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洛懿不知道跑哪去了,回来时脸有点红,把门砰地一声踹上。
李蒙除了赶路就是研习招式,早上天不亮起来准备早饭,练一会武。
“喝酒了?”倒不是看脸,李蒙那狗鼻子,一闻就知道,“喝了多少?孙先生说……”
“喝不了几顿了。”赵洛懿懒洋洋地往榻上一躺。
李蒙就去打水来给他擦脸,孙天yīn说要戒烟戒酒,烟赵洛懿一时半会戒不掉,平日里他也不太喝酒,今日喝这么多,实属意外。
“跟谁喝的,安巴拉?”骧贤就是个小兔子,肯定不会约赵洛懿喝酒。
“他那小崽子也喝了。”
“你们给巴拉喝酒?”李蒙头疼起来,那还是个幼儿,怎么能喝酒。
“反正又不闹我。”赵洛懿早就闭起了眼,一脸浓浓睡意,睁开眼时李蒙顿时觉得心被撞了一下。
何曾见过赵洛懿这样柔软地瘫倒,他脸上一年也换不了几个表qíng,更不要说这样眸子里湿漉漉的,软成一潭chūn水。三分迷离,七分迷茫。
猫儿不满地叫了一声,舌头舔了两下李蒙的手掌,紧接着就发出一声凄厉的猫叫,是后脖子的那块ròu被赵洛懿提着,直接丢了下chuáng。
趁他徒弟还愣,满眼含chūn带雨的赵洛懿,抓起李蒙的手,就在他的手掌心里舔了舔。
“……”李蒙脑子炸了,“师父,猫儿的口水……”
很快李蒙就顾不上他师父吃了猫的口水了,因为他在吃他师父的口水。
窗户被雪风撼动,屋里的火盆到天快亮才灭,难得赵洛懿关了窗户睡觉,一早两人都热得满头大汗从被盖里钻出。
猫儿就团在地上散落的衣袍上睡觉,李蒙醒来时赵洛懿还在睡,他现在嗜睡得很,常要接近三竿才起。李蒙简直面红耳赤,gān脆剪掉那件被揉得皱巴巴的外袍,给猫做垫布。
今冬的第一场雪,总算在回十方楼的第一天晚上下了下来。
十方楼里摆了一场宴,给远行而归的人接风洗尘。
作者有话要说: 争取明天能多存点,然后可以定时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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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〇
细雪纷纷扬扬落下,马车驰入暗巷,拐了个弯,前方豁然开阔起来,融融灯光照出门前一片开阔之地。
十方楼门前的白色风灯都换了一层红纸,十数人在门前恭候。
马车停下。
“恭迎楼主归来。”
李蒙面红耳赤地让开,他头一个从车中出来,没想到外面是这样的阵仗,顿时窘得满面通红。
跟在后面的是阿汀,接着骧贤抱着孔孔,安巴拉抱着巴拉,赵洛懿最后才露面。
饕餮迎上来,他系了圈银灰色的狐皮围脖,身后让出来一个人。
“许三叔。”骧贤响亮地叫了一声。
“好,好,平安无事就好。”许老三被推到前面来,他看上去有些佝偻背,骧贤看了一圈,朝许老三问:“三叔,娘呢?”
“晚秋时候身体有点小恙,养着,吃药须得早睡。”许三叔抓着骧贤的手,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又一遍,末了,欣慰地点点头:“又长高了。”
“师弟,师兄们这番已经认定,你就是我们的新楼主,十方楼大小事宜都你一人拿主意,我们绝不掣肘。你说,咱们的招牌是不是叫木匠重新刻来,大小三十余间正铺,都换上新匾。这是你三师兄的意思。”席间,饕餮笑呵呵地朝赵洛懿道。
赵洛懿坐的是上座,从前他师父落座的地方。
梼杌在右,饕餮在左,都在下首,容得上百人的厅内,只有十数人在席,都是十方楼中说得上话的高手。
李蒙看见不少熟人,从前,他们都是不太搭理李蒙的高手,或多或少有些古怪脾气,今日却肯坐在赵洛懿之下,不能不说饕餮在这两三个月里,花了不少功夫,才聚起这些人来。大概元宵比武一事也不是秘密。
果然,就听饕餮说:“元宵节由哪些弟兄出战,我们都听楼主的吩咐。”
“自然是楼主带着两位护法出面,我们这些雕虫小技,没什么本事,岂敢班门弄斧。楼主说是不是?”说话的粉衫女子年纪甚轻,要不是腰上缠着的金丝软鞭是李蒙熟识的,恐怕还认不出来。据说此人有千面,当然是夸大之词,不过她的易容技巧十分高明,今日示人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容,一副娇俏模样。
“朱某从前多有得罪,一时耳根子软,着了姓柴的道,这杯酒,给楼主赔不是。”楼里使的酒杯是大杯,足有一碗的容量,朱天多的二话不说,一口gān了个见底,把杯向着众兄弟一亮。
“我们都听左护法说了,将来唯楼主的命令马首是瞻,大家跟着老楼主,不就为谋一条生计。有楼主在,咱们也不担心打不过朝廷那帮狗腿子,拿到皇商的头衔,大家也不必再过刀口舔血的日子。要是楼主觉得不解气,就是要打兄弟们一顿出气,也全任凭处置!”话说完,朱天果断撩袍在堂下直直跪着。
一时间堂内寂静。
这一下李蒙手里筷子掉地的声音就十分引人注目了。
“从前对李小兄弟也多有得罪,朱大哥给你赔不是。”朱天说话硬气,低着头,实是一副悔不当初的样。
李蒙讪讪道:“我没拿稳。”
“这杯,敬小兄弟,当初老楼主的事,冤枉了兄弟。”早有其他人给朱天满了一杯,他又是不容拒绝的一杯下肚。
“先不要忙叫楼主。”赵洛懿道。
“楼主留下的遗嘱,一定要叫赵兄担这个责任,你就莫要推辞了。”
有人附和:“就是,莫不是穷奇还计较咱们从前的过错,要怎么赔罪,直言便是,咱们决不推辞。”
李蒙心下却很明白,赵洛懿不接这个担子,从前是真的不想,没那心思。现在是有心也无力,他武功已失,一个江湖帮派,总不能拜个没武功的人做老大,这不是摆明了等着旁人来踩吗。
“我师父的意思,这才回来,今日说好是接风宴,提这话,谁还有心思喝酒?”李蒙站了起来,赵洛懿没吭声,端起来一杯酒,默不作声地喝。
“不如改日再议,我师父总也要考虑考虑,和几位师叔商量商量看怎么办。楼主的位子是莫大殊荣,论资排辈,确实也轮不上我师父,今儿就喝酒,喝痛快。正事改日再说,如何?”
朱天脸色有些难看,他还在地上跪着,憋了半天,总算不好太给李蒙难看。
“好,那就改日,也得有个具体的日子,不能没休没止等下去,咱十方楼也是个大帮,群龙无首的日子一过大半年,岂非让江湖上的朋友们笑话。”
“那就三日后,给大家一个答复。”饕餮出来打圆场,朱天这才起身,回到自己座位上。
“早先不是想要这位子得很吗?否则何来断龙崖下那出。”
“谁知道呢,听说是个断袖,你看他徒弟那模样,没准身子骨早就睡得苏了,只想拿了自己那份回去享清福不管弟兄们了罢。”
“女人我睡了没一千也有八百,男人的滋味却没尝过。”一声猥亵的笑。
重重一声咳嗽,将茅房里撒尿的一排排男人唬了一跳。
见是李蒙,众人这才放下心来,反正赵洛懿收的是个脓包徒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李蒙脸皮子薄又人尽皆知,加上嫩脸晚生,谁也不把他看在眼里。
只是朱天才在厅上跪了一次,结果跪得毫无用处,这会酒意上头,目不转睛盯着李蒙出恭。
李蒙解裤带的手忽然顿住。
“方才大师伯在门外找你们,说有事相商,对了,朱大哥,大师伯说,今晚的事qíng办得不漂亮。”
朱天顿时一个冷噤,酒醒了大半。
“这难不成还能怪我,你师父不接招……”
“朱天!”有人警告地叫了声,“别让饕餮等急了。”
“怕什么,他还能把我怎么着不成?”话是这么说,朱天却急吼吼收拾好衣袍,随众人出去了。
李蒙冷着脸撒完尿,方才席间不少人过来给赵洛懿敬酒,挡的酒大半都喝到李蒙的肚子里,少说也有半斤。
他系好裤带,走路还觉得肚子里叮铃桄榔响,脚步也有点浮。
外面风冷,雪未停,给扑面而来的雪渣子打在脸上,李蒙一缩脖子,整个人一哆嗦。道旁的树上都挂着火红的小灯笼,给风chuī得七零八落,也chuī不去那红色带来的喜庆,这喜庆却让李蒙觉得冷冰冰的。
忽然一个巴掌落在李蒙的肩头,吓得他“啊”地叫出声,待看清来人,浑身一软,几乎站也站不住。
赵洛懿揽住李蒙,让他靠着站了会,一面说:“已经散了,怎么出来这么久,为师以为你掉进茅坑,捞你来了。”
李蒙嘴角抽搐:“师父你还是别说笑的好。”李蒙脑子里犹如塞着一团棉花,心里也堵得慌,灯笼零星的红光映照着赵洛懿刚毅的轮廓,既温柔又冷酷,唯独他的眼看着,李蒙才觉得浑身一暖,三两下把人拦腰抱着,就往房里拖。
睡的还是从前的屋,饕餮早在十数日前就接到赵洛懿的信,知道他们要回来。
李蒙贪恋地吸了一口被子上熏的松香,那清冽气味,让他炽热混乱的脑子稍微清明了点。
“不知道大师伯怎么收拾了他们几个,那个朱天,一听到大师伯的名头就怕得要命。今日要不是我阻着,你是不是就要把武功没了的事说出来。”
才洗了澡的身体gān净好闻,皮肤却冷冷的,隔着一层薄薄单衣也能感觉到。李蒙却因喝得醉,浑身滚烫。方才在雪风里站着,本来酒意已经压制下去,现在到了室内,火盆靠着,被子是才晒好的,少年人的身躯又不能自主地热起来。
“早晚他们要知道。”赵洛懿淡淡道,侧身抱着李蒙的腰,脚底下一团毛茸茸的东西,赵洛懿脚向外轻轻一推。
“什么声音?”李蒙脑子里有些热,听不大真切,他唯一真切的,只有手下摸着的皮肤。
“没什么。”碍事的猫滚在了地上而已。赵洛懿抱着李蒙,任由他在自己身上乱拱,他手无意识在李蒙下巴颏上来回勾弄。
李蒙头昏昏地听见他师父问:“这个楼主,让你来当如何?”
李蒙还在乱拱的头顿住,抬起脸来,一脸哭笑不得:“不成不成,我怎么约束得了他们。”
“真不想当?”
“不想。”
“不再想想?”
“想再久也不想当。”李蒙靠在赵洛懿有了点温度的颈子里,喘了口气,脸色cháo红,连脖子也透出一层薄薄的粉,“我看得出,楼里都是亡命之徒,大家走投无路,投到太师父门下,有了落脚之地,虽说杀手的日子也不安稳,总比从前好太多。而且十方楼不比那些建帮上百年的大帮,人虽然多,武功也不弱,人心却不齐。说白了,太师父于他们有恩,冲着这份混江湖的义气,有事大家愿意担着。但比起其他门派,十方楼根本不能被称作一个帮派,更像是……”李蒙皱了皱眉,“一个江湖组织。大家为了共同的利益聚在一起,为了讨一份生活。大家的武功不是同门同派,也不曾一起习武,连吃住都是分开,这里只是一个落脚之地。现在聚在一起,大半也是为了十方楼要是赢了这场,就会变成遍布大秦地界的商铺,有利可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