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湖兀自犹豫,忽然对上身边兰大小姐杀人的目光,顿时吓得抖了抖,慌忙摇头:“不赌,我现在有老婆了,不能跟别人走!”
红衣女面色微变,很快又恢复如常,看着他同qíng地叹了口气,不再勉qiáng:“男人娶个母老虎,实在不幸。”
兰大小姐气白了脸,瞪着她许久,突然伸手取过骰盅,丢给黑衣女子:“有的人就像苍蝇,赶都赶不走,越赶她越聒噪,咱们还是快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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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十为大,猜中你赢。”
“好。”
黑衣女子将骰盅在手上托了托,却并没有摇,而是神秘地一笑,紧接着双手猛地向上一抛,那骰盅便直直飞起在半空中,与此同时,俏影闪动,身形突变,待众人惊回神时,她已将旁边桌上的几张牌抓在了手上。
一张牌一张牌接连从不同的角度打出,空中的骰盅飞速旋转起来,底下仿佛被什么东西托住一般,下坠之势极缓,劈劈啪啪的击打声和里头骰子的碰撞声混成一片。
这黑衣姑娘竟是位高手!所有人都不敢出声,担忧地看着旁边的兰大小姐,这么jīng妙的功夫,谁知道会摇出个什么来,要赢实在是难了。
兰大小姐神色凝重,眼睛眨也不眨,直直盯着那下降的骰盅。
“砰”!骰盅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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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女子笑道:“是大是小?”
兰大小姐想也不想:“大。”
闻言,黑衣女子微微皱眉,不动声色地伸出双臂撑在桌子上:“你可认准了,一言既出,将来反悔就来不及了。”
兰大小姐也迅速伸出双手按住桌沿,挑眉:“准了,大!”
见她二人始终以手扶桌,互视对方,既不开盅,也不说话,旁边看的赌徒们都觉得莫名其妙,谁知不到半盏茶的工夫,面前的赌桌竟开始摇晃起来,咯吱咯吱作响,越来越剧烈,赌徒们终于发觉事qíng不简单了,纷纷jiāo头接耳。
突然,旁边的红衣女站起身。
红袖轻拂,待众人反应过来时,桌上的骰盅已经被揭开了。
所有声响立即消失。
盅里,三粒翻腾的骰子全部静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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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六,大!”不知是谁惊呼一声。
“果真是大!”
“好眼力!”
兰大小姐松了口气,收回双手,展颜:“你输啦。”
红衣女亦拍手轻笑:“可怜可怜,果然有人要光着脚丫出门了。”
众人哄笑着看向黑衣女子,都在猜她会不会被气死。
黑衣女子果然紧紧抿着唇,已经气得脸色发青,狠狠地瞪着红衣女,双拳微握,似乎想怒,却又不好发作,然而的确是输了,她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抵赖,于是只得冷冷地哼了声,将那两锭银子往前一推:“输就输,有什么大不了的!”
“哦,阁下大方得很,小女子佩服佩服!”红衣女拍着胸脯,笑得喘不过气。
黑衣女子冷哼一声,不理她。
红衣女笑够了,直起身,眼波一转:“但我记得,赌注好象不只这些。”
真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脱鞋子,此事说起容易,却不是每个女孩子都做得出来的,黑衣女子顿时涨红了脸,既不开口,也无动作。
兰大小姐犹豫了一下:“那不过是开玩笑的,你不用……”
“你以为我要赖帐?”黑衣女子咬牙打断她,倏地跳到桌子上,蹬下一只靴子,“我认输便是,拿去!”
说完身形一闪,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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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江小湖碰了碰兰大小姐,指着那只小巧别致的靴子,问出心底的疑惑,“你要她的银子就够了,要一只鞋有什么用?”
“你没看出来,其实她就是上午那个老婆婆!”兰大小姐回过神。
江小湖吓一跳:“她分明是个姑娘,怎会变成老婆婆?”
兰大小姐拾过桌上的银子,拿到他眼前晃了晃,悄声笑:“她的易容术真厉害,不过这两锭银子我却认识,她骗了我们饿肚子,我只是想教训教训她嘛。”
江小湖大悟:“老婆聪明!”
兰大小姐想了想,收起笑容,转向红衣女:“随便怎样,我也不会谢你。”
红衣女笑道:“我几时要你谢了?”
“那你做什么帮我?”
“因为我讨厌她,所以喜欢看她输,”红衣女抬起手,轻轻拢了拢鬓边的发丝,姿势优美,风qíng万种,“你以为你真的占了便宜?”
“我没输东西。”
“你的确没输,只是丢了而已。”
丢?兰大小姐突然明白过来,赶紧检视身上的东西,不消片刻,她就变了脸色,上午从丫鬟那儿得的两件纯金首饰竟不见了!-爱-电-子-书-论-坛-区-区-整-理-
“老婆怎么了?”
“她偷了我的东西!”自从当初全身首饰被偷走,兰大小姐就痛恨小偷,想不到如今再次上当,她气得冲门外直跺脚,“原来她是个小偷!再让我瞧见,必定抓来揍一顿才解气!”
众人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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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银子,丢了金子,好象谁也没占便宜,”红衣女开心地摇头,忽又掩口笑,“女人若是太爱生气,皱纹会多的,特别是母老虎。”
“谁是母老虎!”
“我在说你么?”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兰大小姐很明智地闭了嘴,咬牙瞪了她片刻,突然也笑起来:“你好象也丢了东西。”
红衣女变色。
经过这么一提,众人才发现,先前桌上那只金丝猫儿眼的镯子真的不见踪影。
众目睽睽之下取走东西,竟无人察觉,那黑衣女子还真是神通广大,明白过来之后,在场所有人都哭笑不得。
江小湖忍住笑:“原来谁也没捞到便宜。”
“不过一只镯子而已,”瞬间,红衣女又恢复媚人的笑,举步朝门外走,“赌局也完了,我也乏得很,该回去歇息了。”
翩翩然的姿态,男人们的眼睛又开始发直。
走过江小湖身边,她故意顿了顿脚步,用极细的声音轻轻道:“我住在西云街胡同。”
江小湖呆呆地点头:“哦。”
她微微一笑,出门去了。
见江小湖还是望着门外发傻,兰大小姐气得狠狠地踩他:“不许去!”
“哎哟!不去不去……”
“走了!”
目送他夫妻两个出门,赌场里所有男人都擦了擦汗,面露同qíng之色,果然母老虎是娶不得的,虽然这只母老虎很漂亮。
第九章 母老虎的风波
出门时,天色早已黑了,兰大小姐气乎乎地在前面走,江小湖一声不响地跟在后面,时而皱眉,时而叹气,神qíng沮丧。
突然,兰大小姐停下脚步:“你想去找她,那就快去。”
江小湖赶紧摇头:“不去,绝对不去。”
兰大小姐咬唇:“小湖,你说我像母老虎吗?”
江小湖看看她,犹豫:“有点。”
“什么!”
“不像不像。”
“假话!骗子!”兰大小姐恨恨地推开他,“你怕我,所以嘴上故意这么说,心里一定把我当母老虎了!”
江小湖慌了:“老婆……”
兰大小姐巴巴地望着他:“你说,我是不是温柔贤惠的老婆?”
你?温柔贤淑?江小湖开始摸脑袋,考虑许久,还是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这个……”
见他支支吾吾,兰大小姐抹抹眼睛,转身就走:“你肯定嫌我是母老虎了!”
江小湖默默跟上去。
“我是母老虎,跟着我做什么!”
“老婆,回家吧。”
“你自己回去!”
“这么晚,你一个人去哪里?”
“你管我去哪里!”兰大小姐甩开他的手,两眼微肿,撇撇嘴似乎又要哭了,“娶个母老虎在家做什么,没了我,你不是很高兴?”
江小湖看着她半日,突然叹了口气,抱起她:“我就喜欢母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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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油灯果真没有再熄灭。
“被我们看穿了把戏,他再不敢来啦,”兰大小姐眨眨眼睛,开心地躺在江小湖旁边,“今后我们醒来,都不会在野地里了。”
江小湖点头:“老婆真厉害。”
兰大小姐侧脸看着他,犹豫:“小湖,我这么凶,还骂你打你,你……真的喜欢母老虎?”
江小湖也看她:“那你是不是也真的喜欢我?”
兰大小姐默然半晌,摇头:“以前不喜欢的。”
“既不喜欢,为何还要嫁我?”
“你可记得你爷爷大寿那年。”
“恩。”
“当时我也曾随父亲过来贺寿的,结果被你骗去赌钱,还把我推到花园池塘里去抓鱼。”
“恩,如今那池塘还在后园,都快gān啦。”
“那是我头一回赌钱,出手就扔出个幺二三,输了项圈。”
江小湖目光微动,不语。
“后来我回家,就天天练骰子,”兰大小姐得意,“当初被你那么捉弄,我原本只是想过来气你几天,再回去的。”
说完,她又轻轻叹气,抱住他的手臂:“这些事你必定都已不记得了吧。”
看了她半日,江小湖突然一笑:“我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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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人人都知道你已是我老婆,将来你可怎么回去?”
“傻子,我不回去啦。”
“为什么?”
“因为我有一点点喜欢你了。”
“一点点是多少?”
“就是一点点。”
“不多吗?”失望。
“等你再变得有用些,就多了。”
“我一定会有用的,”江小湖迅速翻身拥住她,吞了吞口水,“现在……可不可以dòng房?”
兰大小姐涨红脸,推开他:“不行!”
长长的睫毛扇了两下,江小湖垮下脸,爬起来就要走:“那你还是不要喜欢我了,回去吧,我要去拥翠楼。”
“什么!你还要去那种地方!”
“老婆,我是男人。”
“你有老婆,不许你找别的女人!”
“有老婆,我却在当和尚。”
“反正不许去!”
“哎哟,别打别打,我一点也不喜欢母老虎,救命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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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闹鬼”是人为因素后,恐惧的感觉也就随之消失,兰大小姐教训夫君完毕,主动起身chuī熄了油灯,回到chuáng上躺下,由于白天实在太累,江小湖也放弃嘀咕,很快就进入梦乡,房间里只听见轻微而平缓的呼吸。
黑暗中,头顶突然传来笑声。
兰大小姐倏地跳起来,厉声喝道:“你究竟是谁!”
耳畔风声扫过,还未来得及出手,后颈突然一凉,紧接着,一阵浓重的睡意袭来,她顿觉眼皮发沉,困倦无比,整个身子再次软软地倒下。
半晌,油灯重新亮起。
江小湖赫然立于灯前,仰面望着屋顶,俊脸上满是头疼之色,似乎很没好气,而墙边的稻糙铺上,兰大小姐已沉沉睡去。
“这里没有捕快,出来吧。”
“便有捕快,我照样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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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窗台上已经多了个黑袍人,仿佛凭空出现的幽灵,毫无声息。
年纪与江小湖不相上下,高高的鼻梁骄傲地挺着,斜飞的眉毛略略透着些得意,一双漆黑的眸子在夜中显得光彩照人,这张脸上,每个地方简直都无从挑剔,只不过,这些完美的五官在组合过程中出了点问题,无意中形成一种痞痞的神气,并且长期保持在俊美的脸上,用不客气的话说,就是欠揍。
黑色的披风很宽大,他抱膝而坐,那姿势活像只收拢翅膀的蝙蝠。
“点灯做什么,我一点也不喜欢。”
江小湖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对付小偷就要点灯,怕丢东西,少不得要费些灯油。”
黑衣人望望四周,叹气:“就你这破房子,要找出能偷的东西,还真叫我为难。”
不等江小湖回答,他又似笑非笑地看着chuáng上的人:“可怜,有老婆的人还要天天憋着,不如进宫做太监算了,我倒可以破费替你打点一下。”
江小湖板起脸:“看来jiāo到你这个有钱的朋友,我当真要谢天谢地了。”
“更该谢谢我,”黑衣人挑眉看笑话,“我做好事的时候不多,如今她被点了xué,你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了,省得憋出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