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什么顾文晖都应,等到他要求提完了,才问郁子珩道:“子珩,前些日子我听说郑耀扬被人杀了,可你是所为?”
不等郁子珩回答,苏桥便抢先道:“我就猜不是他,听说那郑耀扬被人一掌便震裂了五脏,他哪有那么厉害的功夫?整个煦湖岛上,我想除了那位扛着车厢闯上我霜烟山的老混蛋外,也没人再有这样的本事了,是吧?”
顾文晖gān咳了两声。
“啊,”苏桥抓了下鼻子,“我也不是有意要说你义父,不过他……反正不是针对郁大哥你。”
郁子珩浅笑,举杯示意自己并不在意。
阙祤替他道:“人是他杀人,不过不是一掌,而是手肘。”
苏桥大惊地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真是你?中原是什么宝地,怎么你去过一次功夫jīng进得如此厉害?”
“哪有那么夸张?”郁子珩喝了口酒,“那时是阿祤在和他说话,他不知我在,这才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暗算啊,”苏桥恢复了淡定,评价道,“那可有点卑鄙了。”
郁子珩:“……”
对于师弟这张嘴,顾文晖也是没办法,只好以不断往他碗里夹菜的方式试图让他少说几句,自己则趁着他吃菜时对郁子珩道:“你们回到煦湖岛的消息和郑耀扬的死讯几乎是同时传开的,所以我想这事是你所为的可能xing极大。我推测你杀郑耀扬,多半是要对长宁宫下手了,虽说以你寻教之能,要对付一个名存实亡的长宁宫实是不费chuī灰之力,可既然他们是为你义父办事的,想来你义父不会袖手旁观。他是个厉害的,我不大放心,就和小桥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地方。”
郁子珩连声道谢,“文晖你这份心,我是如何也还不起了。”
“你少来,”刚咽下一口菜的苏桥得了空,cha嘴道,“男子汉大丈夫就痛痛快快的,哪来那么多虚qíng假意的客套?”
顾文晖继续给他夹菜。
“……”苏桥吐了下舌头,“师兄,你别只顾着我,自己也吃点吧,不然就是你饿死我撑死了。”
顾文晖:“……”
“的确有一事想请你们帮忙,”郁子珩道,“你们不来我可没脸到琼华门去开口,既然来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顾文晖放下竹筷,道:“但说无妨。”
昨夜里郁子珩和阙祤提起如何封住地底城三个出口的事时他已经睡着了,是以并不知道郁子珩有什么地方是要旁人来帮忙的。听到身旁这人这么说,阙祤先是不甚高兴地看了他一眼,心说他有事需要帮忙,为何不先向自己开口。
郁子珩被他看得一阵紧张,下意识地想了一遍从今日一早起chuáng到现在,自己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他了,直到苏桥又追问一句是什么事,才有些晃神地道:“想请你们帮我守住一个出口。”
苏桥微怔,“出口?”
☆、排兵布阵
“什么出口,你指的可是迎君客栈?”顾文晖反应极快地想到了。
“是那个地底城,却不是迎君客栈。”郁子珩道,“我们抓回了一个兰花杀手,他为了活命什么都招了,说那地底城一共有三个出口。”
苏桥也不吃了,聚jīng会神地听着他二人谈话。
顾文晖点头道:“早料到会是如此,不然在地下的日子可不会好过。所以你是希望我能帮你守住另一个出口?”
郁子珩将阙祤面前没喝完的半碗汤挪到自己这边,又取过自己还不曾用过的汤碗重新给他盛了一碗递过去,“三个出口,一个是迎君客栈,一个在长宁宫孟尧房中,还有一个在潆州一家药铺的后院。我想请你帮我守住的便是最后一个,目前是真是假尚不知晓,我已派去隐卫核实,他们很快便会回来。”
“潆州距我琼华门不远,我门下弟子经常会出入,还未曾听说他们见到过那些兰花杀手。”顾文晖想了想,便明白了他这样安排的理由,“这个出口想必连你义父本人也不大会用得到,你猜他纵使退逃会经由此处的可能也极小,让我守这里,是怕我有什么危险?”
这次郁子珩没和他说虚话,直白地道:“我求人帮忙,总不好直接将人家推到最前头去吧?”
顾文晖笑笑,“行,那我也不托大,就捡这个最安全的地方给你凑个数。”
“表面上看那里可能是最安全的,不过你也别掉以轻心,谁也说不准他会不会出其不意。”郁子珩道,“不过就算我义父真地意图从那里脱身,你也别和他硬碰硬,我会将我两位护法都派过去帮忙,你们只消拖上他一阵子,我一定能赶过去。”
顾文晖道:“好。”
听他们两个说得差不多了,苏桥才奇怪道:“既然所有的出口你都知道了,为什么不gān脆把出口都封死,让他在底下自生自灭算了?”
“因为没人能确定是不是真地只有三个出口,听说下边还有水,有水就有活路,封不死。”阙祤喝了一口热汤,见苏桥还有话说,又道,“也不能封死两个,我们找一个进去,到时他若想与我们同归于尽,自己把最后一个堵死了,放点毒气又怎么办?”
苏桥泄气,“你都知道我想什么。”
阙祤笑而不语——那些机关陷阱之类的,他自己没少弄,防备别人时难免就想得多了些。
苏小少爷向来是喜欢闹不和就打一架的解决方式,现如今他知道自己不是兰修筠的对手,这个方式不能用,便觉得心烦。他不耐烦听那几个人细细讨论对策,寂寞地又吃了几口后,没事找事道:“你要师兄和我去守潆州,那你们两个呢?你还要把护法也借给我们,到时不管你们是去迎君客栈还是去长宁宫,另一边不都是要空了么?”
顾文晖听出了他的意思,他不信除了面前这两个人外,寻教中谁还能胜过自己,能让郁子珩做出这样的安排来。小家伙这是不服气了,顾文晖好笑地摇了下头,道:“旁的事你就别cao心了,到时跟在我身后便是。现在只管吃你的,要是吃饱了又不爱听我们说话,就自己去玩。”
苏桥:“……”
郁子珩似乎没在听顾文晖说的话,而是认真思考着什么,眉头无意识地皱着。
阙祤又喝了一口汤,在苏桥的碗筷叮当声中和顾文晖软言好语的道歉声中道:“哪边都不会空,我和子珩会分守两边。”
思绪被打断,郁子珩无奈道:“就知道会这样。”可他也没旁的办法,想来想去,除此之外实在是再找不出合适的人选了。
苏桥都顾不上跟师兄闹脾气了,惊奇道:“郁大哥,你放心阙大哥?”
郁子珩坦言道:“不放心。”
“那……”
没等苏桥再追问,阙祤便道:“我也不放心他,可也非这样不可了。”
苏桥撇嘴,“你看他皮糙ròu厚的,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郁子珩:“……”
阙祤看向郁子珩,道:“我知道那是你义父,你和他之间有亲qíng在,你心里有许多问题想问他,但你要谨记,一切都要分清楚场合,时刻小心留意。”
郁子珩怔了怔,他还以为阙祤说不放心自己不过是顺着苏桥的话往下说罢了,没想到他已经想那么远了。一时又感动又甜蜜,郁子珩也顾不得尚有外人在场,伸臂便将阙祤给勾到了自己怀里,毫不避讳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阿祤,我们还是不要分开走了,义父跑了就跑了吧,我不要和你分开,一刻都不想。”
阙祤:“……”
两日后,派出去的隐卫回来复命,说翻遍了潆州所有药铺的后院,才总算找到了那处出口。那家药铺有一个深受天底下各处医馆药房青睐的名字,叫回chūn堂。隐卫称出口便隐藏在院中西墙边堆放的几箱药材下边,看样子已经许久都没有人出入过了,里头是否还通,他们便不清楚了。
为免被兰修筠的人察觉出什么异样,郁子珩没让他们到下头去看,这事既然已经确定,那就到他亲自去的时候了。
潆州距离琼华门近,顾文晖与苏桥便先行一步,决定回琼华门带些弟子再过去。另外,郁子珩请人帮忙自己不好不出力,便让尹梵与祝文杰带着一半的隐卫去助他二人一臂之力。
双方约定好,十五日后的未时初行动。
送走了他们师兄弟,郁子珩和阙祤开始探讨自己二人谁该往哪边去的问题。
沐浴后,阙祤随意披了件外衫上楼,对跟在身后的郁子珩道:“你说过的,孟尧留给我,我自己的仇自己报。你去迎君客栈,我去长宁宫,就这样定了。”
迈上最后一级台阶,郁子珩伸手扶住他的腰,“你这不是诚心让我分神么?”
“怎么?”
郁子珩丢开两人身上披着的长衫,和他一起光脚踩在绒毯上,从身后抱住他,“我相信以你现在的武功,想胜孟尧并非难事,可有一点你到底不及他,我不可能放心得下。”
阙祤把手搭在他扣在自己腰间的双臂上,“你指的是孟尧的jian猾?”
郁子珩把下颌抵在他肩窝里,嗯了一声。
“我不会给他任何狡辩或是使什么jian计的机会,见面就打,打死了算完,行了吧?”郁子珩拍拍他的小臂,“先去坐下,早点说完早点睡。”
郁子珩忽然用膝盖顶了下他的膝弯,又在阙祤弯下腿去的时候在他脚底绊了一下,害得他失了平衡,向后倒去。使坏的家伙便趁着这时候从阙祤背后绕到身前,将他直接压倒在了绒毯上。
“咳……”阙祤感觉自己被他压得胃都要吐出来了,推着那颗凑到眼前的脑袋,怒道,“你是不是欠揍?”
郁子珩还维持着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扶着他后脑的姿势,被推也不躲,柔声道:“仇非要亲手报么?你我还分什么彼此,我帮你报仇不好么?”
阙祤便不动了,盯着他看了片刻,垂下双手放松地躺在绒毯上,“不好。”
郁子珩便知道自己是说不动他了。
散开的长发摊在雪白的绒毯上,衬得那发色愈发浓黑如墨,在房中明暗适中的灯光下反she出惑人的华彩来。
郁子珩伏在阙祤身上,近乎迷醉地嗅着他发间的浅淡清慡气,叹道:“你就是笃定我到最后总是无法拒绝你。”
阙祤勾起唇角,抬起一只手抚上郁子珩的脸,同时微仰起头,在他颊侧亲了亲。
郁子珩很想当场狠狠吻回去,可还是克制住了,道:“让我答应可以,但剩下的隐卫你都带去,宇威和海黎也跟着你。你只管专心对付孟尧,剩下的小鱼小虾让他们收拾。”
“要我说反过来还差不多,我自己去,剩下的人你带着。”阙祤道,“我自有办法避开旁人的视线直接找到孟尧,若是你义父出来帮忙,我打不过他也可以跑。你叫我带着那么多人,又没人能跑得过我,岂不反而是拖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