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的着急,丝毫影响不了奚玉棠等人。一个月后,众人进入岭北,一丈峰,就在眼前。
留沈七、流年、韶光和长歌在山脚下,越清风并奚家兄妹步行上山。
七月天如小儿脸,清晨还是风和日丽,没至晌午,山里便下起了蒙蒙细雨。奚玉棠跟着两人一路往深山里进,想到自己要拜会的那位武林泰斗是如今全天下唯一武功臻至化境之人,心便说什么都无法平静。
翻了两座山头,他们的脚步逐渐慢下来。一丈峰极高,海拔快赶得上雪山,玄天教总坛也不过是建在山间罢了,寒崖老人的居所却是在这山顶上。
上山之路,奚玉岚走在最前,中间是奚玉棠,越清风殿后。漫山遍野的桃花林里雾气弥漫,加上牛毛细雨,三人渐渐感到眼力的不够。这是一个极为玄妙的阵法,每一步都要小心再小心,原本还有说有笑的三人此时纷纷沉默,全身真气运转,生怕会行差踏错。
“哥,还有多久?”奚玉棠开口。
“快了。”银发青年没有回头,“跟紧我,你不善阵,走错了会很麻烦。”
“这阵真有死门么?”她问,“会是怎样的死法?”
“收起好奇心。”奚玉岚撇嘴,“这阵玄妙至极,你……”
话音未落,他突然顿住脚步,猛地回头,身后已经没有了奚玉棠和越清风的影子。
“棠棠?!”奚玉岚紧张地唤。
然而回应他的,却只有林间穿过的微风。
另一处,一个没注意便丢了兄长身影的奚玉棠也怔愣在原地。她压下心中惊诧,想回头找越清风,却发现不知何时一直紧跟在她身后的青年也没了踪迹。
茫然四顾,奚玉棠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怎么办,还没到山顶就感受到了来自阵法主人的恶意……
还能活着见到人么?
三人在这一刻,被迫分道扬镳。
……
一个时辰后,首先踏出桃花林迷阵的越清风见到等在山顶的寒崖老人。
老者背对着他盘膝坐在悬崖边的巨石上,脊背笔直挺立,灰白的发随意地披散在脑后,银箔绣鹤大氅加身,崖间狂风chuī过,白发翻飞,宽大袖口猎猎作响。
越清风咳了一声,连延平帝都不愿跪拜的他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地,“师父。”
“嗯。”老者漠然地应了一声,声音浑厚有力,丝毫没有苍老之感。
只一声,没了下文,越清风怔了怔,自行起身,回头望了一眼一望无际的桃花林,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他信步来到老者身边,错后半步,也学着老者在巨石上盘腿而坐,风chuī起他的黑发,泥土的腥气和微凉的细雨顿时扑面而来。
“师父,您老人家可安好?”
“死不了。”寒崖老人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看起来的确jīng神健烁,徒儿放心了。”越少主唇边噙了一抹笑,“那不知师父何时可放师兄和……另一位客人出来?”
寒崖老人沉默片刻,回头扫了他一眼,“山上冷,你去多披件衣裳。”
越少主顿时言笑晏晏,“师父果然疼徒儿。”
“然后滚去做饭。”
“……”
作者有话要说: 满足你们,十点以后。
防盗章其实也没用。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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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bào躁的老人
这厢,十指不沾阳chūn水的越少主正对着一只咕咕乱叫的jī束手无策,那厢,奚家兄妹还在桃花阵里挣扎。
奚玉岚是会走这桃花阵的,从前在一丈峰学艺时他不知走过多少遍,如今被困,只能说明是寒崖老人不想见他。而奚玉棠则是头一次面对,加上对阵法一窍不通,在不知生门死门在哪儿之前,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最后gān脆蹲在原地思考起来。
她想分析寒崖老人的xing格,从而找出些蛛丝马迹来,然而真正回忆起才发现,自己对这位武林泰斗所知甚少。无论是奚玉棠还是越清风,提起这位师父都是讳莫如深,江湖上的传言也是虚无缥缈,就算有,也不一定是真的,毕竟寒崖老人已经活了百岁有余,年轻时就算再意气风发,老了也可能xingqíng大变,这谁拿得准?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寒崖老人脾气不好且嫉恶如仇。
当年不过是得知了自家徒弟是魔教少主,他便能毫不犹豫将弟子赶下山,如今对上她这个魔教教主……等等,寒崖老人久不下山,知道她是玄天教主么?
思索半晌,奚玉棠得不出任何结论,只好将所有希望寄托于这位老人不会眼看自己徒弟身死上。若是如此,无论他们师兄弟二人谁走出去,都不会坐看她有事的。这样一来,自己只要不运气太背……
……不,今日她运气似乎真不太好。
望着周围的雾气逐渐转变为桃花瘴,奚玉棠抽着嘴角无语凝噎。
面无表qíng地摸出解毒丸子吃下,感觉到阻塞的真气开始逐渐回转,奚小教主再次生出了【沈七在手,天下我有】之感。
感谢沈小美,感谢沈神医,不然她已经死一百次了。
摸不准这些瘴气会何时散去,药效又能持续多久,奚玉棠随意在一旁的石头上刻下记号后,认准一个方向加快脚步走去。然而越往前走,瘴气居然越浓,哪怕是她,此时也已看不清前路。不仅如此,更糟糕的是,就连方向也迷失了。
心中默默数着数,大约一盏茶后,奚玉棠停下了脚步。
……她看到了自己做记号的那个石头。
简直要骂街了!!
愁眉苦脸地又丢了一颗解毒丸进口,奚玉棠撕下衣角蒙住口鼻,不愿放弃地又认准一个方向埋头冲进了瘴气之中。这次,她走了许久也没见到那块石头,心中大定,对前路也充满了希望。
终于,不知何时,瘴气散去,桃花瘴已破,而她的解毒丸也吃得只剩一颗。
抱着【死也不想再进桃花瘴】的心态,奚小教主欢欣雀跃地一头扎进了连绵细雨中。
一炷香后,她再次看到了桃花瘴。
也看到了那块石头。
……什么鬼!!
确定了寒崖老人是真不待见自己,再次迷失方向的奚教主心里发苦。而这次,没等她离开桃花瘴,几个白衣蒙面之人忽然从莫名之处跳了出来。
……奚小教主简直喜极而泣。
她不擅长破阵,可她擅长打架啊!
虽然这几个白衣人仗着对阵法的熟悉时不时就会在最后关头逃走,但费了一番功夫后,奚玉棠还是打趴了两人,从他们身上摸出瘴气解药,一番bī供后,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桃花瘴。
这次,她的解毒丸再无用武之地。
然而即便如此,这桃花林仿佛无穷无尽一般,眼看雨已停,日头出现在头顶,饥肠辘辘的奚玉棠依然见不到一丝出阵的希望。所谓破阵全靠运气的说法在她这里完全行不通,寒崖老人打定了主意不让她离开,那么她就算再努力也不可能走出去,还不如找个地方歇着,调整好状态再想办法破阵。
一个时辰过去,时至晌午,越少主终究还是折腾出了一桌饭菜来。
师徒二人围坐于石桌前,盯着眼前的一桌‘吃食’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寒崖老人首先指着一盘黑乎乎的玩意开口,“这东西能吃?”
“死不了。”越清风此时也被做菜这件事折腾得好脾气烟消云散,硬邦邦地回答师父的问题。
“你吃一口我看看。”
默默夹了一筷子塞进嘴里,越少主面无表qíng地咀嚼两回,咽下,抬头,“能吃,熟了,虽卖相不好,但可入口。”
寒崖老人狐疑地看他一眼,也夹了一筷子塞进嘴里。
——下一秒,噗地一声吐了出来。
“这玩意能吃?!”他怒瞪眼前的青年。
越清风面无表qíng地将假装咽下实则含在口里的东西也吐出来,连灌了好几口茶后,淡定道,“我不会做饭,尽力了。”
寒崖老人顿时气得拿手指头虚空连点他。
“师兄会做饭。”越清风不为所动,“您将他困于阵内,他破阵只是时间问题,但您忍饥挨饿,还将人手都派出去阻挠他们二人,亏的是您。”
“臭小子,你还想教训为师不成?!”寒崖老人横眉竖眼,“老夫才不会见他!说了让他滚下山就让他滚下山,说不准上来就不准上来!”
“……师兄又不是来让您将他重新收归门墙的,您怕什么?”越少主继续喝水,试图冲淡口中的焦苦味,“不过是拜访一个前辈而已,您想多了。”
“……”
不肖徒弟!
“他敢不求我!”寒崖老人啪地捏碎了竹筷,“就这一个师门,他还不想回来了?!”
越清风:“……”
寒崖老人:“……唔,不是,你说他只是来拜访前辈的?”
越清风:“是。”
“那……让他来做饭!你这小子现在真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连顿饭也不会做,丢人!”老人嫌弃地撇嘴,“赶紧把他给我拉出来,既是拜访前辈,好歹有点诚意。”
“……那另一个呢?”
“哪一个?你小子说的什么,为师听不懂。”
“……她早膳没吃多少,现在定是饿了。师父您是武林泰斗,欺负女孩子传出去不好听。”
“不管,不认识,她擅闯一丈峰,老夫不杀她已是额外开恩了。”
“没有商量的余地?”
“没有!”
“……”
“你再多说一句,就给我滚回姑苏。”
“……”
默默叹了口气,越家少主拂袖起身,闲庭信步般走进了桃花林。没多久,两个身影出现在出口。
奚玉岚看起来还是那副翩翩佳公子模样,并未在阵中受什么苦,此时被师弟带出来便知是师父的意思,也没抱怨,径直来到寒崖老人面前,怔怔望着眼前鹤发童颜、红光满面的老叟,扑通一声直直跪了下去,“师父,徒儿不孝。”
话音未落,声音里便带上了哽咽。
寒崖老人本打算呵斥他,可如今这幅场景生生让他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纠结了片刻,冷冷道,“谁是你师父?”
银发青年充耳不闻,伏在地上久久不起。
目光落在他满头刺眼的银发上,老人沉默不语,冷哼一声,拂袖进了竹屋。越清风目送他离去,良久,淡然道,“师兄,起吧,师父等你准备午膳。”
奚玉岚直起身,四目望去,未见妹妹身影,疑惑地看向自家师弟。
“人被困着,师父不松口。”越清风知他想问什么,见他又想去求师父,顿时眼疾手快地拉住人默默摇了摇头,“先去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