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喜欢这个女儿,她太像她的母亲李氏了。
不管遭遇了什么,她的腰板都挺的直直的。那是因为她从没做过亏心事,也不屑于做亏心事。
而他,这个父亲。却是肮脏的,污浊的。一辈子也扳不直腰板的人。
但这时,他已经不怕了。因为他的大女儿身为皇后,自有许多便利之处。他对他的大女儿太了解了。那就是另外一个自己。
面对一个不屑于算计的嫡出妹妹,她相信他的皇后女儿有的是办法压制她。
果然,还是大女儿先生出了皇子,还被封为太子。
得到消息的那天,他喝的酩酊大醉,不出意外的话,白家还能再富贵三代。
不幸的是,没多久,这个让他骄傲的女儿就病逝了。
他难过吗。是有些难过的。但更多的则是失落!
但至少,还有太子!只要太子在,白家的希望就在。
那时候,他整天提心吊胆,毕竟宫里的嫡女贤妃还是很受皇上宠爱的。而太子,却失去了母亲的庇护。
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他坚信这句话。
因为他本人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在嫡妻在世的时候,他还是想得起一双嫡出儿女的,即便不喜欢,但也会看在眼里。但是自从李氏死后,他有时半年都想不起家里还有那么两个孩子。
然后,很快,贤妃就怀孕了。他更为太子提心吊胆。他知道贤妃在家时过得是什么日子,被雪姨娘和大女儿坑的几乎过不下去。如今,贤妃有了自己的孩子,不管为了她自己的孩子,还是为了当日的冤仇,只怕都不会让太子好过。太子只是个奶娃娃,真要谋算他,简直易如反掌。
可是老天就是这么长眼,贤妃虽然生了儿子,而且生了两个。但她为了登上后位,竟然掐死了其中一个。被关进了冷宫。
他当时庆幸极了!还好贤妃栽了!要不然不仅太子危险了,连他也未必能得了好。
一个不屑算计的女子,变成了能掐死亲生儿子的心狠手辣之人,如何能让人不害怕。
出了这件事之后,他真的虔诚的烧香拜佛了。感谢佛祖的庇佑啊。
如此安然的过了很多年,多的他都已经忘了宫里还有一个在冷宫里的女儿的时候,四皇子走进了他的视线。他不糊涂,也不蠢。四皇子也是他的外孙,当他被封为郡王,统兵以后,他就隐隐觉得不妙。
再加上皇上一直没有给与他们白家承恩公的爵位。他越发觉得,太子未必就是牢靠的。
前端慧太子就是明晃晃的例子。
那件事是他亲自经历过得,甚至白家还险些牵扯进去。当日娶李家女,不就是冲着李家是端慧太子的母家而去的吗。
如今,白家也是太子的母家!
他怕了!怕因果循环,让白家走上了李家的老路。
所以,他愈发的让自己糊涂了起来!也刻意的疏远雪姨娘。
既然太子要善待一个老姨娘,那就善待吧。他躲远一点就是。
于是,他越发喜欢那些娇俏的小丫头们,对雪姨娘也适时的表现出几分厌恶与忍耐。
他冷眼看着雪姨娘带着白荣仗着太子作死。
他心里自有自己的算计,若是太子得势,那么,白荣也是自己的儿子,虽然蠢了一点,但白家还是能继续的富贵下去,甚至更进一步。
若是太子败了,其他皇子胜了。这个也关系,反正白荣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庶子,他的继室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白环。只要提前一步把白荣扔出去,白环继承爵位也是理所当然的,继室之子也是嫡子,比不上白坤,但比白荣却尊贵许多。
若是最不幸,或是最侥幸的事,四皇子成功。那么还有白坤这个儿子在,他可是四皇子嫡嫡亲的舅舅,白家更差不了。为了名声,想必白坤也不会对他这个父亲怎样。
如此这般一算计,发现真是局面大好,不管时局怎么发展,他都吃不了亏。
之后,安郡王找到了双胞胎的妹妹。他那时就意识到,安郡王要起来了。至于贤妃,他已经不放在心上了。毕竟二十年过去了,再美貌的女子也经不住时光的雕琢。没有圣宠的妃子,总有几分忌惮。只要她不肆意而为,他就不用担心对方报复了。
从心里说,他也盼着能跟四皇子修复关系。所以,当白荣想把白chūn娘送到凉州时,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他也希望这是一个契机。
紧接着,事qíng发展的太快,快的让人眼花缭乱,快的让人措手不及。
四皇子回京了,被封为亲王。连刚被找回来的公主,也成了护国公主。
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跟这两位新贵的关系,宫里就出了事。
如今,已死的大女儿就站在面前,而他的心,却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否认
文远侯心思电转,又抬头看了太子一眼。
难道真的让太子面对这样一个如同老乞婆一般的母亲么。太子可曾愿意。
太子最大的依仗就是皇上,他是因为失去母亲才得到了皇上的加倍疼惜。如今这位母亲以这样的姿态出现了,打破了曾经留在心里所有的美好的幻想。那么,太子还能有什么优势呢。
都说,活人争不过死人。有时候,死人对于活人更有用。
这个女儿,不能认!
他的女儿貌美无双,风姿卓然,是天下女子的典范,是母仪天下的国母。她在最美的年华里死去了,就再也不会活过来。
想明白了这一点,他重重的磕下头,“陛下明鉴,这个女子绝不是老臣的大女儿。老臣的大女儿,早已经葬入皇陵了。还望皇上明察,莫要让死去的人不得安宁。”
白荣吃惊的回过头,看向自己的父亲。这怎么会不是大姐呢。
他坚信他不是认错!他和姐姐白荷,只相差两岁。整天打打闹闹,谁都不让谁。可是毕竟朝夕相处了十几年,骨ròu至亲,怎么不认得呢。
白荷也满眼愕然的看向自己的父亲,他竟然说不认得自己了。
不!不是的!
他刚才看着她的目光,明明是惊愕的。他认出了自己,却否认了!
好!好!好!
真是她的好父亲。她不知道自己多长时间不见天日了,可看看坐着的众位皇子的大致年纪,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这么长的时间,她的容貌老了,嗓子哑了。但是心却是透亮的!
自己的父亲,不希望自己活着!她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了这一点。
明启帝看着那父子三人,眼里露出嘲讽,淡淡的道,“这么说,倒是朕认错了人。”
文远侯一顿,他事先并不知道皇上已经认出了人。要不然,他宁可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荣亲王大喜,起身道,“父皇,文远侯是先皇后的亲生父亲,断断没有不认识自家女儿的道理。既然此人不是先皇后,那事qíng就更简单了,显然是有人居心叵测,想陷害母后,陷害高家。”
这话显然说的是敲响登闻鼓的大驸马。
苏清河不由的看向明启帝。今儿的事,不论怎么处理,对皇上都是有好处的。
承认这是白荷,则拉下高皇后,高家倒霉。
否认这是白荷,则大驸马诬告,huáng家倒霉。
那么,他该如何选择呢。
此时,一直端坐的恒亲王站了起来。他掌管宗室,自是有资格说话的。“皇兄,臣弟有话说。”
明启帝嘴角翘了翘,点点头,“有话就说。这既是国事,也是家事。不要有什么顾忌。”
苏清河心里一笑,谁不知道几位皇叔向来以父皇马首是瞻,恒亲王站出来,不管说什么,必然都是皇上的意思。
今儿,可真是热闹啊!
就听恒亲王道,“如今,皇上作为丈夫,肯定了这是先皇后白氏。而文远侯作为父亲,否认了这是先皇后白氏。两人各执一词。”
“夫妻之间,比别人更亲密两分,总知道一些别人看不大出来的特点。所以,皇上的意见非常重要。但作为父亲,也是从小看着自家孩子长大的,天下没有认不出自己孩子的父母。所以,文远侯的话也不能忽视。”
恒亲王的话音一落,文远侯的汗就顺着脊背往下流。这话听起来公正,可也把他放在皇上的对立立场上。他现在想的就是这么做究竟值不值得。
恒亲王看了文远侯一眼,才道,“本王这里正好有一个人,据她说,她曾经是先皇后的女师傅,从先皇后六岁起就一直跟在她身边,整整十年。”
“这样一个贴身的女师傅,论起亲近,不比文远侯差。毕竟文远侯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守着自己姑娘,尤其是姑娘大了以后,更是要避讳。所以,这样一个女师傅,肯定不文远侯知道的要多一些。”
“而跟皇上比起来,就更有优势。皇上与先皇后相处毕竟短暂。”
“我想,这样一个人的指认,应该假不了的。”
恒亲王的话音一落,白荷和文远侯连同白荣一起,马上就变了脸色。
他们都意识到了不好,教导先皇后的女人是怎样的出身,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
太子眼睛一闭,如今什么也不想说。他就是再蠢,也看出来这应该是父皇的意思。还能说什么呢。不管父皇想gān什么,如今最聪明的做法就是老实的待着,别碍事。
苏清河看了安亲王一眼,安亲王朝她点点头,显然,两人都想到了一个人,就是白chūn娘曾经提到过的扬州chūn红别苑的红妈妈。
果然,就听恒亲王道,“此人如今关押在宗人府的大牢里。说来也巧,这人牵扯到一件小妾暗害主母的案子里,这位主母,刚好是宗室的一位郡君。而这位小妾据说就是师从这位妈妈的。审问时,她攀咬到已故的皇后身上。臣弟这才将人扣在了宗人府。不敢放其离开,怕她玷污先皇后的的名声。”
“那就带过来认认吧。”明启帝点头应道。
苏清河就不由的佩服的看了一眼恒亲王,这一招可比她的秘密带人高明多了。
否则,此时抛出证人,可不显得自己是事先就知道要爆出先皇后的事,所以连人证都提前找好了。这不是不打自招么。
被带上来的红妈妈才委屈呢。她可不认识什么狗屁倒灶的小妾,无奈人家咬死了她不松口。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受了这一遭无妄之灾。
不过能来皇宫一趟,那真是死了也值得了。教导出一个皇后,是多荣耀的事啊!可她敢提吗。
连做梦都不敢说梦话啊!
要不是她见机快,早就被人灭口了。就这样还隐姓埋名躲了好些年呢。
不过,最终还是被老雇主找到了,不过却不是为了杀她,而是再教导一个姑娘。
她都不知道这家人是不是真傻。
说她们傻吧,他们知道要杀人灭口。说她们不傻吧,明知道这不是正途,还非得一条道走到黑。而且用人竟然敢用以前死里逃生的老人。真不知道这是什么逻辑。觉得她们即便逃出去,也没走漏风声,就是个信人。
信个P!那不是没办法么。谁不知道BIAO子无qíng戏子无义啊。
老了老了,bī得她走一趟京城,教导家里的姑娘!啊呸!真当她们这些姐儿就没脾气了!
想起那位叫白chūn娘的姑娘,她就暗自冷笑。那姑娘已经被彻底教废了,嫁到哪家都过不好。除非进窑,子。
别把她们这些姐儿不当人啊!
苏清河眼里,这位妈妈即便满脸皱纹,也是个会打扮的老太太。即便身陷囹圄,走出来,依旧整洁妥帖。
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妇人,说话都有些颤抖,磕完头,就乖乖的上前认人。显然是得了提点了。
白荷一见红妈妈的视线落在她身上,顿时低下了头。年幼的时候不懂事,由着自己的姨娘闹幺蛾子,请了一个过气的窑姐当女师傅,专学些狐媚的本事。
等真的嫁了人,一点一点的知道了道理,可已经渗入骨髓的做派哪里是那么好改的。那些日子,自己偷偷在房里,不知道熬了多少的不眠之夜,才将身上的风尘之气去了几分。
这是她一辈子都不愿意回忆的过往。
红妈妈看着眼前一副老妪之态的白荷,顿时有些伤感。她第一次见到这姑娘的时候,她才六岁而已,整整十年的朝夕相处,没点感qíng也是不可能的。她即便再躲,那眉眼还是能看出当初的影子。
她把视线落在白荷的双手上,她一紧张就用左手抠右手的指甲,说了十年都没改好,如今过了大半辈子,还是如此。
感觉到红妈妈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白荷马上将手松开,微微的向后背了背。
大殿里众人都在注意着两人,这番动作自然落在大家的眼里。
于是,大家就都默然。还用说什么吗。这明显是认识的!那红妈妈知道对方的小动作,而对方也知道红妈妈对自己了如指掌。
就听那红妈妈一叹,点点头,“没错,这就是文远侯家的大姑娘。当年请贱妾去教习这位姑娘的就是文远侯府的雪姨娘。这个绝对错不了。”
恒亲王点点头,“你先退到一边,一会还有话问你。”
红妈妈赶紧低头退到一边。
“皇兄,看来不应该有什么怀疑了。”恒亲王看了一眼文远侯道。
文远侯接过话头,“回陛下的话,老臣实在是不敢认,毕竟最后一次见面,她还是小姑娘的样子。小女的耳朵背后,靠近耳根的地方,有指甲盖大小的红色胎记。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的夹fèng里,有一块不明显的青色胎记。是与不是,看一看就知道了。老臣心里希望不是。死了总比活受罪好啊!”说着,还抹了抹眼泪,很是煽qíng的样子。
这算是又把话给圆回来了。这个无耻的老东西!
第一百四十三章 原配
检查的结果自然与文远侯所说的是一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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