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提到这事,奚玉棠承认她有故意的成分,自知理亏,也不反驳。
“你向来无利不起早,”对面人又道,“让我猜猜你今日的意图……唔,想打谢家的主意?”
奚玉棠被说中了心事,却不太想承认,板着脸反驳他,“我打谢家主意gān什么,哪里又有她家的事了。”
“你确定?”越清风挑眉,“你确定不是在知道谢婉是离雪宫弟子后,联想到谢家和离雪宫关系匪浅,想借谢家的手对付柳曼云?要知道,若非关系匪浅,谢家这样的世家,不可能会把嫡女送入离雪宫习武。”
“……”
又一次被说中了心中想,奚小教主习惯xing地眯起了眼,定定望着眼前谪仙般的青年,好一会,忽然一笑,“肃兮,你向来胆大敢猜,怎么没想过我是单纯想对付谢婉?要知道,以你我的关系,我可不想突然多出一个‘越少主的未婚妻’来搅局。”
——还特意qiáng调了那几个字的重音。
越清风眉目一转,挑眉轻笑,“哦?你我什么关系?”
“……”
“说啊。”他老神在在地摩挲着杯沿,望向奚玉棠的眸子暗光流转,“说出来我就信。你要知道,我可是等这句话很久了。”
奚玉棠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一会,对面人慵懒一笑,像是猜到了她不会开口一般,只是声音里多了一丝黯然,“不是我不猜,而是没经过你同意,不敢乱猜……下次开这种玩笑的时候,记得不要这么笃定,万一我当真了呢?”
……其实你当真也没什么……
奚玉棠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答案,心里一惊,倏然整个人更加沉默了几分。她垂下眼眸,顿了顿才道,“……就算你猜到我的真实意图,你不觉得谢家是个很好的切入口?”
她想对付柳曼云,甚至对付离雪宫,前提也不过是想要柳曼云一句解释。不能亲自去问她,婉转一下也无妨。毕竟……
毕竟她身份不能bào.露,毕竟那里还有江千彤。
见她避开了方才的话题,越清风心下自嘲一笑,忍不了便带出了一丝脾气,“奚玉棠,你什么时候做事这么畏首畏尾了?”
“什么?”对面人被他突如其来的呵斥打了个懵bī。
“我说的什么意思你懂。”越清风冷声道,“堂堂江湖一等一的大门派掌教,做事如此瞻前顾后绕弯子,你不累我都替你累。有什么好怕的?就算让柳曼云知道又如何?况且她也不一定会知道。就算她身后再有背景,反正已经撕破脸,你也找到了奚玉岚……总归要对上他们,怕什么?你的魄力哪去了?难道随着上代玄天一起埋到雪山深处了吗?”
“……”
奚玉棠蓦然瞪大了眼睛。
这还是第一次,越清风用这样严肃又嫌弃的口吻跟她说话,哪怕是激将,也有些太难听了!
“……你……”她震惊地望着眼前人,“越清风,你确定要在这时候骂我?在你刚刚才对我……”
话说一半,又咽了回去,奚玉棠深深蹙起眉,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
等等,她什么时候有了这种小女生的思维方式了?!
忍不住伸手半捂着嘴,她惊骇地垂下眸子,掩盖下自己眼中惊涛骇làng般的qíng感。不过是后知后觉,却险些吓出她一身冷汗!
真是假身份多了,连自己是谁都忘了么!
她心中又震惊又失望,满脑子都是自我反省,耳边轰隆隆响着方才越清风的当头呵斥,越想越觉得对方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敲在她心上的警钟……却恰恰在此时,在她没看到地方,对面越清风也怔了怔,眼中闪过悔意,不小心失言后的懊恼写满了那张俊脸。
……两人显然都有些失控。
好一会,两人同时抬头。
“我……”
“你……”
对视一眼,越清风闭嘴不言,奚玉棠则彻底冷静下来,声音冷硬如石,带着浓浓感激,斩钉截铁道,“我知道了,多谢提点。”
说着,她倏然起身,停止了脊梁拉开门走了出去。
那背影,怎么看,都仿佛又看到了过往那个嚣张肃杀又不可一世的玄天教主影子。
越清风下意识起身想阻拦,手伸到一半却停在半空,最后无力地垂了下来。她功力散尽,想追上不过眨眼之间,可不知为何,看到那样一个背影,他竟然无法迈出一步……
眼睁睁看着奚玉棠走出广明院大门,越少主愣了好一会,意识到自己办坏了事,又懊恼又泄气地一头撞在了桌子上。
撞一下,再撞一下。
“……白痴吗?”气恼的声音低低传出,“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忍不住再撞一下。
“简直是在断自己绝路啊越清风……”
好不容易。
好不容易才把她潜移默化到这个地步,好不容易才让她心里有自己,好不容易才有点男女相处之道……
真的是一招踏错,前功尽弃!
最不能忍的是,他们上一刻还在温存,就差擦枪走火最后一步,下一刻就……
咚——头再次抵在了冷硬的梨花木桌面上。
越少主简直要被自己活活气死。
“……白痴!”
作者有话要说: 从章节名开始心疼维达。
时间不够,论文没改完,先这么多吧。
☆、第63章 不平衡的卫千户
从广明院走出来,奚玉棠便和韶光回了他们自己的宅子,那间由京城翰墨轩老板置办好的地方。她们走得静静悄悄,没有通知任何人,反正司离等人回来后见不到她,自然知道该去哪里寻,至于越清风……
听着斯年将她离开的消息说完,越清风只沉默了许久,心知肚明这个结果。
她怎么可能不走呢?
……那可是他亲口点醒的人。
越家少主心如死灰,在斯年离开后,再次拿头撞了桌子。
而就在奚越两人分道扬镳的同时,京城的另一端,也有两个人在进行着一场不甚愉快的对话。
书房里,欧阳玄yīn鸷地望着房间yīn暗的一角,昔日意气风发的模样,在如今看来,似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慌张、颓然和对未来无法把握琢磨的不安全感。
这已经是宋季同死后第五日,欧阳盟主怎么也没想到,寿宴当日,前一刻他们还在一起商讨如何算计玄天圣女,后一刻,宋大人便死在了自家书房里,不仅如此,还尸首分离,典型的听雨阁做派!
哪怕执掌武林多年,在见到那支离破碎的半焦尸体时,他也控制不住地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几乎是第一时间,他便想到了听雨阁——只有听雨阁的杀手才会拿人头jiāo任务!可究竟是听雨阁哪位杀手,竟然能在宋季同大寿的当日,在无数权贵和武林人士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样惊世骇俗的刺杀?!难道是长老?还是说,阁主亲自出马?!
他并不知宋季同和听雨阁的关系,只深深地感到了巨大的危机感——
听雨阁这等蔑视天下人的组织,不能再留了!
当他冷静下来,发现当日除了宋季同出事以外,本该真正出事的两人居然逃过了一劫,那位玄天圣女居然愿意自己跳湖也不愿和卫寒成其好事,而且还幸运地被越清风那小子救了……而卫寒呢?其他人或许不知,可他却在事后听柳曼云转述,卫寒走出房间时,里面躺着一个已经死了的丫头。
如何解的相思散,不言而喻。
欧阳玄虽觉可惜,却也无奈,只好在安慰了宋夫人几句后便暂时回了京城的下榻之处。
结果不过只过了一天,宋家被灭了满门!
如果这时候他还想不到玄天教身上,那他欧阳玄真是白活五十年了!
灭门案,玄天做的非常gān净,几乎不留任何首尾,可欧阳玄就是知道和玄天教、和圣女脱不开关系!在猜到这个答案后,他几乎坐立不安,但又无比庆幸,毕竟人死如灯灭,死人的嘴才最为牢靠,他和宋季同勾结之事终究没有传出去。
但即便如此,玄天教和玄天圣女仍然让他如鲠在喉,恨不得立刻便斩杀奚玉棠和圣女于剑下。
“不行,奚玉棠和玄天圣女必须死!”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bī出了这一句话,“今日收到消息,我的人已经在蜀中动手了,如果不出意外,奚玉棠活不过明日!”
书房里,yīn暗角落中,一身黑衣蒙面的男子冷笑一声,嘲讽的话响起时,那仿佛断木磨石般的声音简直令人头皮发麻,“我早就说要灭玄天,是欧阳盟主你信誓旦旦要拉拢,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此人,赫然便是当日武山之上和欧阳玄密谋之人。
“我……”欧阳玄yù言又止,震怒之下,只能狠狠拍断书桌一角。
可黑衣人却并没有理会他的愤恨,继续冷嘲热讽,“现在知道后悔了?如今宋家已灭,主子听说以后,可是高兴的很呐……欧阳盟主打算如何向主子jiāo代?要不要我去帮盟主美言几句,让你死的痛快些?”
听到“主子”二字,欧阳玄的身子几不可察地抖了几抖,望向黑衣人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惊惧,但很快便冷静下来,沉声道,“如今事已至此,老夫自当向主子请罪,只是你别忘了,主子将这件事jiāo给你我,如今被人摆了一道,你也没有好果子吃。”
这架势,是要拉人下水垫背了。
黑衣人眼底狠意略过,冷笑着走出yīn影,直勾勾地看向欧阳玄,“欧阳盟主现在还是祈盼蜀中那边顺利吧,至于玄天圣女……”他沉沉笑了一声,“就让某去会会她。”
“你打算出手?”欧阳玄惊讶地看过去,见对方没有反驳,沉思片刻便颔首,“也好,我人在明处,不好下手,只要能杀了玄天圣女,主子那边也好jiāo代。”
黑衣人顿时嗤笑,“杀玄天圣女的是我,跟你有何关系?欧阳盟主还是自顾吧。”
说着,人便翻出了窗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庭院之中。
无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欧阳玄用力捏紧了拳头。
“总有一日……”
总有一日,他要站在天下之巅,让这些曾经对他出言不逊之人、让他不得已屈服之人,统统死在他欧阳玄的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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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回到自家宅子后,翌日,奚玉棠一身女装去了京城望湘楼。她约了人,那位和她同病相怜的卫千户,大哥的下属,孟十九的上司。
望湘楼老板本要将最好的厢房留给她,未免太过扎眼,奚玉棠婉言拒绝,只挑了个相对清净的地方。临近午时,卫寒独身一人出现在了望湘楼包厢,见奚玉棠一身白衣蒙面安静地坐在窗前,脚步顿了顿,便走到她对面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