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祤还是没有看他,“什么时候走?”
郁子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看看附近没人,一手揽住阙祤的肩,一手弯出了半个弧覆在他耳边,嘴巴也凑了过来,贴着阙祤的耳朵低声道:“午后你多睡一阵,今夜子时,我来找你。”
阙祤:“……”这话本身并没有多大问题,可你为什么一定要说得好像我们在偷qíng一样?
☆、神鬼不觉
子时,郁子珩如约来到听雨阁,没被任何人发现。
阙祤穿戴整齐,正靠坐在chuáng边朝外边看,手里把玩着令牌。听到了郁子珩的呼吸声,他将令牌收起,起身迎了过去。
郁子珩扁着嘴进来,抱怨道:“你怎么没在睡呢?”
阙祤:“……”
没落着机会叫阙祤起chuáng的郁子珩哀怨地叹了口气。
今夜天不太好,yīn沉沉的,还起了风。
为了不被人发现异常,阙祤房里没点灯,这会儿彼此看彼此都是一团yīn影。阙祤往外走了两步,掀开纱幔,“看样子要下雨,我们真地现在走?”
“下雨不是正好?更不会有人留意了。”郁子珩拉住他的手,“走吧,我已经备好了马。”
阙祤不自在地挣了一下,没挣脱,便不好再用力,只能被动地被他拉着走。
可惜二人才走到楼梯口,大雨就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转眼便成倾盆之势。
郁子珩:“……”
阙祤还站在屋檐底下,反手拉了郁子珩一把,让他免去了被雨水淋透的命运,“这雨看样子下不了很久,进去坐一会儿再走吧。”
“那你等我一下。”郁子珩放开了他,反而冲进了雨里。
不多时又折回,手上拎着两壶酒和一只烧jī,把阙祤叫到了二楼。
“还没陪你在这听雨阁听过雨。”郁子珩把矮几和椅子搬到围栏边上,打开油纸包将烧jī随便撕了撕,又擦了擦手,倒了两杯酒,“坐吧,这样是不是比gān等着有趣得多了?”
阙祤见他衣衫浸透,发上的水流经颊侧,一直滑到他尖削的下颌上,一抖一抖地坠着,就是不肯掉下来,便抬袖过去想要帮他擦一擦。
郁子珩身体一下子绷得紧了,睁大了眼睛,努力想要看清阙祤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qíng。
没听到他说话,阙祤放下手,看着他,“怎么了?”
“嗯……那个……”郁子珩换了另一边脸,指了指鬓角处,“这里还有。”
阙祤:“……”
他不说还不觉得,被他这么一闹,阙祤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适才的举动有点不太合适,这会儿弄得又多出了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来,不免尴尬了起来。
郁子珩却毫无所觉,自己用衣袖抹了一把,“你先坐,我去运功把衣服弄gān了再回来。”
阙祤呆站了片刻,心烦地想,果然还是不该搭理郁子珩那个家伙。
少顷,郁子珩清清慡慡地回来,与阙祤在极度yīn暗的光线里一边听着雨声一边吃了烧jī喝了酒。
大雨持续了半个多时辰,雨势才慢慢减弱,到最后停了下来。上头堆积的云层散了去,露出了星星点点的光来。
“现在走?”郁子珩问身旁的人。
阙祤站起来,“走吧。”
两个人溜到沐浴间里洗gān净了一手的油,悄无声息地绕到了听雨阁后头。
阙祤老远瞧见一队打着灯笼巡视的弟子,低声道:“雨刚停就出来当值了,也太负责了些。”
“那是自然,否则我要他们何用?”郁子珩挡着他往yīn影里藏了藏。
阙祤很不给面子地道:“然后一教之主想要出趟门也要跟他们偷偷摸摸地玩捉迷藏?”
郁子珩:“……”
随后,阙祤就感到自己腰间一紧。
郁子珩单臂箍着他的腰,微低了头在他耳边道:“区区几个巡夜卫,我还没当回事。”
阙祤询问的话还没出口,人已经被郁子珩抱到了半空中,紧接着雨后cháo湿中又带了点凉意的清风就迎面扑来,让他一时连眼睛也睁不开了。
郁子珩开心地感受着臂弯里那人身上传来的温度,脚下踩着一个又一个房檐、假山石和树梢,避人耳目地出了总坛。
双脚重新落了地,阙祤推开郁子珩,整了整衣衫,“下次再这样,烦请教主事先知会一声。”
“下次?”郁子珩还在对着空dàngdàng的臂弯遗憾,闻言道,“好,下次一定事先告诉你。”
阙祤转了身不理他,心说这人今晚到底犯了什么病?
不过他许久没用轻功了,上次这样跑是什么感觉,他都快忘记了,此时心里还真有那么点怀念。经过了最初的不适应后,他很快调节过来,虽说腰间那只手臂硌得自己生疼,却也不是不享受的。
郁子珩chuī了个响亮的口哨。
阙祤回头,“做什么?”才跑出来又要叫人过来抓?
郁子珩没说话,只对着他笑。
阙祤很快听到了马蹄声,哒哒哒地朝这边来了,最后两匹骏马在二人面前停下。
“走吧。”郁子珩将其中一匹马牵给阙祤,瞥见马鞍上有水,便伸出袖子来回擦了两遍,“这次是真地出去玩,半点烦心事都没有,你可以从这一刻起就期待着。”
阙祤不是很习惯被人这样照顾着,正要去够另一匹马的缰绳,郁子珩却已经把手上的缰绳塞给了他。
郁子珩牵过另一匹马,也胡乱擦了两下,“看不到林长老他们气急败坏的脸,还有点可惜。”
阙祤:“……”他真地而立了么?
两个人捡路向西,一直跑到天亮。
郁子珩带着阙祤到了个名叫“衍城”的地方,对他说城里有个小店,清汤面做得特别好吃。
阙祤听了无语地道:“我们赶了半宿的路,就为了一碗清汤面?”
“这可不是一般的清汤面。”郁子珩一脸严肃。
阙祤被他弄得哭笑不得,“那也不用赶得这么急,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吃不就好了。”
郁子珩摇头道:“一定要赶上最早的这一锅才行,老板还没那么忙,有时间和耐心把面揉得最有嚼劲;里头的菜也是清早刚从地里摘的,新鲜;汤也是最原汁原味的,没等到熬得不够了再往里头添水。”
阙祤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瞧不出你对吃的这么有讲究。”
郁子珩轻轻笑了一下,道:“走得地方多了,次数多了,慢慢也就总结出来了。”
阙祤从这话里听出了些许苦涩的味道,想起了他说他一直在找寻他父亲的事,了然之余又生出了点“这人也不容易”的感慨来。
天才亮了没多久,路上行人不多,郁子珩带着阙祤毫无阻碍地直奔了那家叫做“福荣面馆”的小店来。
小店真是小店,里边只有四五张小桌子,老板为了多招些客人,又摆了三四桌在门外。反正煦湖岛长年气候温热,在外头吃也不觉得冷,通风还更好些。
两人来的时候还不到早膳时间,已经有三五个人在店里呼噜噜地吃面喝汤了。才靠近了些,清香的面汤味便钻进了阙祤的鼻孔里,让本以为烧jī还没完全消化的他立刻就感到肚子有些饿了。
郁子珩见外头最边上的那张桌子还空着,便喊了阙祤过去,将两匹马栓到一旁,道:“你先等一等,我去叫老板盛两碗面来。小菜你都想吃点什么?”
阙祤坐了下来,“什么都好。”
郁子珩点了头,转身过去了。
阙祤瞧见他与窗户外头正在围着大锅忙活的老板和老板娘说了几句话,朝自己这边指了指,又把银子放在了锅台边上,而后进了店里。
不多时候又从店里出来,后头还跟了个六七岁大的男孩,一大一小手上各拿了两碟小菜,都摆在了阙祤面前。
阙祤对小孩子的态度总是特别不同,见那小家伙生得可爱,就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这么早就起来帮爹娘gān活了,真是个好孩子。”
男孩扬起小脸冲着他笑得灿烂,“娘说这个叔叔每次来都给可多的银子,晚上就能给我买jī腿吃,我很乐意他来。大哥哥,你长得真好看,你以后也都跟着叔叔一起来么?”
郁子珩:“……”
阙祤笑了笑,正要说话,却被郁子珩抢了先。
“等一下!”郁子珩在男孩头上轻轻敲了一记,“为什么他是哥哥,我却是叔叔?”
男孩揉着被他敲的地方,迷茫道:“你一直都是叔叔啊……”
“……”郁子珩咬牙,“那为什么我是叔叔,他却是哥哥?”
男孩一脸纠结,好像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郁子珩:“……”
阙祤笑容不如何大,眼睛却弯了起来,“你跟个孩子较什么劲呢?”
郁子珩也不说不清自己在较什么劲,但看到阙祤那样的笑容,便觉得就算被叫了爷爷也无所谓了。
在老板一声“面来咯”的吆喝声中,小店里的人开始多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伺候郁子珩起身的婢子在他房里没看到人,却发现了一封写给林长老和两位护法的书信,立刻呈了上去。
打开书信的林当气得胡子乱颤,差点当场把信撕掉,还好被祝文杰拦了下来。
信很简单,只写了两行字:
记得把宇威叫回来,请他喝酒。
我走了,阙祤和我一起,归期不定。
尹梵和祝文杰传看过信后对视一眼,默契地想到,原来教主也并不是一个会让人省心的主儿。
☆、豁然开朗
白白的面条配上绿油油的青菜,看得阙祤食指大动。他从旁边的筷桶里拿出一双筷子,正要开吃,又被郁子珩拦住了。
郁子珩双手捧着自己的面碗,对阙祤道:“把你那碗给我。”
阙祤看看自己面前这碗,又看看他的,没看出什么不同来,“为什么?”
“不为什么,给我,你吃这碗。”他用下颌指了下自己手里的那碗,却没有要给阙祤的意思。
阙祤:“……”
然而很快阙祤便明白了,因为他看到面汤里开始冒出热气来。
郁子珩嘶了一声,这才把捧着的那碗面放到阙祤那边,顺便把另一碗拿过来。他甩了两下手,道:“这边天热,大家也不喜欢吃太烫的,老板熬好了汤煮好了面后便不会一直烧着火,虽然面汤没那么容易凉下来,可也不如刚煮好时那么热了。但我还是觉得你该喝点热汤暖暖胃,特别是半夜里才喝了一壶酒,有热汤会舒服些。”
阙祤怔了下,心里滑过异样的感受。他看了郁子珩一阵,在他伸手拿筷子前捉住了他的手掌,轻轻chuī了几下,“那也不用弄得这么烫,你内力再深,皮ròu也不是铁打的,当心烫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