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蒙要提起他来的时刻,灵安脸上现出一抹邪xing的笑,“不过这很有意思,本王等着看赵洛懿能拿你怎么办。”
灵安沉声喝来一人,叽里咕噜一串南湄语。
立刻有人放出联络烟花,明灯照着船头一人,他手中握着两面旗子,向着最近一艘相隔不足二十米的船打出了信号。
一江cháo水,带动漫江灯光,宛如星子涌动向未知的方向。
一只小船从最近的船上放出,李蒙跳上小船,蓦然船身一个倾侧,船上的士兵惊慌大叫了两声。
一只手抓紧了李蒙的胳膊,他回头看见曲临寒满面无奈,“走吧,接师父去。”
“你不用去。”李蒙沉声道,冷淡地扯开曲临寒的手。
曲临寒望着空dàngdàng的手掌,士兵不管他们,小船已经开始往回滑动。
“你说得对,自己的仇,还是要亲手了结,否则将来到了地下,父亲指不定揍得我娘都不认识我了。我自小丧母,要是到了huáng泉,不能相认,岂不是亏大了。”
李蒙没再反对,目光触及曲临寒眼底隐隐泪光,李蒙转过头去,在船上找了个位置,坐下,屁股底下湿冷得很,手掌摸到的也是水,摇摇晃晃的小船,即将把他们带回南湄海岸。难以抵挡的疲惫之下,李蒙在极短的时间里居然睡了一觉,还做了梦。
梦里图力被青奴顺利杀死,霍连云被梼杌押送上船,南湄岸上漫天大雾,他在大雾里跌跌撞撞找人,当人影出现的瞬间,小船靠近大船,曲临寒粗鲁地拉扯着李蒙,先推他上船,自己攀住绳索,第二次被吊在船身上的感觉令曲临寒脸色发青。
徐硕之走出船舱,即将靠近灵安的一瞬,灵安似有所觉地转过头去,笑容上脸:“不睡了?”
“一石二鸟,做了人qíng,也偿了恩qíng。长进了。”徐硕之手掌没能落在他发顶上,就被灵安把手握在温暖的手中,少年人的体温,犹如火炉,永不熄灭。
“我没这么想,全他一个人qíng罢了,谁让他跟本王一样呢?”
徐硕之:“??”
“进去吧,风大,chuī病了你,本王还有没有清闲日子过了。”
两人进入船舱。
一面红底金线织就的云蛇王旗升上桅杆,被夜晚激烈的风撕扯得拼命挣扎,船身以乘风破làng之势驶入暗夜。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网站大面积抽风。。。昨晚没赶上。。。。现在发个预览也看不到。。。先更新,蓝后,要是有什么显示不出的地方,就。。。
我们一起开动脑筋吧!【手动cry
元旦快乐大家。
☆、八十九
上了船李蒙和曲临寒真正面面相觑了,这上头一个人都不认识。李蒙有点后悔一时冲动,带两个南湄手下也好,现在不过换了个小点的房间睡觉。
曲临寒一刻也待不住,进屋把个包袱丢在chuáng上,也不吱声,就出去了。
李蒙清点了一下两人的兵器,犹豫地抓过曲临寒的包袱,拆开竟看见不少暗器,最眼熟的莫过于给李蒙做过的“熊掌”,针盒里什么都没上。
“别动!”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得李蒙手里一把扇子掉落,什么都没发生,李蒙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曲临寒啃着又冷又gān的面饼子,走来随意瞥了眼,“这个没事,不过那几个皮褡裢上的镖都喂了东西,见血封喉不至于,要是划破你一丁点儿皮,就用不着你去找师父了。”
大概是麻痹身体的药物,李蒙随手把包袱合拢,坐到榻头。
“吃饱才有力气。”曲临寒递出半张饼子。
李蒙一看那饼,忍不住就是个饱嗝,不过还是接了过来,倒了两杯水,一杯给曲临寒,把饼子掰碎,边吃边喝没味道的茶。
“凑合点儿。”曲临寒看李蒙微皱了下眉,戏谑道:“方才席间是有酒有ròu,这一路上美酒美人儿怕是少不了。”
李蒙闷不吭声,垂着头。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倔呢?”曲临寒腮帮里都是饼,让李蒙等会儿,出去找炉子,再回来时,把李蒙的茶也端起倒空,以沸水烫过了杯子,从柜子里翻出茶叶来泡上。
茶水huáng中带绿,宛如中安堤上新柳。
“少爷金贵,少不得多费心。”曲临寒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一口,嘴角瘪了瘪, “靠岸以后怎么办?”
李蒙脸上出现了空白。
“你没想好?”曲临寒茶杯一歪,手指被茶水沾得透透发亮,指头颤抖不止。
李蒙缓缓摇头,“在想。”他迟疑片刻,道:“师父要是知道我们没按计划离开,会不会生气啊?”
“这不是明摆着呢吗?不过是你的主意。”曲临寒才泡了冷水澡,脚踝又肿又痛,这滋味儿,李蒙肯定是gān不出,都是听赵洛懿的意思。此刻仿佛周身还环绕着冰冷刺骨的海水,他畏畏缩缩道:“反正我是栽了,给你当盾牌的命,不图什么了。”
从大秦来南湄的路上,曲临寒有无数次机会除去李蒙,他一次也没有想起过。后来李蒙进宫给赵洛懿当跟班,他是日盼夜盼,总觉得没两天也轮到师父接他走了吧。 两个多月,数十个日夜,一天比一天没希望。
“你说,好不容易这见上面,师父还忽悠我吶。”
长夜漫漫,这一晚不知道要坐多久船,折腾了半宿,师兄弟两个都没睡意。
斜斜灯光中,曲临寒额前卷曲的一绺黑发粘在脸上,那是海水留下的黏腻,他手握茶杯,越握越紧,自嘲地笑道:“一个人目标是小,他带你一个在宫里,比我们都进宫安全。道理我都懂,可你说,为什么他带的是你,为什么这一个跟班儿,就不能是我?”
李蒙看着曲临寒,眼神忽然抽离了茫然,变得清澈。
“师兄觉得为什么?”
曲临寒拇指擦过唇边,笑容暧昧。这些日子,他吃了不少苦头,娃娃脸变得瘦削,渐渐有了男人的轮廓。
“起码带着你方便。”加重的尾音里,意思再明确不过。
本以为李蒙会羞恼得满面通红,李蒙却无动于衷,只是低头呷了一口茶。曲临寒看他动作,心头忽然被一股扭曲的妒意咬噬,他抖着手,端起杯喝了口。
“不仅方便。”李蒙认真道,“来南湄的路上,师兄一直在打退堂鼓,设若师父有了计划,你们之间缺乏默契和配合,师兄再来一次退堂鼓,何如?”
曲临寒冷笑道:“要是师父选的是我,他就不会让我有机会打退堂鼓,大名鼎鼎的穷奇,不可能这点也办不到。”
“师父没告诉过我全部计划。”李蒙心平气和道,“他自己也是走一步看一步,要论心计,他算不过图力,也算不过霍连云,但他会出奇兵,就算我们相好,”李蒙的话停顿下来,既无尴尬,也没有羞窘,第一次他坦然地提起这事,嘴角俨然带了点笑意,“也不知道他下一步要怎么做。我没有江湖经验,没有绝世武功,得全神贯注才不至于拖后腿。在遇到你之前,我们曾遇到数次刺杀,他身受重伤敢在我身边毫无顾忌地养伤休息。假如是你,你不会在这样得时刻想去办自己的事?你不会想去逛逛jì馆看看热闹?你不会觉得反正也没有cao办正事,耽误一会儿不打紧?”
曲临寒默不作声。
“你不会选择比他更有可能帮你报仇的助力,不会从背后捅一刀,不会出卖他的行踪,不会明知二师叔身份,却什么也不说?”李蒙压抑着音调,肃着脸,隐隐有股压迫得曲临寒无法作答的威势。
良久,曲临寒摸摸鼻子,转头凝视门边,屋里没窗户。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曲临寒几乎从齿间挤出这句低沉沙哑的回答。
“所以师父的选择,有什么不妥之处?”李蒙问,他埋头喝茶,那股威势在曲临寒说话时,消弭于无形,他不是要咄咄bī人让曲临寒承认错误,而是想让曲临寒明白另外一件事。
“我们在一条船上,只要不下船,无论你怎么想,大家手里的桨就得往一个方向划,否则船只能在原地打转。师兄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李蒙微微笑了起来。
“倒是我心胸狭隘了。”曲临寒一哂。
“不是不是,回头我说说师父,他做事总是没方寸,容易让人误会,不然也不能那么多人以为他杀了他娘。”李蒙站起来,给曲临寒斟满一杯茶,收敛笑意,正色道:“师兄肯和我上一条船,今日承你的qíng,将来我一定还。”话毕,仰脖子饮尽。
曲临寒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阵失落,也有点不好意思,也伸脖子喝了。二人吃完宵夜,都揉着肚子躺下睡觉,不知道睡了多久。
砰然一声巨响中,李蒙醒了,船舱里黑乎乎的,曲临寒比他先醒,只见桌面上点起一盏油灯。
曲临寒chuī灭纸媒,做了个嘘声的动作,耳朵贴到门上,凝神听外面动静,小声说:“好像靠岸了,我出去看看。”
“一起去。”李蒙拿了剑,扔给曲临寒两把短剑,还愣了下神,这短剑好看,握柄和剑鞘上都有jīng美的镂花。
曲临寒也不解释是从南湄带的土特产,将来用来骗媳妇儿的了,打头探出半身,左右看了看,对李蒙打眼神。
两条对称的巨大火蛇在岸上烈烈作声,倒映入水,天地之间一片野茫茫的火光。不远处山中也有零散火把,移动的速度极其缓慢。
正有一艘大船起锚,离开海岸。
紧接着第二艘、第三艘,靠了过去补空。
摇曳的火光把岸边照得通明,蚂蚁似的人一个接一个往船上爬,有的人去抓前面人的脚,反被一脚踹下水,有的人攀援铁链爬到一半没力气跌进水里。等到船只放下甲板,满脸脏污根本看不清是人的奴隶们不要命地侧着身往船上挤。
曲临寒拽着李蒙,扎进人堆,不敢回头多看一眼,多停留一步也会被人推上船去。
好不容易挤出去,举目可见到处是被火烧过的屋舍,连着码头上堆叠的货箱,哭天抢地的脚夫。
天空中轰然一声巨响,哗啦啦一场大雨倾盆,仿佛是在云顶倒扣下来的水盆。
风势助长火势,雨却下得更大,天与地瞬息之间一片茫茫,昏暗得什么也看不清。
“我们去哪儿?”曲临寒猛地一把把要往外冲的李蒙拽回来,两人蹲在一架被烧成焦炭的推车后面,到处都是人,李蒙从来没有一次看见过这样多的人,放眼望去,乌压压都是人头,个个脸上沾满泥土烟灰,辨不出面目。
李蒙脑子里第一个闪现的念头是皇宫,但这里离皇宫太远了。为什么奴隶都跑出来了,就算馨娘的计划顺利,能上船的人也不会有这么多,这根本不像是矿场被炸。
李蒙扶起面前一个跌倒的奴隶,那人半闭着眼睛,浑然如同死去。李蒙对曲临寒大喊道:“吃的!有吗!”
曲临寒居然摸了个饼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