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剑出燕京_轻微崽子【完结】(1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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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不想。”李蒙道,“你不相信百兵谱有这么神奇。”
方大自嘲地笑了笑,“江湖传闻,多有不实。譬如五十年前说是南山脚下出了个白发魔女,来去无踪,轻功已臻化境。有武痴去南山寻访,才发现其实不过是一只长白毛的猿猴。”
李蒙忍不住也笑了。
“歪门邪道我从来不信,我只信钱。”方大苦笑道,“说吧,许老三要怎么才肯jiāo出东西来。”
“他要的也很简单。”李蒙侧低着头,粗陶碗上有古朴至极的暗纹,“首先,千元村上百条人命,一条也不能少。”
方大皱起眉:“还有呢?”
“其次,最好是能离开这里,找个地方清清白白过日子,不再受人监视。”李蒙又道,“最好能彻底甩开朝廷的官兵。”
“不该找蔡荣来。”方大失魂落魄地坐了会,气得跌足,“不过已经为时晚矣,要怎么做?”
“许三叔。”李蒙高声叫道。
立刻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许老三没有走远,此时方大对着他,脸色已大不相同。
许老三耷拉着头,就他一个人进来,走到方大的面前。
“咚”一声许老三跪了下去,重重磕完两个头,眼眶发红地抬起头来看方大,哽咽道:“是我许老三对不住你,从前横刀夺爱,又想方设法将你排挤出去,bī得你走投无路。弟兄们对你也有很深的误会……”
这时李蒙才回过味来,方大一开始给自己下毒,自然而然以为他是手段卑劣之人,然而这样的手段卑劣之人,在旧事当中,实际是被许老三陷害bī着出走,又失去了心爱之人。难怪只得方大三个人投奔桥帮,分到的钱财想必也不多。加之那些不为人知的细节,才成了死结。
方大眼中带泪,鼻翼翕张,半晌才哽着声道:“罢了,是我们同仇敌忾的时候,再叙这些往事,未免小气。”
“不,是我对不住你。这些年我一直拉不下脸来,更怕你会回来寻仇,私下里抹黑你不少……”许老三深吸一口气,手里一样东西重重掷出,砸在门上发出一声巨响。
外面于四带着一帮弟兄们,数十人走了进来,黑压压一片,齐齐单刀拄地,给方大跪下了。
“希望你……”许老三颤声道,“希望兄弟,既往不咎。”
身后众人皆垂下头,齐齐给方大磕了个头,“对不住了!”  
声势直冲云霄。
方大眼圈迅速红了,泪水涌出,将他的脸全都打湿,他费了老大劲,才站起身,紧接着扶住许老三的肩,就在许老三的面前,与之相对而跪。
“老弟……”许老三哽咽道。
“不说了,我方大,能得今日,此生无憾。”
许老三与方大额头相触,很快分开,大喝道:“拿酒来!”
堂屋内数十人分酒时,李蒙示意赵洛懿。
他两个偷偷走出屋,青天白日下,阳光刺目。
李蒙微微睨起眼,只见四面架着的弓|弩还在,他低下头,带着赵洛懿快步走到树下。
“解药还没拿。”赵洛懿出声提醒道。
李蒙猛然一拍脑门,疼得嗷嗷直叫,捧着手掌跳来跳去,嘴里不住嚷:“糟了,我忘了,等他们出来就去要。”
赵洛懿捧着他的手给chuī了两口气,李蒙傻乎乎咧着嘴。
“不疼了?”赵洛懿问。
“疼啊!”李蒙答道,“想什么呢!”
赵洛懿笑了起来,去亲李蒙的嘴角。
李蒙一面回应他,一面紧张地到处看,忍不住趁着接吻间隙拿手肘顶开赵洛懿些许,“有个大婶在看。”
“你怕别人看?”赵洛懿亲着李蒙的耳垂问。
“还、还好。”李蒙不是怕,就是觉得脸红,虽然也是有人养娈童,但光天化日之下这么抱着亲热,总让人不好意思。
赵洛懿扯直他的领子,又蹲下去给李蒙整理袍子,也不知道手是有意无意碰到李蒙敏感的地方。
应该是无意,毕竟很快就拿开了,李蒙想他也不至于大胆成这样。
赵洛懿给李蒙收拾整齐了,站起来,低着头看他。
日光穿过头顶密密匝匝的树叶,被分割成光斑,耀在李蒙病弱苍白的脸上。
“我怕别人看,你这个样子,我要一个人看,不给别人看。”赵洛懿展开双臂,将人按在自己怀里。
李蒙连耳廓都红透了,也不敢抬头,还不敢走,得等着这帮糙莽叙旧完了,自己要适时地进去,还要商量接下去怎么办,怎么打,怎么死最少的人。
一旦他们成了朝廷追捕的要犯,那无论生死,也都谈不上什么人命贵重了。只要是站到了朝廷的对面,只能讲本事,没法讲人xing,在官兵的眼里,杀一个人和宰一头猪,差别不大。

☆、一三九

  
不足半刻,有个村民手里抓着锄头,慌不择路跑来,一头撞进堂屋。
“报——老大,上面泼油下来了,打算放火烧山!”
众人惊疑不定地都在看方大。
方大惊出一背冷汗,与许老三相携起身,焦虑地说:“不可能,我还在这里,绝不可能动手。”
“报——”
又一人匆匆跑来,扑通一声跪在许老三的面前禀报:“桥帮和官兵打起来了!”
“怎么回事?”李蒙和赵洛懿走了进来。
“我让他们等我上去,还有三哥也一起。”冷汗从方大额上滚落,沾湿他的睫毛。
“桥帮现在听谁指挥?”
“是我的人。”方大沉吟片刻,“不行,我得马上回去,怕是蔡荣翻脸了。”
“他怎么会翻脸?他还没有拿到真的……”李蒙焦急的话语戛然而止。他的假设一直建立在许老三和方大没人说假话的qíng况下,蔡荣带着滚油来,其阵势,与其说是想bī许老三出去,不如说想屠村。
“我和你一起去!”许老三拍拍方大的肩,两人快速走出去。
李蒙看不明白了,也只能跟着,赵洛懿三两步走到方大的身边,他握住方大的肩膀,低声与方大说了两句什么。
方大转过脸来满怀歉意地看了李蒙一眼,停下脚步,对李蒙和赵洛懿说:“你们也一起上去。”
“能上去,大家伙为什么不一起上去!”有村民不服气地叫道。
妇人们倚在道旁,焦急地看着这些男人。
“不行,绳梯最多只能容四个人,而且看见是我,桥帮的人会拼命护着,需要有人上去之后再指挥,有序、快速地把你们都接出去。”
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盖过了方大说的话。
“给我闭了。”许老三一声断喝,他厉色环视一圈,急促地说:“上面都是官兵,冒昧上去只不过是送死。”
就在许老三转过头去找之前帮他说话的老头时,李蒙也看见了,那个眼神像是有什么只有两人知道的秘密。
许老三回头之前,李蒙连忙撇开眼,应和道:“贸然上去,要是官兵发现qíng势不对,点火的话,人在半空,不死也伤。各位稍安勿躁,听从指挥。左不过是一条命,这么多人一起,也不怕huáng泉寂寞。”
本都是把头拴在腰上讨生活的亡命之徒,当年犯下的事,历经十数年,仍旧悬在这些人的头顶,就像一把利剑,随时可以夺取人命。
有人摇头叹气:“也只好如此了。”
“我许老三绝对不会独善其身,该是我三爷出马的时候了。”许老三的目光在人群里捕捉到一个人。
一身紫色长裙曳地的妇人款款而来,她捧起许老三的脸,手指摩挲起他粗糙的面颊,比划几个手势。
许老三低头抵住妇人的额头,片刻后,他直起脖子,望向黑压压的人群,口中一声呼喝。
“都听老卢的,他会带你们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老卢华发在日光中愈发雪白,他郑重地抱拳答应,喊了声:“大伙跟我来。”便引着村民们撤退。
说是绳梯,要上四个人也很玄乎。
李蒙不方便抱着赵洛懿,由他把自己搂着,另一只手攀着绳梯,借助陡壁向上爬。
李蒙突然发出一声笑。
赵洛懿低头看他,亲了亲他的额头,不大高兴地说:“上去就叫他们给你解毒,还在发烧。”
李蒙咳嗽了两声,肿得不成样子的胳膊夹着赵洛懿的脖子,不敢太用劲,免得把他师父勒死。
“没事,我都不觉得。我说。”
赵洛懿把绳子绕了几圈在自己腰上,李蒙抱着他,像两只猴子一样就停在半空里,挂着闲聊。
“像不像你带我离开中安那天晚上。你就这么,像夹着个小孩,也不许我说话,也不问我意见,就让人叫你师父。”李蒙眼带揶揄,斜乜他,胖手指在赵洛懿腮帮上戳了两下,“你说你是不是,太霸道了点。”
“一个小屁孩。”赵洛懿笑着说。
言下之意,小屁孩不需要有意见。
李蒙也笑了。
那时候他很小,赵洛懿却已经在刀口上舔生活了十数年,能叩开这个冷心冷xing的人的心,李蒙依然觉得很不可思议。
赵洛懿神qíng十分柔软,爱惜地亲了亲李蒙的发顶,“以前我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李蒙嗯了一声,靠在赵洛懿的胸膛前,听见的心跳声沉稳踏实,现在在数米的半空里,他一点也不害怕。
“现在知道了?”李蒙尾音上扬地问。
“以后你想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李蒙低着头,半晌没有动静。
赵洛懿脸色一沉,搂得李蒙身体一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两个人挨得极近,毫无间隙。
“蒙儿?”赵洛懿一出声,就被蹿起来的李蒙猛地一口咬住了唇,赵洛懿被撞得侧身在崖壁上结实地蹭了一下,他分开脚,一足踏上崖壁。
李蒙彻底悬空,总感觉自己要掉下去,惊喘一声,手足并用地缠在赵洛懿身上。彼此的反应,对方最清楚不过。赵洛懿身体微倾侧过去,一条腿屈起,借助崖壁,让李蒙坐在自己的腿上。
李蒙早已经眼圈通红,要哭不哭。
赵洛懿什么也不再说,看了他一会儿,渐渐靠近李蒙的脸,咫尺之间,他停顿下来,摸李蒙的脸,摸到他的下巴湿漉漉的。
“口水!”李蒙一巴掌拍开赵洛懿的手,“闭上眼睛!”他的语气很凶,近乎于不能拒绝的命令。
赵洛懿嘴角微翘。
紧接着李蒙吻了上去,不顾一切地抱着赵洛懿发力地亲。
头顶数不清的官兵和桥帮弟兄看着这一幕。
李蒙脸孔通红,qiáng撑着没有闭上眼睛,胸中有一股难言的qíng愫,几乎涨破整个胸腔。
“我爱你。”分开时,李蒙小声地说,侧脸挨着赵洛懿的脸蹭来蹭去,直似讨奶吃的小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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