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四大凶shòu分别是十方楼里四个杀手的称号,穷奇长得张牙舞爪但是这名儿一听就脑补出笨拙吉祥物的我是一个人吗……
☆、蓁蓁
许是前日事多,李蒙十分疲惫,兼逃命以来,还是头一回有正经地方住,便多睡了会儿。他诧异的是,醒来时赵洛懿在翻看一卷旧得褪色的缂绸,像是已起来好一会了。
李蒙裹着被子,出声道:“师父。”
赵洛懿眼皮没抬,“过了吃早饭的时候,想吃什么,自己去街上买来吃。”他的钱袋就搁在桌上,显然要李蒙自取。
洗完脸,李蒙穿上赵洛懿改过的袍子,确实合身不少,便多看两眼。
“你穿黑的好看。”
李蒙私心里并不愿意一天到晚裹着黑衣,那让他想起第一次见赵洛懿,也让他想起赵洛懿靠什么吃饭。要是有希望,李蒙并不想当杀手,但他知道十方楼里长大的孩子,无论什么来头,最后都得混这一口。
赵洛懿看他闷闷不乐,想说什么,又没说。
李蒙出去,看见隔壁房间门大敞着,他探头看了眼,霍连云不在,便顺手把门掩上,才掂着钱袋走下楼。
李蒙前脚下楼,霍连云从走廊另一侧闪身而出,斜靠在赵洛懿门外。
“昨天你徒弟买回来的糕点,可吃了?”
赵洛懿没搭腔,避着霍连云,将那卷布收了起来。
霍连云不甚在意,看见纸包就摊在桌上,纸上碎屑正是芝麻糕掉下来的黑渣。
“你没觉得,他出去的时间太长,回来时颇有点心不在焉吗?”霍连云拇指印起碎屑,笑笑看赵洛懿。
“有事?”赵洛懿琢磨着要再打一把兵器,烟枪虽好,但用得太勤,早晚会磨没了。随手把烟枪塞进包袱,取出短剑带在身上。
“到凤阳之后,你们师徒,一切听我的令行事。你呢,是我的小相公,你徒弟呢,扮成我的书童。”霍连云设想好了赵洛懿会火冒三丈。
“哦。”
霍连云面上一喜,“你答应做我的相公?”
赵洛懿冷冰冰瞥他一眼,“丢人的不会是我。”
赵洛懿身材高大,气势bī人,兼不大修整边幅,要真的同霍连云扮作一对儿,寻常人自然猜想霍连云才是下面那个。赵洛懿素来不拘小节,真要是能方便行动,他自然答应。
“没劲。”霍连云耷拉下脸,从身上掏出两枚令牌,均二指宽,青铜铸成,正面夔纹,反面云藻,浅浮雕书了个“霍”字,“带着这个,就是我霍府的人了,侯爷罩着你们俩。”
赵洛懿不置可否,修长二指拈起其中一枚,另一枚留在桌上。
霍连云四处乱看。
“门在你背后。”赵洛懿道。
“先不走。”说着霍连云便走进里间,倒在赵洛懿的chuáng上,闭起眼,吸了口气,“你说长大了你怎么就这么不可爱呢?小时候不也跟着云哥混么?”
室内静谧,赵洛懿收拾好行李,推开窗户。
昨日李蒙好奇瞧过的画舫仍在,船头两名绿衣小婢坐着,藕白双足濯dàng在绿波里。一人抬头看见赵洛懿,掩嘴与同伴笑说什么,另一名婢子抬手遮掩qiáng烈的日光,也看见了赵洛懿,两人挨得很近,就像在窃窃私语赵洛懿什么。乌篷船两侧垂挂的彩绸上,扎出并排九朵九秋之jú,赵洛懿眼睛微微眯起。
“我出去一会,别把chuáng弄乱了。”
“哎,我的药还没给……”霍连云叫了两声,听见关门声,知道赵洛懿有事要办不会理他,颇有些失落地盯着帐幔,抚住隐隐作痛的右胸剑伤。
赵洛懿踏上船,涟漪一圈一圈自船舷下散开。
要掏钱时,赵洛懿在身上摸来摸去,才想起钱袋给李蒙去买早点了。这时已上了船,再要走也来不及。
两个小婢看他尴尬模样,掩嘴直笑。
“别看啦,没钱也敢上咱们姑娘的船。”婢子们手持船桨,便要把赵洛懿叉到水里去。
船身摇晃,说话声喧闹,悬挂在船舱前的湘妃竹帘清脆作响。
“什么人在外喧哗……”话音未落,美人秀眉微蹙,朝婢子们斥道:“又在玩闹,还不快去烹茶。”
二婢子对视一眼,一人去烹茶,一人起锚,长篙抵岸,推着船身向河心滑去。
“是我不好,钱给徒儿买吃的去了。”赵洛懿尴尬地凝视茶碗中腾起的白雾,又道,“等小子回来,让他给你送到船上来。”
女子水红的一身,外罩一件长及脚踝的轻纱长衣雪白。给赵洛懿的是茶碗,自己用的是一只青玉茶杯,小口啜茶。
“收了徒儿?”秦蓁蓁问,将茶点向赵洛懿推去。
赵洛懿只得拈起一块不知道什么苏在指中,心不在焉地“嗯”一声,半晌方道:“两年前,在中安,收了朝廷中人的钱。”
“小子什么来头?”
赵洛懿手指蘸出茶水,于案上落笔。
秦蓁蓁略一思索,点头:“朝廷人狡黠多诈,不过此人当年为官耿介,皇帝年少,是以朝中颇多派系,不看好他也是应当。只不料清乱之后,皇帝肯下杀手,两年前中安城,一夜血流成河,不独这一家。”秦蓁蓁话声十分温柔,手指灵活地搭上赵洛懿手腕,一缕薄光从窗格漏入,照着秦蓁蓁眉眼浅淡,她蓬发垂在腰中,像是才起身,脸上犹有昨夜妆痕。
赵洛懿端详她的脸,初看见船上九jú的激dàng已平复下来。
“梼杌这些年,尽心竭力。”秦蓁蓁收回手,“走时取两盒药去,半年前就给你备下的,你没来,平白糟蹋我的好药。上月才又重制了些,早晚温水送服,不可偷着减少用量。”
赵洛懿“嗯”了声,刚要说话,听见外面有人大叫让船靠边,只因声音熟悉,他探头一看。
赵洛懿:“……”
李蒙一愕:“……”
却说李蒙出来买早点,吃完豆腐脑又吃了碗小馄饨,赵洛懿的钱包捏着甚是踏实。他听赵洛懿说下午才离开永yīn,走到桥头,见江面上划来一艘jīng美画舫,比昨日所见,又更jīng致。李蒙想起赵洛懿总嗤笑自己没见过世面,遂打算去画舫上见识见识,也好叫他师父看得起。
李蒙才抓着长篙走到船板上,就被赵洛懿一脚踹进船舱,顺手夺过钱袋。赵洛懿手里捏住碎银,见婢子好奇窥看船舱内,显是对此次上船的客人好奇。
赵洛懿手指松开碎银,拈出五百两银的银票。
皱了点,不过婢女看仔细是真银票,有大胜钱庄的密封和水印,遂红着脸道:“爷给的太多,我们小姐见了要骂的。”
“不会。”赵洛懿说,想了想,又取出碎银两块,估摸着能有五六两一个,朝船后示意。
婢子接过:“晓得了,谢爷的赏。”
船内。
李蒙目不转睛凝视着秦蓁蓁,她烹茶的手法自有一套,水是外面烧好,赵洛懿亲手提进来。
才吃了早,来碗浓茶消食最好,不过李蒙光瞧秦蓁蓁的模样已有三分醉意,讷讷接过茶。
赵洛懿一把拍在他脑袋上。
李蒙茶洒了登时大怒,刚要跳起来,看清是赵洛懿又只得忍下。
“未知姑娘名姓,我师父是个粗人,委屈姑娘了。”
一句话说得秦蓁蓁不觉莞尔,“你师父甚好。”
李蒙尚在思索“甚好”的意味,赵洛懿已在他身侧坐下,弄得李蒙只好正襟危坐,半点不敢乱动。
心中犹止不住转念,大清早赵洛懿就出来找姑娘,还特意把他支走,也太不够意思。又观秦蓁蓁容颜,这世上各花入各眼,李蒙早年丧母,几个姨娘各有姿容,他却一直记着,娘亲在画上的模样,落落大方,又楚楚动人,让人见之不由自主兴起怜惜。李蒙幼时常想,但凡他娘有一日在人世间,他都要好好保护她。
“看什么?”后脑勺又被赵洛懿拍了一把,李蒙侧头,见赵洛懿脸上微红,有点诧异,转而嘴角带出戏谑,“师父不也在看么?”
“今日叨扰。”赵洛懿却抓起李蒙肩头,起身要告辞了。
秦蓁蓁取来两只木盒,赵洛懿一手一个抓着。
秦蓁蓁说:“回程可还来?”
“碰上便来。”赵洛懿胸膛一顶李蒙,师徒二人在船头站了一会儿,就上了岸。
李蒙频频回头看,船舱被竹帘遮住,秦蓁蓁没有出来相送,李蒙心里越发忿忿,都碍着赵洛懿,好不容易看到个女人跟自己娘有几分相似,赵洛懿就不让看了。等他有钱了,他必然还要来看,得仔细记住这艘船的特征。李蒙落在赵洛懿身后,反复看了又看,赵洛懿都快走得看不见了,他才忙追上去。
……
“拿到药了?”霍连云还躺在chuáng上,笑眯眯对随赵洛懿进门的李蒙也打了个招呼。
赵洛懿“嗯”一声,自去收好木盒。
原来不是女子的定qíng信物,不知是什么药。李蒙想起赵洛懿让他给上药时,那个抽屉里就放着不少药瓶,走的时候太匆忙,想也没拿。看来船上那女子不是赵洛懿随随便便找的,李蒙稍微心平气和了点。
“午饭就在客栈里吃?”霍连云问。
“你决定。”赵洛懿不容拒绝地回答,居高临下站在chuáng边,“去你屋。”
于是便在李蒙注视下,两人去了隔壁,李蒙那么大个人站在屋里,生生被无视。李蒙有点……@¥#¥%@×。从刚带回来的油纸包里抓出一把炒胡豆,坐在窗边柜子上,江风送慡,李蒙嘎巴嘎巴嚼豆子,思绪随之飘回中安城去了。只觉前路十分茫茫,即使身边两个高手在,他依然觉得很不安。
换完药,连声喘息在狭小的空间中不住起伏。
赵洛懿紧捏住霍连云的下颌,霍连云翻个身,下巴搁在赵洛懿肩膀上,贪婪嗅闻他身上qiáng烈的男子气息,心头从不熄灭的火又燎灼起来。
“你是不是那处有什么毛病?路过南洲时,去闲人居一趟,叫人给你看看。”霍连云揶揄,眼角不住往赵洛懿领子里瞥,“你背上伤好了么?给哥看看。”
赵洛懿没理他,起身收拾霍连云的药,嘴里答:“结痂了,痒得很。”
“痒啊?”霍连云曼声道,“哥给你挠,就不痒了。”
赵洛懿似乎压根没听见,收拾好东西就推门出去。
回房见到李蒙坐在窗口上看,淡漠道:“那艘船今日不会再从窗下过。”
李蒙讪讪从窗口下来,把炒胡豆摊在桌上。
赵洛懿不甚感兴趣地拈走一颗,在指尖搓来揉去,看着总是不jīng神的眼睛注视着李蒙。
李蒙看一眼胡豆,感觉不大妙地捂住自己的脖子。大意了,赵洛懿用这些小东西做暗器也不是一两次了。
“此次在灵州,我与霍连云惹了大|麻烦。有人买我们俩去杀一个叫霍连云的人,那人身上应当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现在消息走漏出去,是我俩杀的他。一路都会有人追杀我们,为了摆脱追杀,我们必须找出那件东西,jiāo给应该拥有它的人,才能永绝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