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死到临头还不忘自己是皇帝。只是皇上,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那玹琴教的一百三十九条冤魂,今夜可都是在您的身边看着呢。”
他的声音,到背后越发的有些空灵。那样的声音,就是平日玩笑都能被吓到,何况这下,烛火昏暗,狂风呼啸。
“玹琴教,你是玹琴教的人?金陵余孽!”皇帝瞳孔猛地一缩,声音里有些颤抖。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当年那案子没有了结清楚,果然,果然来了。
柳逸清忽然很轻松,他看着皇帝,又看了看贾琉璎,笑道,“皇上想不到吧,就像你想不到,你的枕边人,日日给你下了药一样。”
“琉璎,你?”皇帝闻言,心里一紧,便一把将贾琉璎抓了起来。
贾琉璎不过是淡淡的笑了笑,“不过是卖个人qíng给宸王爷,若是真下了毒,皇上如今早就驾鹤西去了。何必这时候这般冲动?”他说着,伸手去将皇帝的手掰开。
皇帝在震怒之中,手自然也不是特别的有力,贾琉璎轻而易举的将他的手掰开,又很随意的拍了拍衣服。
看着皇帝一副惊愕的样子,他不过又是笑笑,起身走到君墨宸面前,“王爷让我做的事,我如今已经做到了。”
“琉璎,你!”皇帝直到这时候才有些莫名的恐惧。第一次,被自己爱的人背叛,原来是这样的滋味。从来都是他抛弃玩物一般将人丢弃,第一次被深爱之人这样对待,他忽然莫名的有些绝望。
贾琉璎并不吭声,只是站在皇帝对面看着。只是,莫名的有些酸楚。
“皇上方才说金陵余孽,这话倒是难听了。好歹,我当年也是拜师玹琴教。”君墨宸看了看贾琉璎,又看了看皇帝。他忽然玩味的笑了,问贾琉璎,“你真的不愿和他共死麽?他可是盼了好些年,不然怎地那般宠爱你?”
贾琉璎一时没了话,或是说,这话,他根本不想回。
君墨宸见他二人的眼眸均是黯淡了几分,便暗示柳逸清动手。
柳逸清正要向前时,却被贾琉璎挡了一道。可终是挡不了,柳逸清那一剑刺的极准,剑入血喷,浸染了huáng色的龙袍,也浸染了他的白衣。不过刺中之处并不是要害,特意偏离了一些,要的便是让他难受的死去。
今日来的人,全部都是一色的白衣,白的亮眼。那哪是白衣,那分明是丧服,却不是为了这帝王。
“好剑法,呵。”皇帝说着,一口血从口里喷了出来。
柳逸清没有多少理会,只是他见他还活着,便也不急着收剑。只是说道,“我玹琴教和你无冤无仇,和皇家无冤无仇。你这昏君,当年竟然下令一网打尽更是让玹琴教灭门。今日这一剑已是便宜了你,只等着一会将你五马分尸了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要宫变了~
☆、驾崩
“是么,是宸儿的主意么?”皇帝靠在那椅背上喘着粗气,看着正拦住贾琉璎的君墨宸。
君墨宸没有答话,只是贾琉璎跪了下去,“宸王爷,你让我去他身边吧。”
“你不是恨麽,怎么,心软了?还是说,你现在也爱上他了?”君墨宸蹲下身去捏住他的下颌,那笑,带着一丝的不可思议。
“是啊,恨啊,怎么不恨?若不是他,我本可以快意江湖,本可以与心仪的女子携手一生。却是因为他,我不得不在他身下承欢。只是这么多年,他对我的qíng意也不是装出来,我亦不是铁石心肠。王爷,我也是个将死的人,求你,让我随他一起去吧。”贾琉璎央求道,他看着君墨宸,他希望他能答应他,虽然他也不敢确定。
君墨宸看着他一脸央求,连声冷笑,“真真让人感动,若是本王不答应,你想如何呢?先时还恨得咬牙,这么快就求着同死了。贾琉璎,是不是再找个人qiáng了你,你日后也会跟着他好?若是这般,这天下龙阳之癖的也不止龙椅上那一个。”
皇帝被他那话惊的一连吐了几口血,“逆子,逆子!”他不敢想象,若是这样下去,贾琉璎会被君墨宸如何对待,心里越发的慌了。纵使被背叛了又如何,他终究是用了真qíng,动了真心。
贾琉璎见状,心里越发的酸楚,只得再三对于君墨宸央求道,“琉璎求王爷成全。”
“成全?我成全你,那谁成全过我了?我娘死了,百里不到的路,我却不能回家去看她一眼?呵,你倒是有qíng有义,那龙椅上的,只怕还不稀罕。”君墨宸说着松开了手,又对柳逸清道,“逸清,收剑吧,不必等了。”
柳逸清点了头,将剑拔出。皇帝亦是随之吐了口血,面色越发的惨白。
贾琉璎爬了几步到了皇帝身边,看着皇帝,他忽然笑了,笑的不知该说什么。
他恨了那么多年的人,忽然快要死在自己的面前,他的心里,却没有一点得到解脱的感觉。
他握住皇帝的手,依旧轻轻的笑着。然而皇帝却想将他的手挣开,但是贾琉璎却不许,握得更紧了些。似乎是想让自己手心里的余温去暖他,却也没了多少的用处。
“皇上,琉璎陪着你好不好?”贾琉璎看着皇帝,笑着问道。
皇帝看着他,一时又湿了眼眶,他说不出话来,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他管不了是什么原因,只是知道,他爱的人,愿意了。
贾琉璎知道自己也活不过今晚,想来还是和皇帝在一起,多少自己若是身死,不会被人扔到乱葬岗去。
“贾贵殿就这么想去见阎王了?难不成是阎王殿里设了茶宴等着你不成?”这一声女音倒是将好些人惊了一下,尤其是守在殿外的人。只是这女子,是君捻雪,从帘后转了出来。
“还有,父皇,若就这样去了,岂不是可惜?”君捻雪走到他们身边,将他俩相握的手掰开,又对着皇帝笑着,“柳大哥的剑法,该说是准呢,还是不准呢?”那是故意的不让剑下之人一剑毙命。
她的笑还带着那一丝的天真,却掩饰不了那其中的恨。
皇帝看着君捻雪,心里倒是有了几分的愧疚,但是见到君捻雪身后之人手上的银针时,眼底的愧疚化作了满满的惧意。
“本是想上梳洗之刑,只是我一个女流之辈,倒是觉得太过恶心。听闻当年,父皇最喜欢我娘的一对芊芊玉指。如今,只想着让父皇感受一下这十指连心的滋味。”
君捻雪一边看着皇帝的手指,一边说着。又从柳桪的手上接过银针,慢慢的从皇帝的手指尖往里刺入。
皇帝疼得龇牙咧嘴,疼得一心求死。只是却一直忍着没叫出声,疼得面上越发的狰狞。但是君捻雪旁若无人一般,似在对待一件工艺品,慢慢的将银针刺入,刺满了十个手指之后,忽然一次xing将那十字银针一齐拔出。
“啊!”皇帝的叫声有些惨绝人寰,贾琉璎在一旁看着,根本不敢上前阻止。
“又不是断了头,何必如此惨叫?”柳桪冷声道,心头有些烦躁,原想一剑了结了皇帝,却因着君捻雪挡在面前,无奈之下竟是拔出了剑对着贾琉璎,“宸哥哥未必想成全你们做一对鬼鸳鸯,我可以。”
贾琉璎闭上双眼,只道了句,“多谢姑娘。”
还未等柳桪出剑,贾琉璎的脖颈处早多了道血痕。这才听柳逸清冷声道,“哪里那么费事?”
他根本没动,却让柳桪的剑往贾琉璎的项上走了一遭。
“琉璎,琉璎,琉璎。”皇帝唤一句,咳一声。
“皇上,来生,放过琉璎吧。”贾琉璎看着皇帝,一字一句地说着,两行泪滑落。
“琉璎,琉璎,是朕负了你,是朕害了你。”皇帝颤声道,他看着贾琉璎,向着他扑了过去。
皇帝一直咳着血,又用尽力气紧紧抱着贾琉璎,“琉璎,琉璎,”
“皇上,您那日,不是问琉璎,愿不愿意和你一起。这一生,可以。只是,皇上,来生,放过琉璎吧。好不好?”贾琉璎撑着一口气问他。
皇帝看着他,心里越发的内疚,含着泪,点了点头。“好,朕允你。”贾琉璎见他应了,松了口气,合上了眼睛。
这一生,孽缘孽债,终是跟了你一生。来生,只求放手,我们各自不相gān。
“父皇,让雪儿送你上路吧。”君捻雪半跪在皇帝面前,咬了咬牙轻声问他,像是在征求他的意思。
皇帝看着她,伸出手来,她看着便递了手过去,“朕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娘。雪儿,来生,莫再生在帝王家,莫再做朕的女儿。”
“是么,但愿吧。”君捻雪笑了笑,正准备下手,却被皇帝抢过她手里的匕首。
正当众人惊异之时,皇帝将君捻雪推开,用尽全力对着自己的脖颈抹了一道。
又挣力向贾琉璎看去,气绝之时,他笑着合了眼。
这一生,他做了太多的错事,而如今,他终于解脱了。然而他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悲哀的人,至少,他爱的人,到了最后,还是愿意与他在一起。
君捻雪跪在一旁,亦是轻轻的三叩首。原谅这一生你从没对我好过,只是终究,这命是你所赐。从此,也愿你九泉之下安息。
君墨宸看了一眼皆以气绝的两个人,这才打开手心里的纸。
国玺在枕下,愿与他合葬。
那是贾琉璎给他的,短短十个字,又是一桩jiāo易。
但是这桩jiāo易,他忽然想做。不是因为那国玺,是因为贾琉璎这个人。
柳逸清见君墨宸看他,自己慢慢环顾这一切,摇了摇头,“人既死了,你看着办了吧。我无多求,只是你登基之后,还玹琴教一个清白。”
君墨宸转过身看着他,点了点头,“会的。”
打开门时,外头风已经不那么大了。守在殿外的将领忙过来问qíng况,君墨宸点了点头,只道了一句,“已经去了,先散了吧。”
那些人得令,便都收兵散了。
君墨宸关上殿门,见君捻雪命人打了盆水,小心的为皇帝和贾琉璎擦拭了血痕。君墨宸看不过去,便示意了千画。千画这才走上前去帮忙。
柳逸清见柳桪看着他,便道,“问心无愧便好。”
终究不是那么狠心的人,只是心里有怨。终究还是放下了。
柳逸清将大殿的门打开,走了出去,一阵冷风灌来。他忽然变得无比的清醒。抬头望了望天,这才发现,竟然已经开始飘雪了。
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金陵的雪。
金陵的雪,是来掩盖金陵的血来了。
真的,能掩盖了麽?
柳逸清唇边冷冷的一笑,想前走了几步,又朝着落琴山的方向跪了下去。
爹娘,此仇已了,九泉之下,愿安眠。
柳逸清还没站起身,忽然胸口发闷,一口血吐了出来。他抬起手将血擦去,起身时才察觉背后有人跟着,回头看时,是君墨宸,也不知在他身后站了多久。
君墨宸看着他,伸过手去,柳逸清也不客气的搭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