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祤在心里叹了口气,再一次回避了这个问题,将郁子珩的手从自己腰上拉下来塞到被子底下,哄道:“你乖,先睡一会儿。”
郁子珩目光黯了下,迅速闭上眼睛道:“那亲一下。”
阙祤无奈,在他唇角蜻蜓点水似地亲了亲。
郁子珩没有不满地要求更多,也没再睁开眼睛,不多时候,呼吸又绵长了起来。
阙祤松了口气,视线挪到他那吓人的伤口上,头又疼了起来。
两名婢女又上了楼来,阙祤回头示意她们放轻脚步不要出声,亲自拧了个冷毛巾敷在郁子珩头上给他退热。
冰凉的毛巾贴到额头上的时候,郁子珩瑟缩了一下,嘴里也不知嘀咕了什么,便又继续睡了过去。
这时庞志浩赶了回来,说陈叔这会儿走不开身,只派了个弟子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阙祤奇怪于郁子珩竟然说中了,看这样子他应是才从外头赶回来,怎么会知道陈叔在忙?
来的是罗小川的一个师兄,叫程岳,阙祤去陈叔那里时也经常见到,还算相熟。
程岳被领上楼后,礼貌地对迎出来的阙祤行了个礼,道:“执令使,师父听说是您亲自派人去找的,便知不是您出了要紧的事,他便专心忙手头上的活,只叫属下过来了,您别见怪。”
阙祤没空听他说这么多,拉了他的手腕便将人往里带,“你先来看看。”
平日里总是那么从容闲适的一个人,怎么突然这般心急起来了?程岳被他拖着走,本还想好好打量一番这被师弟日日称好的地方,被阙祤这么一弄,倒有些紧张了。
阙祤直接将人带到chuáng前,指着郁子珩手臂上的那道伤口道:“这要如何处理才好?”
程岳先是被“教主躺在执令使chuáng上”这个事实给震了一下,而后才反应过来自家教主受了重伤且伤口qíng况看上去相当糟糕的这件事。旁边便有阙祤早备好的常用药箱,程岳吸了口气,将脑袋里杂七杂八的想法都驱走,找回了医者应有的稳重,着手为郁子珩处理起伤口来。
因为事先被喂了药,这一次郁子珩没有醒来,却也是痛得冷汗直流,手脚时不时便要挣动两下。
阙祤坐在他身边,每当他乱动时便伸手按住,不动时则一直帮他擦汗,一点不比忙个不停的程岳悠闲。
到最后只剩下包扎的一步,阙祤见程岳也忙得满头是汗,汗珠眼看着都要滴落到郁子珩的伤口上了,忙从他手中接过纱布,道:“我来吧。”
程岳退到一边,抬袖在头上脸上抹了一把,接过婢女递来的水猛灌了两口,而后长出了口气,道:“教主这伤误了治疗的时机,可不太妙。属下虽说细细处理了,可到底学艺不jīng,也不知会不会留下什么问题,回头还须请师父好好瞧一瞧才行。”
“好,多谢你了。”阙祤绑好郁子珩的伤口,回身道,“他还发着热,烫得厉害,要不要紧?”
程岳道:“应当是伤口的关系引起的,待属下请示了师父,煎了药给教主服下,很快便会好的。眼下也可以先将教主身上衣物除下,用酒擦一遍身……”
一旁的两个婢女俊俏的小脸上又泛起红霞,将头埋得极低,弄得程岳不知哪里说错了话,便不敢往下说了。
“我知道了。”阙祤捏捏眉心,对那两个婢女道,“替我送送程兄弟,再帮我送坛酒上来,然后就不用你们在这里伺候了。”
用酒帮人擦身这种事,阙祤也不是没做过,许多年前,在两个弟弟还是孩子的时候,他也曾用这方法为两个幼弟降热。可也不知是不是受了那两个爱脸红的丫头影响,为郁子珩做这事的时候,阙祤便总觉得变了味道。
他有些后悔自己将这事揽了下来,可一想到要让别人看到郁子珩毫无遮挡的身体,又有些气不顺。
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阙祤愤愤地想着,手下的动作却格外轻柔。
他先将酒洒在毛巾上,用沾了酒的毛巾将郁子珩全身上下都擦了一遍,又倒了酒在手上,从上到下一处处帮他揉搓了一阵,等郁子珩的身上泛起一层浅淡的粉红色,这才停了下来。
被褥上染了郁子珩的血,不好再用,阙祤便将脏了的褥单扯开来连同被子一起丢到里侧,又找了chuánggān净的被子出来,为郁子珩盖好。
做完了这些,阙祤在一旁坐下来,觉得有些喘。心口又在隐隐作痛,眼皮也沉了下来,阙祤又多看了郁子珩一眼,确认他睡得安稳没什么异常,这才靠在chuáng尾,任自己也沉沉睡去。
也不知这一觉睡了多久,外头声音嘈杂起来,阙祤眉间弹了两下,睁开了眼睛。
郁子珩发出两声轻哼,从被子底下抽出没受伤的那只手,便要去触碰伤口。
阙祤赶忙凑过去,握住了他那只手。
郁子珩挣了两下没挣脱,醒了。
“伤口还不能碰,你别乱动。”阙祤将他的手放回去,拿下他头上的毛巾,试了试热度,又换了个新的来,“烧得这么厉害,口渴么?”
郁子珩嗯了一声,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阙祤便去给他倒水,一回身,发现他已经坐了起来,不由瞪了他一眼,“不是叫你别乱动么?”
“吵。”郁子珩哑着嗓子道。
阙祤喂水给他喝,“你猜到是谁了。”
郁子珩喝gān了整杯水,笑道:“我耳朵又不是不好使,听得出是谁。”
“还不等我问问你到底去了哪里,就有人来帮我问了。”阙祤晃晃杯子,“还要么?”
郁子珩摇摇头,“那我现在告诉你,让他等我说完再进……”
“让开!”林当怒喝一声,“再要拦我,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阙祤不耐烦地将杯子丢在一边,向外走去,“说了什么危险都没有却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这账我们回头再慢慢算。”
郁子珩闻言十分愉悦地道:“好啊!”
阙祤:“……”
在下边拦着林当的是庞志浩,明显被林当那句话吓住了,却还梗着脖子死死抓着楼梯口的栏杆,不让以林当为首的几人上楼。
阙祤从上头瞧见,不冷不热地道:“志浩,让他们上来吧,教主已经被吵醒了。”
庞志浩这才退开。
林当狠狠推了他一把,同时抬头剜了阙祤一眼。
阙祤全当没看见,对被林当推了个跟头的庞志浩道:“去吩咐人给教主准备些膳食,就我平常吃的那些清淡的便好。”说完也不去看已经走近的林当,转身又进了卧房。
“教主回来了怎么也不……”林当尾随阙祤进来,正要质问郁子珩两句,见了他那憔悴的面色立时把话都憋了回去,上前道,“这……这是怎么了?伤哪里了,重么?可叫老陈给你瞧过了?”
郁子珩那时不省人事,只记得阙祤在帮自己忙活,便道:“林长老别担心,只是些皮外伤,阙祤已经帮我包扎好了。”
“他?”林当一脸的不信任,“他懂什么了?快叫人去把老陈找来!”
跟着他进来的尹梵转身便又要出去。
阙祤正想说处理他伤口的不是自己而是陈叔的高徒,好教他们可以不必这般担心,才张了嘴便听庞志浩在楼下道:“执令使,陈叔来了。”
☆、安心定志
陈叔脚步匆匆地上了楼,林当等人都以为他已得知了郁子珩的qíng况,也正为此心急,谁知待他提着药箱走进来,众人竟在他脸上看到了满满的喜色。
林当登时老脸一横,道:“老陈,你这什么意思,教主都已经这样了,你还在那里高兴?”
陈叔斜了他一眼,道:“碍着你什么事了?”
“你!”林当气得chuī胡子。
满屋子的人,除了郁子珩之外,谁都不知道陈叔在为什么高兴。对上了陈叔的眼神,郁子珩心里便有了底,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来,对阙祤招招手道:“过来这边坐。”
阙祤没搭理他,给陈叔让出了地方,“陈叔,他的伤您听程岳说了吧,要紧么?”
知道郁子珩并不想这个时候听他们七嘴八舌说些有的没的,陈叔便没提阎王笑解药的事,只走上前来,将药箱放在chuáng头矮几上,坐到郁子珩身边,道:“教主就会胡闹。”
“那是要紧还是不要紧?”尹梵追问。
祝文杰也道:“教主究竟去了何处?是什么人伤了教主?”
“停停停!”郁子珩咳了两声,“你们吵得我头疼,快饶了我吧。”
尹梵的目光在阙祤身上扫过,“教主……”
“我现在很累,没那么多jīng力和你们细说,”郁子珩道,“不过到底出了什么事,相信外头很快就会传开了,到时不用我说半个字,你们也都会知晓。”
“教主,”尹梵还是不甚放心,“要不……属下先扶您回和风轩?”
“我都这样了你还折腾我?”郁子珩放赖,“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你们先都出去,快走,吵得我难受。”
尹梵和祝文杰对视了一眼。
“快走!”郁子珩催促,又低低咳了起来。
二人不敢抗命,不qíng不愿地出去了。
阙祤站在一旁看着他,等他不再咳了,也要出去。
郁子珩一把拉住他,“你去哪儿?”
“你不是说都出去?”阙祤无辜道。
郁子珩正色道:“记住,你不在那个‘都’里。”
阙祤:“……”
林当看上去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郁子珩也不好再赶人,歪头看了眼又被陈叔解开的纱布,可惜道:“阙祤绑好的,就这么拆开了。”
“……”要不是看在他受伤的份上,阙祤真是很想抽他,“你怎么知道是我绑的?”
郁子珩反问道:“不是么?”
“……是。”阙祤说完了又补充解释道,“伤口都是程岳帮你处理的,我见他后来也累了,才搭了把手。”
陈叔在往伤口上洒药,郁子珩被痛得直抽气,咬牙等着那阵疼痛过去了,才道:“等下还是你给我绑。”
“陈叔在这里,可轮不到我献殷勤。”阙祤这般说着,还是捡起掉落在他身边的毛巾,为他擦了擦额角的汗。
“这药我才制出来没多久,连我那弟子程岳都还不知道,教主倒是赶上了好时候。”陈叔端平郁子珩的手臂,将药均匀洒在伤口上,一边晾着伤口一边道,“这可是活血生肌的名贵之物,不能làng费太多,若是身体弱一些的,我会让他一日换两次药;似教主这般身qiáng体壮的,一日到我那里去一次也就是了。”
郁子珩:“……”
陈叔手向旁一伸,“纱布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