议了一阵儿,也是有颜神佑这般的顾虑。现在嫁的,丈夫就有些低,等一等,日后颜家有大造化,她们的身价也能跟着水涨船高。也在犹豫之中,最后一咬牙,还是等了。
颜神佑听姜氏这么一说,很快明白未竟之意。奴婢纵然放良,还是会有人追究个出身,反正颜神佑要给她们当后台了,不管是配什么样的人,你管它什么时候呢!早早婚配了,都安定了起来,才好安排下面的工作。
颜神佑道:“这样,我就去寻思寻思。”
听她这么放话,最欢喜的当数阿方,她闺女阿琴正在颜神佑身边呢,年纪也不小了,一直忍着没提,全因相信主人家会有好安排。今日一听,果然是为侍女们考虑过的,如何不喜?纵然配了奴婢部曲,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奴婢部曲,也是分了三六九等的,得势的过得比外面中等人家还要好些哩。如果能得配玄衣中人,有个百户,也很不错了。
阿方久在姜氏身边,也不算是无知之人了,怎么看这玄衣都不像是没前途的,日后有什么安排,可还不一定呢。现在结亲,也是投资个潜力股了。
姜氏果然发话了:“思量时,也问一问她们的父母,若愿意了,可配与玄衣等。”
颜神佑拍手道:“阿娘与我想到一处去了,果然是玄衣最佳。”阿竹心头一松,她自然是明白玄衣的价值的,晓得归处无忧。她还知道,因为与玄衣接触比较多的原因,一众侍女与玄衣里某些男子,也有那么一点点朦胧之意。真是瞌睡时递了个枕头过来,再贴心不过了。
阿方正在心里琢磨着,玄衣几个千户,哪家与自家相熟,哪个提亲的诚意比较大……
姜氏见场面十分温馨和谐,又问颜神佑:“你招了个寡妇?”
颜神佑知道姜氏年纪渐长,对迷信这等事越有些重视,故作不经意地道:“嗯,让她来做事。”
姜氏眉头皱起:“你可仔细着点儿!我怕她命格不好。”
颜神佑嗤笑道:“我又不是要娶她。”
姜氏:“……”好像也有一点道理的样子,“反正要小心。”
颜神佑道:“好……”
姜氏道:“等孩子生下来,我管你怎么闹腾呢。旁人有了孩子都安心养胎,只有你,越这样越不安生……”
话还没完,便听到一阵吵闹的声音,细细分辨,似是李三娘。姜氏奇道:“她一向沉稳有度,怎么……”
李三娘急得满头是汗!老远就跟拦着她的侍女瞪眼:“快起开!误了事你担待不起!”
侍女不肯让:“三娘容我等回禀夫人,难道急在此一时?”
姜氏对阿方道:“你去,接她过来。”
李三娘果然是有急事的,她一向是从容不迫的,此时鬓角几绺碎发已被汗水打湿,都粘到了脸上。见了颜神佑,不等发问便说:“娘子,看天上,太阳!金星凌日了!”
李三娘称得上是家学渊源,偶一抬头,忽觉得太阳有异,眯着眼睛细细一看,再掐指一算,就觉得不好。奔去翻一翻书,再拨一拨算筹,背上就开始冒凉气儿。
金星凌日!
说起来这是个正常的自然现象,无非出现的次数不太多,略显珍奇罢了。但是在天文里,这是兵祸之象,还是大灾之征。此外还有一种意思,是主有难,宾夺主位——这个,李三娘就不敢往深处联想了,万一联想到颜肃之呢?
除此而外,李三娘还有一样不解:之前打得那么惨,遍地烽烟,生灵涂炭,虞家皇帝死了两个、伪朝也冒出来两处,都没见金大爷这么刷存在感。现在几下休兵,开始打嘴仗,它老人家却突然跑出来了。此事好有一比,恰似阮梅阵前开溜,把颖川王留给了郁陶——你图的什么呢?
李三娘便觉得,这是因为即将到来一场比之前都要惨烈的大变故!
颜神佑听了,也抬头眯眼,看着太阳上果然有那么一个大黑点!
“去打水,给三娘洗个脸。莫慌,不是已经在打了么?收拾一下,咱们去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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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头就是相府,颜肃之已经在召人议事了。颜神佑动身慢点儿,随侍之人又不敢走得太快,待她到了,颜静娴也从不远处的郡府过来了。上来便抢一步,搀着颜神佑:“阿姐慢些,已经到了,便不急了。”
颜神佑道:“我才不急呢,要急,怕也得是济阳和阮贼他们着急。济阳的头都得挠秃了。”
她说得有趣,颜静娴一想起这双方骂战,其中一方还是个jīng神病患,吵不过或者吵得光火了,由吵改而为打,也不是不可能。颜静娴初入郡府理事,因归义地理位置的特殊,也能接触到一些军事方面的事务,颇知阮梅风格。
姐妹俩说笑着,往厅里去,人已到得差不多了。
颜神佑一看,大家面上都还算镇定。这个大家,指的是颜肃之往下,直到丁号,再往下,就有点惊惶了。颜神佑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暗道果然人与人不同。颜肃之对颜静娴的印象还不错,百忙之中还抽空对她露了个笑脸儿。卢慎也跟她点了个头,姐夫小姨子,还是要避嫌的。
人齐之后,颜神佑就知道这次讨论不会有太多的gān货,因为到的人多。有时候,不是参与的人越多会议才越重要的。果然,白兴略带急促地将金星凌日简单解释了之后,众人往庭院里又去看了一回,金星还没从太阳上离开呢。
再回屋里,人人被太阳映得头昏眼花,稳了好一阵儿,颜肃之才问:“诸位有何见解?”
白兴便着急说:“金星凌日,有兵事将起,当早作准备,以防二贼。”他也不能说什么皇帝有难,有人造反要当皇帝。明摆的,颜肃之就是要走这个路子的。南方这些人,都宁愿把这不大好的天象给推到北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