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剑出燕京_轻微崽子【完结】(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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馨娘眸光微闪,“他连黑牡丹的事儿都和你说了。”
“你想带我们去哪?你知道我师父的下落?”李蒙紧盯着馨娘,不敢错漏她半点表qíng,但惯常与男人周旋的馨娘面上仍笑盈盈的滴水不漏,根本瞧不出什么蛛丝马迹。
“知道不知道的,现在我也不能确定,不过到了我们要去的地方,要是消息无误,就能见到你师父。”馨娘道。
曲临寒连忙拽了拽李蒙的袍角,将人拖进角落,以眼神示意。
李蒙抽回袍袖,想了想,朝馨娘郑重道:“真能找到师父,我会报答你。”
仿佛听见什么好笑的事,馨娘眉间眼底渗满了温柔的笑意,嘴角一勾,“怎么报答?以身相许吗?”
李蒙窘迫地避开那双风qíng万种的狐狸眼,撩开车帘,让微凉的风化去一腔的滞闷。
天黑以后,馨娘不急着赶路,众人下榻在一间普通的客栈。不知出于什么样的考虑,总之李蒙并没被安排和曲临寒住在一间屋,俩人中间还隔了两间客房。
饭后李蒙在院子里坐着喂了会儿鱼,才卷起袖子,打了一套拳,满身热汗,正好去洗澡。
洗澡的角房有四间,李蒙端着盆子和衣服走近,看见曲临寒已在开门,掉头要走。
“哎,站住。”曲临寒忙叫了声,谨慎地把头探出檐底,又缩回来,神色复杂地望着李蒙,“师父让我们去南洲……你这么贸然答应跟个不知底细的女人,去个前途未卜的地方,提前也不和我商量一声……”曲临寒窥了眼李蒙脸色,见他没什么表qíng,续道,“好像不大好吧?”
李蒙缓缓看曲临寒片刻,把盆往廊下随手一放,望向深不可测的夜空。
“他说七月之前赶到南洲,现才五月,不必着急。”要是到得早了,漫长的时日怎么熬过去还不知道。
曲临寒在袍子上擦了擦手,“不是这么说。”
“我们先跟去看看qíng况,要是不行,再赶去南洲,去南洲是为了和师父回合,馨娘要去的地方,与我们的目的不谋而合,要是她瞒着我们什么事,大不了掉头再去南洲,要是她没有骗人,那就能提前找到师父。”
曲临寒嘴角下压,“你也该先同我商量商量,我们是兄弟……”
李蒙茫然地看着他,“那你同意吗?”
“你说得很有道理……”曲临寒道,猛然一拍后脑勺,“哎,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那我们跟着馨娘走吗?”李蒙歪着头。
“跟啊!不过得一路提防她打什么主意。”曲临寒严肃道。
“嗯,我也这么想。”李蒙看了眼角房,“你要洗澡吗?”
“洗……”曲临寒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儿,关上门,大大的洗澡桶就在面前,还有两个注冷热水的小桶,水得自己去提。曲临寒再出去时,李蒙已经不见了,洗澡时曲临寒一直在想自己好像有事没说,却什么也想不出来,只好作罢。
虽然不知道馨娘要把路带到什么地方,但走了数日,师兄弟判断出,这是在往南走。
每天上车睡觉,下车就吃饭,晚上李蒙从不出门,关在屋子里研究那张地形图。  一日吃饭的时候,李蒙向馨娘提,“能不能弄一张大秦疆域图给我。”说完李蒙夹了一筷子咸菜,他挺好养活,为人也和气,和馨娘带的几个人基本混熟了,那些人并不是十方楼的人,而是南湄人。李蒙注意到,这些南湄人对自己和曲临寒都挺和善,本以为是馨娘吩咐过,但观察了几次馨娘与他们谈话,那些人虽然听令于馨娘,却并不显出奴颜婢膝,似乎身份上并不矮一头。
甚至有一晚李蒙听见外面说话声很激烈,开了房门,说话声即刻停止,和馨娘发生争执的是他们的车夫,他讪讪闭嘴,与李蒙擦肩,还顺手拍了拍李蒙的肩。
馨娘则把门关得猛一声响。
正在对镜理妆的馨娘把掌中那面小镜子收了起来,手指拭去多余的胭脂,不客气道:“这么刻苦,要考状元不成?”
“师弟,我给你弄!”曲临寒一拍胸脯。
“行了行了,你能弄来什么呀,我的爷,你的银钱都给你师弟管着吧?”馨娘挑眉道。
曲临寒顿时吃瘪,趴在桌子上不动了。
“再说这东西,有银子也不好弄,寻常人家谁挂着疆域图成天琢磨呢?不过这就看我的本事了,天下间可没有几样我弄不来的东西。”馨娘这么说,李蒙便谢过。
当晚疆域图就送到了李蒙手上,看上去成色很新,李蒙不问来路,馨娘也不会主动说,只是好奇,看李蒙真的点了灯细看,馨娘奇道:“该不是你真要去考状元做官吧?”
李蒙看她一眼,很快视线又回到地图上,他先看上方,脑中浮现出研究了多日的那幅地形图,不方便拿出来比对,不过他已基本记住了图上绘出的内容。
“不行吗?”李蒙随口说,尽量放松地自西向东对图。
“你师父要把你送别人养着了,你还这么着急他,这也不是个事儿啊。”
李蒙冷厉的目光看向馨娘。
馨娘娇笑着掩住口,“你还不知道呢?”
“上次你们见面他这么说的?”李蒙反应过来,便不再理会,手指抚过大秦的山川河流,虽然不过是死物,但真看见这幅图,才意识到大秦疆域广阔,实不该坐井观天,除了大秦,还有北狄、东夷、南湄等国他没有去过,世间之大,之奇妙,要是从未自由自在领略过,真是白做了一回人。
要是与赵洛懿一起,仗剑江湖,他那等武功,两人不会遇上什么危险,只是钱不能再用从前的法子赚,得有一技之长。李蒙从来没过问过赵洛懿钱的来路,不问也知道,他这辈子只gān过杀人的活儿,要么是一些不可说的义气之举,来日不能这样,要过日子,得踏踏实实为长久计。
“你小子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馨娘一巴掌甩到李蒙后脑勺上。
“唔?”李蒙茫然地看了她一眼,脖子忽然红了。
“想你师父吶?”馨娘直接取了茶壶,纤瘦却有力的手指捏住茶杯,迟迟不下嘴,意味深长地打量李蒙,李蒙犹自在看图,眼珠稍隔片刻移动一下,似真的要把这幅图记在心里,“上次见你,你还是个小孩儿,这次再见,有几分男人的意思了。”
“有什么不同?”李蒙难得显示出了好奇。
馨娘指了指眉间,唏嘘道:“那时你冒冒失失,有点胆小怕事,不大好意思和女人说话,但凡多和你说两句,就想赶紧走了。依我看,不是对着我,对着你师父以外的人,如非必要,就算说几句,也惹得小少爷老大不乐意。”
李蒙垂目,看回地图,数不清的河山被他一掌覆盖,“现在我仍是如此。”
“现在你不吭气的时候多了,一脑子鬼主意,嘴上不说,心里一定在念叨我不知道想坑你什么……”馨娘幽幽叹了口气,“你们男人呀,越沉稳越是让人又爱又憎,最是少年郎独有一种周到纯真。从前你师父也是……”后半句声音轻得不竖起耳朵根本听不见。
李蒙没反驳馨娘前半截话,只问:“从前师父怎样?”
“他娘去世前,bī他没日没夜练功,那功夫路数甚是霸道,也就伤身。习武需得踏踏实实,他娘听不来这话,日日紧bī,即使累得病了,照样天不亮就得起来练武。要是起不来,就丢去刑房一顿鞭子,抽完了,再糊涂的人也清醒了。”
“老楼主从不劝吗?”李蒙问,手掌攥成拳头。
馨娘哂道:“怎么没劝,你师父体质异于常人……”说了这话,馨娘偷眼看李蒙神qíng,见他并不意外,不露痕迹地叹了口气,“只要有一口气。赵洛懿告诉你了吗?”
李蒙犹豫一瞬,点了点头。
“没详细说,但他重伤时从不去药铺,自己上点药,很快就能好。”
“是呀,很快就能好。虽然不会死,可也会疼。”馨娘站起身,拍了拍李蒙的肩,“此去路途遥远,算我多话,他连身体的秘密都告诉你了,等见到人,你问他什么,想必他也会告诉你。”
就在馨娘要步出房间时,李蒙忽然问:“你认识黑牡丹,和我师父关系匪浅,完全可以自己去找他,没有必要先找到我们。”
馨娘晃了晃食指,没有回头,“如果那个人动手了,单单凭我,赵洛懿不会和我走。除非他自己愿意走,否则就算带回来,也是活死人一个。”
李蒙眼皮子跳了跳,眼睁睁看着房门紧闭,面前沉默的河山变成一个个符号,却怎么也看不进眼睛里。他使劲捏住眉心,定了定神,摸出绣着地形图的布铺开在桌上,仔细对照。
就在上下眼皮打架之际,猛然一道弯曲的河流跃入眼中,李蒙倏然瞪大眼睛,来回看了又看,半晌才发现忘了吸气,他猛喘一口气,力竭地倒在身后椅中。
良久,李蒙双手颤抖,卷起两张图,仔细收好,洗漱上chuáng。
山川、河流,古老的森林,馨娘意味深长的笑,堕入梦乡之前,最后映在李蒙眼膜上的,是安巴拉颈侧的蛇纹,蛇的形状只是一道不规则的波làng,那深红色的蛇信却纠缠了他一整晚,天亮时,李蒙坐起身,双手紧攥成拳,使劲吸气,半晌才定焦在身遭,深绿色的chuáng幔,桌上烧了一大半的蜡烛,凝固的烛泪堆积成山。
一扇窗户虚掩着,怪不得晚上总觉得冷。李蒙喝了口茶,糙糙料理好自己,出门就听见曲临寒在楼下叫他。
吃过了饭,坐上马车。
“怎么了?没睡好?”曲临寒撞了撞李蒙的肩。
李蒙讷讷摇头,看了一眼窗外,馨娘的随从们把行李搬上车,李蒙和曲临寒只带着必备的行装,却有四辆马车,两辆用来装货,一些人骑马。
“你带这么多箱子,我们走不快。”
馨娘钻进马车,李蒙看着她说。
“那些啊,不带的话,就找不着人。全天下办事的规矩都一样,学着点。”馨娘上了车就睡觉,昨夜似乎也没睡好。
李蒙顶着俩黑眼圈想心事。
曲临寒试图和他说话,看他恹恹的,说十句回一句,也闷在一边儿闭着眼睛照口诀运气。

☆、五十

  
从庆林以南经过一片茫茫糙原,道旁成天有懵懂无知的小绵羊用生命在吃糙,即使快马经过,也懒得抬头看一眼,吃糙重要。
入了五月之后,官道趋于坦途,偶或经过湿地浅滩,菖蒲临风而舞,极目郁郁葱葱,空气也湿润起来。
五月中旬,车队驰入群山,在南部边陲小镇,馨娘命人将车改换成马,一共十二人,分成四个小队,三人一组。
“小的归我。”为了让李蒙他们听懂,馨娘对那不太听话的车夫说,用的是大秦官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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