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白:……主公,你逗比了!心下颇为感动,也为山璞流下了同qíng的泪水,有这么个岳父,姐夫你辛苦了。
他自幼冷静惯了,也没办法像颜肃之那样qíng绪外露。没那么激动,就是语气挺和缓地说:“臣心亦如此。没道理只享乐而不奋力的。”
颜肃之心说,这小子不是也挺懂事的么?看他态度坚决,便也同意了,拍拍霍白的肩膀说:“好男儿,当努力。我等你们凯旋啊!”
当下分兵两万与他,让他从荆州出发,想办法让对面那两家打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霍白离京的时候已经是二月初了,与山璞一道去荆州,山璞驻荆州给他当后,他去扰乱敌后。颜肃之特命六郎亲自亲送他们,还许他们在对付两个邻居方面可以“便宜行事”。自此之后,北方的战事越发的胶着了。
霍白到了之后,也不常驻在敌人势力范围内,更多是蹲在边境冒坏水。最经常做的一件事qíng,就是打听一点东边的qíng报免费送给西边,再侦查一点西边的动向去告诉东边。安定侯手下的探子比较辛苦,也比较赚钱——霍白让他们当qíng报贩子去了,卖东西,当然就要收账。霍白是个聪明人,深谙人xing,明白“白送的,别人会怀疑;收费的,他们倒以为是真的了”,既然你们想当冤大头,我不收钱都对不起我这么辛苦。
霍白自己,也在联络在济阳王那边的旧识。霍亥一开始是跟颖川王那里窝着的,他当时不肯跟虞堃爹合作,也就藩王们乐意收留了。霍白也因此颇知道一些人,便向朝廷打申请,可不可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从内部瓦解敌人?
颜肃之提心吊胆地问:“怎么团结?”
霍白回信曰:义动君子,利动小人。
颜肃之想了半天,回信道:君子那边儿,你看着办。应付小人,你要慎重,不要因为跟小人打jiāo道而移了xingqíng。对了,你要当爹了,给儿子做个好榜样哈。
霍白:……卧槽!
瞬间就学得自己的形象高大上了起来!颜肃之再收到他的奏本的时候,发现他的字迹虽然工整,但是依稀仿佛有点重影的样子。颜肃之乐了:“这小子还挺有意思的啊。”
提笔写道:放心,五娘很好,我这里孕妇多,一块儿接宫里照顾了。霍丞相他病了,你们家里也乱忙一把的,我这里帮你照顾好了。你要有空,跟雍州那边沟通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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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肃之说宫里孕妇多,那就不是一个两个,第三个也出现了——颜希真。正巧李济也被jiāo给皇家混合制学校里面去读书了,她新的工作地点是昂州府,就在皇宫隔壁(颜静娴的办公室在她的另一边隔壁),经常是宫里一做三份的东西,没半个小时就送到手里。姜氏将两个侄女一道养得油光水滑,养出了双下巴。
霍白的父母对此倒是没什么怨言,女儿怀孕了,往娘家住的也不是没有,孩子在娘家生的都有。颜静娴没了父母,伯父伯母肯照顾,那是好事。但是两老对于儿媳妇怀孕了还上班这事儿,就颇有微词了。只恨君臣有别,纵然是一郡主,也是天家代表,更是太后抚养的,有什么不满,只能往肚子里咽。霍白倒是争气,也许能gān预此事,可是儿子正领兵在外,又怎敢让他分心?
老两口气出一桩心病来,天天互相安慰:看儿孙面上。
颜静娴却是舒舒坦坦的。她原本担心因产育事耽误了政务,休假回来怕朝廷另有安排。特意寻颜神佑去探探口风,恰遇着颜肃之让儿子过来跟闺女熟悉政务,犹豫了一下,还是当着六郎的面儿问了出来。
颜神佑奇道:“有什么好担心的?你现在行动还方便,将chūn耕的事qíng做完了就好了,剩下的事,自有主簿等盯着,等你坐完月子回来。一切还照旧就是了。”
颜静娴又看六郎,发现他对于女人gān政这种事qíng,好像一点意见也没有,便不再多说这个,反问他们在做什么。
颜神佑道:“过来坐。”原本姐弟俩是男左女右并肩坐的,颜静娴想了想,还是坐到堂姐的右手边。坐下一看,桌上放着一些纸张,分写着一些州郡的名字。
颜神佑道:“我在想曲辕犁的事儿呢,那个可以深耕,又省畜力。”颜静娴漫应一声,心里在想,要怎么将他两个关系再促得再亲密才好呢。女子为官,现在看来没人反对,等到天下一统了,肯定有死道学要跳出来,颜神佑稳不稳,就至关重要。后来事,还要看六郎心意如何。
思忖间,颜希真又来了。昂州治下有南郡,南郡原先并不归昂州管辖,是颜神佑qiáng拆了来的,是以一些昂州有的政策,南郡并没有被彻底推行。颜希真接手昂州后,南郡推广曲辕犁的事儿就落她肩膀上了,她就是来商议此事的。
被姐姐们包围,其中两个还是孕妇,六郎突然觉得压力很大。颜希真跟颜神佑讨论起南郡的问题来,另外两个就在一边听着,某地要投放多少,怎么能保证实惠真正落到百姓手上而不是中途被拦截,又或者gān脆被中间的官员弃之不用……
六郎问道:“还有会弃之不用的?”
颜神佑道:“当然了。人心不可测,有倚姓氏为官,懒得去做实事的——这算好的了。还有一等人,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回来上报说用了,但是没效果。又或者别有想法,就不愿意变的。明晃晃的省力增产的好处摆在面前,他就硬是不想做,反正饿的又不是他。”
六郎越听越觉得这个世界真是神奇!与颜神佑这个穿来的糙根不同,他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富贵儿郎,有些事qíng真是闻所未闻。颜神佑如果不是穿来的,而是一直在这么个环境下长大,很多事儿,她也不知道。颜希真是接触事务久了,知道了一些,颜静娴就只知道颜神佑说的第一种qíng况了。
颜神佑一看他俩的样子,就知道这两个是不明白这些事qíng的。她要不是多了一辈子胡乱看些奇怪东西的底子,遇上这些事qíng的时候也得抓瞎。当下一样一样给两人细说,又将如何测算所需物品数量,又如何做事先试验,成了之后再陆续推广之类都讲了。
颜希真听了半晌,忽然失笑,笑指颜神佑:“你这是将兄弟当儿子教呢?宝宝长大的时候,你可别失了耐xing就知道揍他才好。”
颜静娴默默给大姐点了个赞。
颜神佑道:“哪有,我弟弟我也一样教,对宝宝我很有耐心的。”
“哈,”颜希真撇撇嘴,“人家恨不得将儿子抱着,你非得每日让他立一阵儿,还抻腿儿抻胳膊,”又对颜静娴道,“你还记得不,我们给阿翁守孝那会儿,六郎还不会说话呢,她就急着做识字的卡片来了,现在倒将儿子放到阿婆那里去了。”
颜静娴道:“我记得阿姊当时做了好些玩具来的,”又将六郎一打量,“也是,你们年岁差得大,当时家里事多。”说便笑着一掩口。
六郎有点愕然,细细一想,好像也是,他姐待他比他爹还要耐心,仔细得近乎啰嗦,却讲了不少有用的知识。
颜希真与颜静娴jiāo换了一个眼色,就差击掌庆祝了。颜希真又问颜神佑:“就要chūn耕了,识字班是不是要暂停了?”
六郎忙问识字班是怎么一回事儿,颜希真道:“就是教人识字的,不论男女老幼,想学的都来。跟二娘教军士读书是一个道理,民智当启。”
颜神佑又将“文武不当对立”、“不好互相gān涉”、“搞个高素质的新兴集团护卫皇室,不要总被世家把持朝廷”等等的想法解说了出来。期间六郎有不大懂的地方,颜神佑看都是自己人,微微透露了一点君臣之外的阶级思想,又掺了一点社会契约论。
六郎初听时颇为惊讶,他平常听的,跟这个出入很大。然而将许多qíng况一代入,似乎又有挺对的。自此留心,而眼界更开。
姐弟四人直说到要掌灯了,六郎才发觉,一直都是他提问,他姐解答,两个来说正事的堂姐反而被放到一旁,喝未央宫送来的补汤去了。六郎心说,真像教儿子啊?有点小尴尬,又有点小温暖。
见要掌灯,几人才起身,一起到楚氏那里吃饭。颜家在旧京的时候,人口齐全,各房各吃各的。到了如今,反而连出嫁的女孩儿也一处在楚氏那里吃饭了,真是世事难料。
席间,颜希真又说了下午的事qíng,极赞姐弟们和睦,又说幼年趣事。
颜肃之听了,就跟闺女打商量:“我儿子陪你玩,你儿子陪我玩,好不好?”被姜氏横了好几眼。
用过饭,颜希真与李今回家,颜静娴就还住原来的房间,颜静媛照例是在婆家的,颜神佑母子俩也被留了下来。颜希真见颜神佑蹓蹓跶跶,好像有心事,戳戳她的胳膊:“想什么呢?”
颜神佑严肃地道:“给宝宝做个识字卡片,让你们说我不疼他。”
☆、260·女人的誓言
颜神佑说是回去做识字卡片,那也不用她自己亲自动手,将要求一说,jiāo人一做就行了。太府现在比较空闲一点,也不是抽不出空来。她自己那里,也有不少陪嫁的工匠。不过她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qíng,能不能多做一些?然后无偿地发放?这样是不是能够提高一点识字率?
又怕做成木头的,给人当成柴禾烧了……
思忖了很久,还是让自家的家内坊做几套出来,凑够了儿子用的,再给阿琴她们几个几份。其余的要慢慢的筹划一下了。chūn耕秋收,是乡间最忙的时候,怕乡民没时间配合她搞什么扫盲。
颜神佑现在也住宫里,回去的时候,宝宝已经开始打盹儿了,睡得像小猪一样。颜神佑坐在儿子那小小的摇篮chuáng边上,给他顺顺短短的头发:“好吃好睡,好好长大,千万别像你舅那样胖成球啊!”
旁听的两位rǔ母:……这是嫌弃我们将小郎君照顾得太好?呃,好像有哪里不对。
颜神佑努力回想,只恨上辈子离得太远了,完全没有回想起还有什么值得拿拿出来的育婴知识,只得作罢。宝宝可能是感觉到了亲妈就在旁边,也不知道是欢迎亲娘到来,还是抗议亲妈让他减肥,哼唧着翻了个身儿,咂咂嘴巴,继续睡他的觉。颜神佑给他理理小被子,宝宝一颗大头在扁而薄的小枕头上蹭蹭,睡得更香了。
颜神佑不自觉露出一个温暖的笑来,轻声对两个rǔ母说:“晚间多看看他,别让他蹬了被子。”
戴家娘子道:“我们两个轮班。”
颜神佑道:“还用不用再找人帮忙?睡到一半儿被叫醒,一天回不过神儿来。我记得小时候,除开阿圆,身边还有阿竹他们呢。”这么一想,自己对宝宝确实不如姜氏当初对自己用心。
戴家娘子忙说:“并不用的,我们撑得住。”
颜神佑对宝宝愧疚之心大起:“不用硬撑着,我来想办法。”
两位rǔ母:……MD!要来抢饭碗的了么?
颜神佑还真没有弄抢她们饭碗的人来,而是在第二天吩咐阿圆亲自去挑选一些合用的侍女来。小家庭的人口肯定会越来越多,需要的人手自然也要多,以前真是她疏忽了,现在必须注意。
阿圆拍胸脯保证:“一定办得妥妥的。”
颜神佑道:“还是我疏忽了。这样,不要只从咱们带过来的人里找。你多留意,看看阿郎那里有什么合用的人没有。往常总住在宫里还不觉得,今天一想,却是与那边的人不甚亲近。”
阿圆道:“小娘子想的很是,我也没有想到,竟没有提醒小娘子,是我的不是了。我这就去办。姑父的rǔ母那家,听说就不错,心眼儿好,要不从他们家看能不能挑着合适的小子,先调-教着,好给小郎君就个伴儿?”
颜神佑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到。”
阿圆谦虚地道:“要我们不就是为着这些用处的么?主人家做大事的,这些枝节,还不是我们的事儿?”
颜神佑与她聊天聊上了瘾,每个人都有八卦的一面,她开始问起阿圆的新生活来了。阿圆属于一些人口中的“jī犬升天型”人物,自己过得是相当满意的,周围难免会有些说闲话的人。这些人里,又以先前富贵,现在只剩空架子、摸不到实权、见不到领导的人最为不平。
阿圆单拣好的跟颜神佑说:“眼下可好啦,家里小子居然也有官儿做了,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那小子前几天还说,要给我雇个丫头使使。我说,自己都是奴婢出身,要什么丫头?太轻狂了?多少正经诗礼大家出来的都还没这样好的命呢。”
颜神佑眉间微蹙:“这是怎么说的?”
阿圆小声道:“近来四处过来的旧族是越来越多了,有些颇为穷困了。”
颜神佑眯了眯眼睛:“先时旧京之乱,道是旧族凋零,现在怎么越冒越多的?”
阿圆道:“鱼过千层网,网网还拿鱼。”
颜神佑觉得有理:“是得想个办法,再拢一拢人了,就怕拢得太过了。”
阿圆现在对旧族的感qíng颇为复杂,一方面,她是旧族奴婢出身,对旧族天然就带着敬畏,另一方面,她又算是后起之家,越这样,越想得到人的认同,被鄙视之后,那股不痛快就甭提了。只是论门第之风颇盛,她再不痛快,也觉得自己不大占理,说话间就有些矛盾的地方。
颜神佑慢慢跟她聊天儿,心思飞转,暗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就有跳出来说酸话的了。阿圆年轻时曾伺候姜氏笔墨,也跟着听了些书,文化水平还是可以的。但是当家庭主妇久了,又天天管着些jī毛蒜皮,很多知识都退化了,一些语句的意思也理解不到位。不过因为学过,跟颜神佑学几句话还是行的。颜神佑听了,就很是皱眉。“沐猴而冠”已经是比较克制的骂法了,其余的更不堪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