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蒙醒来,那女人拈起手边糕点,边细细咀嚼边打量李蒙,良久,方开口:“当年我师哥行事诡异,xingqíng冷僻,楼中众人,都以为他不会有徒弟。”
得想办法逃脱。李蒙脑中一团乱麻,但又想,要是杀自己,不必大费周折。遂放下心来,讷讷道:“你骗人,我师父说,他没有师妹。”
“他怎么说,已经不重要了。”萧苌楚摸出一支拇指粗细的竹筒。
李蒙警惕地盯着她,手脚挣扎两下,无奈他浑身早被麻绳紧紧绑在椅子上,他一动,椅子就响。
“你记住,我叫萧苌楚。要是你能活久一点,也许,我能帮你办成一些你想办的事。”漫不经心神qíng挂在萧苌楚脸上。
这间屋子光线很暗,李蒙能看见的,只是萧苌楚,但他不确定,没有其他人在暗处窥看。最好不要多问,李蒙警告自己,却又很想知道,“你知道我想gān什么?”
萧苌楚分神看了他一眼,手中随意拈来块糕点,示意李蒙张嘴。
李蒙顺从,判断出萧苌楚不是想要他xing命,李蒙放松了很多。
“我手上的东西你都敢眼睛不眨地吃下去,看来你师父,当真没对你提起过我。”萧苌楚自嘲道。
淡淡栗子甜味在舌尖蔓开,是佳味居的栗子糕,李蒙哭笑不得,“伙计给我拿的栗子糕,你怎么不问一声就吃了!”
“我问了,当时你昏过去了。”萧苌楚满脸无辜。
“……”李蒙一瞥堆成小山的盘子,“再给我拿一块,我饿了。”
萧苌楚索xing端着盘子过来,一边喂李蒙,一边逗他,“你师父没把你喂饱啊?”
“他才不管我。”李蒙眼珠一转,“你别打主意用我威胁他,他根本都不疼我,我师父那人,谁也不放在心上。你要是用我去换你要的东西,没准他比你先剁了我。”李蒙没说谎,他心里就这么想。
萧苌楚莞尔:“你是不了解他。”
李蒙斜眼:“你了解?”
“他人很好,不过世间多蠢人,他不愿意多废话罢了。”萧苌楚自己也慢条斯理吃栗子糕,幽幽叹了口气。
“你别惦记我师父了。”李蒙不忍心道。
萧苌楚看他,眨了眨眼。
此刻靠得近,李蒙也看清楚,萧苌楚着实生得好看,脸盘尖小,自有一股风流qíng味,唇形尤其好,恰似一朵弯翘菱花。不过李蒙也是不明白自己,看见美人竟也心如止水。
大概我是老了。李蒙心说,边继续道:“我师父说,他此生不会娶妻。”
萧苌楚不解地歪着头。
李蒙嘴唇gān涩,不放心地四下看。
“你说,此处没有旁人能进来。”
李蒙仍旧谨慎地压低嗓音:“我师父他,好南风。”
“……”萧苌楚露出“果然如此”的表qíng,眼神黯然,把糕点放回桌上,似乎没了和李蒙愉快聊天的心qíng。
竹筒被萧苌楚倒过来,她手指轻扣在竹筒木盖上。
“知道这是什么?”
李蒙心中抓狂大叫:我怎么会知道!面无表qíng问:“什么?”
萧苌楚摘下手上黑纱,李蒙才注意到,她手上的黑纱一直缠到手肘处,那里红青二色两道脉络,蜿蜒到手掌,就像血管bào突出来。
“你中毒了?”
“毒?”萧苌楚另一只手,轻轻抚摸青线,那道线就像有生命一般,急促搏动,萧苌楚面色随之绯红,薄汗覆于面上。
“这是……什么?”以李蒙有限的认知,只觉那东西诡异非常,这才有点怕了。
“一种蛊虫,用来cao纵人。不过……”萧苌楚晃了晃手中竹筒,“你这只不大一样,你没什么内劲,没有必要用更加珍贵的蛊虫,这些虫子可不便宜。”
李蒙想后退,椅子发出声响。
“怕什么,又不会要你的命,你不是不怕我么?”萧苌楚慢条斯理把黑纱缠回去。
“谁、谁说我不怕你!”
萧苌楚冷嘲道:“这副怂包样子,出去千万别说是穷奇的徒弟。”
赵洛懿虎口的穷奇刺青瞬间掠过脑海,不过只一瞬,李蒙的注意就被手指割破的痛觉吸收过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顾李蒙的夸张大叫,萧苌楚抖出那只磨磨蹭蹭不肯出来的蛊虫。
李蒙握住拳头,腹部猝不及防挨了一拳,痛得眼冒金星,等回过神,萧苌楚已然功成。
“你、你你,你不是我师姑吗?”李蒙红着眼睛叫。
“所以让你陪陪师姑。”
萧苌楚也身中蛊虫,李蒙瞬间哑口无言。
萧苌楚弹指一挥,李蒙身上麻绳断裂,他揉着手腕,没好气道:“我要做什么。”
“本以为还要费心说服你一番,你小子,倒是有些小聪明。”萧苌楚又在摇头。
“知道知道,我配不上你师哥,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收我为徒。你也别肚子里嘀咕我,我都跟了师父两年,他什么都没教给我。要是什么难办的事儿,别找我,我办不成。”反正不想不要也一样被蛊虫咬了,李蒙破罐破摔地说。
“难办的事?”
“比如说,让我弑师……”
“我脑子都被虫吃了才会认为你能杀得了他。”萧苌楚收了笑,脸色很不好看。
“那你说,我要做什么。”李蒙把糕点盘子拿过来,跷起腿,边吃边提防地盯萧苌楚。
“我不爱吃甜的。”萧苌楚忍无可忍道,“你只要乖乖呆在赵洛懿身边,他会去凤阳,兵霸王家找一件东西,又或者,他只是先把那东西藏了起来。总之,你自己机灵点。”
“什么东西?”李蒙不经意地问,心里打鼓,难不成是霍连云问的那东西,到底什么好东西,大家都想要,要不然他私吞了……
“百兵谱。”萧苌楚有些看不上李蒙滑头,更有点想不通赵洛懿收了这么个徒弟,遂没什么好气。
“gān什么用的?”话一出口,李蒙就觉喉中的糕点似乎卡住了,不上不下。其实为萧苌楚震慑,那一闪而逝的杀气笼罩他遍身,半晌,李蒙觉得能动了,忙道:“我就是随口问问,你不告诉我gān什么用的,要是我找错了怎么办?”
萧苌楚摩挲食指,手指拉住一根细绳,那细绳实在不起眼,李蒙一直没发觉这里其实能与外面联络,便是萧苌楚拉响铜铃,墙上门开,门是石门,向下陷落,恐怕站在门外也未必能发觉这里有一间屋。
进来两名黑衣人,一人手中拎着四个串成两串的纸包,李蒙猜想是佳味居的点心。
“栗子糕、梅花糕、芝麻糕,你带回去。”
李蒙不敢再多问,盯着门,一眼看去,外面是座僻静的庭院。
“你可以走了。”萧苌楚说。
李蒙走出两步,背后传来一声扭曲至极的惨叫,比人将死时发出的力竭嘶哑之声还要可怖。
只见方才那两人中的一人扼住自己咽喉,衣袖滑落,手臂上有一条红线,他手势怪异,看上去就像自己掐自己的脖子。
消得片刻,黑衣人委顿在地,七窍之中涌出黑血。
是中毒?李蒙不由后退两步。
“你应该察看他流出来的东西。”
李蒙紧张吞咽,也不敢跑,只要萧苌楚鞭子一出,他跑也跑不掉,只得蹲下以食指扳过
黑衣人的脸。
黑色“液体”从人脸上滑落,爬出一指距离,就不动了。
李蒙定睛一看,不是血,而是虫子,不止一条。黑衣人一动不动,显是已经气绝。
“好了,你走吧。”
走出别院,是永yīn府正街,李蒙忽然伸出手,手臂上还没有出现红线,只不过肘弯之中,有一个红点。
李蒙脑中十分混乱。
要是不照萧苌楚说的话做,这蛊虫可以取人xing命于无形之间,关键是,死相太丑……一想到虫子会从自己身体里爬出来,李蒙就浑身发麻。
要是照萧苌楚说的做,赵洛懿做了这么多年杀手,警觉xing极高,被发现也是一个死。
李蒙不是很怕死,死是极轻松容易的,他只怕没人给李家人报仇。李蒙甩了甩头,不让自己去回想父亲。
轰然两声,街角里蹲着的垃圾篓被李蒙一脚踹歪。
“喵呜——”
烂菜叶下爬出一只猫来,一huáng一蓝的眼珠静静盯李蒙。
一人一猫对视半晌,李蒙败下阵来,垂头丧气往回走,出来太久,也会引人生疑。
自己的仇还没报,惹得一身臊,李蒙深感运气不佳,又见不远有座道观,想说去转个运,低头看一眼手里栗子糕,摇头叹气。
算了,小时候也没少给道观烧香,名字还是让个牛鼻子老道起的,也没见怎么好。
“栗子糕、梅花糕、芝麻糕。”李蒙掏出霍连云的钱袋。
“你师父爱吃芝麻糕,给他拿去。”霍连云把点心重新分了分,让李蒙捧着芝麻糕、栗子糕去给赵洛懿。
已是傍晚,赵洛懿淡漠扫一眼点心,“要吃饭了,去洗手。”
因想着心事,一顿饭吃得极不是滋味,一大盘油爆爆的回锅ròu李蒙都没吃出滋味。
回屋便擦身睡觉,大概白天累得狠,竟迷糊起来,醒来不知什么时辰,看见屋里亮着一盏油灯。
赵洛懿还没睡,一脚蹬在板凳上,他总不会好好坐着似的。
“师父。”
“别醒,继续睡。”赵洛懿命令道。
“……”李蒙嘀咕,“醒已醒了,怎么别醒。”
赵洛懿似没听见,把针线绕成死结,咬断线。
“师父你在做什么?”
赵洛懿眉头一拧,似乎有点烦,不过还是回答:“没工夫在永yīn多停留,明天一早就走,忘了让你买衣服,给你改小一点,免得行动不便。”
半晌没听见声音,赵洛懿一边眉毛挑起,转头看见李蒙把脸蒙在被子里,被子一耸一耸,嘴角不自觉微勾。
“这便哭啦?”
李蒙不答话,半晌从被子卷儿里露出脸,眼圈微红,“师父,萧苌楚为什么后来就不是你师妹了?她不愿意gān这行了吗?”李蒙口是心非地旁敲侧击,萧苌楚现在还是杀人不眨眼,多合适gān这行。
赵洛懿眸光如冰霜一寒,盯着李蒙的脸瞧了会儿。
“打听这个做什么?你碰见她了?”
李蒙心头猛一跳,做出害怕的样子,摇头,“看见还不吓死我。”
赵洛懿哭笑不得,他真是后悔当年会听陈硕一言,那会儿怎么想的,不就是差几个钱买酒喝吗?现在后悔也不是江湖人作风。
“将来慢慢说给你听。”把师徒二人衣服随便挂上架子,赵洛懿chuī灯上chuáng。
这一天李蒙本过得十分不安,不自觉想挨着赵洛懿,但又不敢,听赵洛懿呼吸声沉稳,似睡着了,才把脚挨过去,贴着赵洛懿的小腿,一下睡去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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