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氏端着架子走过来,虚扶起言昭华,还真像世家夫人那么回事,让人丝毫都看不出来,她是刚进谢家二房门没多久的继室,用完全长辈的语气对言昭华说道:
“快别客气了,都是一家人,按理说你还得喊我一声外祖母呢。来,瞧瞧你小姑姑,平日里你们姐儿玩耍,倒是没带着你们小姑姑,从前不在府里,如今我来了,你们可得一起玩耍才好啊。”
这句话说的连顾氏的眉头都蹙了起来,这人怎的这样不懂规矩,蹬鼻子上脸不说,居然还说这些话,什么叫从前她不在府里,你们玩耍不带着小姑姑,如今我来了,你们就得带了,这话说的,怎么叫人听着不痛快呢。
谢馨柔听见余氏说话,心中也是不快,拉过了言昭华,说道:“二房奶奶这话说的,我们从来没有因为畅姑姑没有娘就不带她玩儿啊,自然也没有她有了娘就和她玩儿的说法,再说了,您到底不是畅姑姑的亲娘,哪里就能让我们姐儿喊您做祖母,外祖母的,凭的坏了规矩不是?”
这番话是相当不客气的,说的余氏脸都抽了,指着谢馨柔看向了柳氏和顾氏,柳氏那儿到底没敢去发牢骚,却是走到了顾氏面前一番说道:
“世子夫人,大小姐好大的脾气呀!这样大的脾气,将来若是嫁了人,还不知要将婆家掀成什么乱世光景呢,你也不管管她,到底是一家子亲戚,别到时候撕破了脸,大家都不好看。”
由此一番说辞,又能看出余氏是个心胸狭窄的,只想着旁人捧她,却丝毫听不得任何实话,估摸着也是进门没多久,真以为自己嫁了个二房老爷,就和大房太太夫人平起平坐了。
顾氏哪里会怕她,说道:
“二房奶奶说话太难听了,我们家大小姐小时候就是这脾气,说话最是中肯,对于那种随口大放厥词的人,向来是不留qíng面的,二房奶奶见谅了,要是您听不惯,可以直接回去,您要是不认识路,我让县主派个人带您出去,省得留在这儿心里添堵不是?”
余氏也是三四十岁的人了,也算是小姐出身,只可惜丈夫死得早,让她过分沾染了市井之气,早已忘了身份这一说,以为嫁入了国公府,哪怕是个二房,那也是咸鱼翻身,当家做主了,可没想到,二房和大房,就差了个嫡庶之别,一切都不一样了,大房是国公,那一系全都是嫡系,到了二房,二房老爷也就在工部领个闲差,手里没有实权,成日里还要看大房的脸色过日子,可不就在大房没有威信了嘛,原以为就要那样憋屈一辈子了,可没想到从天上掉下来个馅儿饼,国公爷亲自招了她家老爷去说话,说要让老爷的小女儿嫁给长宁候做夫人,这可真是掉下来的好事儿啊,只要她做了长宁候的丈母娘,那今后在谢家大房面前也能挺直了腰杆儿说话。
长宁候是个好样的,如今京中谁人不知,正值壮年,京中多少女人排队等他娶回家当夫人呢,可这事儿偏偏就落在了畅丫头身上,余氏哪里会不心动,听说了言家宴客,可费了不少心思,脸皮都豁出去了,才跟着过来,想借此机会,见一见那长宁候,就是见不到长宁候,见一见侯府的小姐公子也是好的,毕竟将来畅姐儿要嫁进来,这些尚未婚配的孩子也就都成了畅姐儿的继子继女,在余氏心里,只有继子继女巴结后母的,再说畅姐儿又是个没用的,将来这些孩子不就等于掌握在自己手里嘛,所以她才敢生生的受了言昭华的大礼,因为她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要怎么安排这几个继子继女的去路了。
“世子夫人可别欺人太甚,这里是长宁候府,不是国公府,府里的一切可都是长宁候说了算的,你凭什么赶我出去?”说完这句话之后,余氏就调转了头,看向言昭华,又接着说道:“大小姐可知道我是什么人吗?今日若是得罪了我,将来……哼哼,可就不好说话了。”
言昭华不知道先前余氏此刻心里在想什么,要是知道了,估摸着连杀了余氏的心都有了,但就算不知道余氏心里想的,就凭余氏说的这些话,也足够让人反感了。
勾唇说道:“我竟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这位夫人的来路,还以为就是二房老爷新娶的继室夫人,还请夫人明示,您到底是个什么人?也好让我知道,若今日得罪了你,我今后会有什么下场。”
言昭华算是站出来对上余氏了,今日是言家宴客,总不能事事都躲在柳氏和顾氏身后,该她面对的事qíng,言昭华也不会惧怕,不会闪躲就是了。
余氏将言昭华上下打量了一圈,左右看着好些人已经注意到这里的纠纷,舔了舔唇,也觉得自己有些尴尬起来,畅姐儿和长宁候的事qíng还没定下来,所以,她还算不得有什么身份,至少这个身份,暂时还不能放在台面上说,可不说的话,又没法堵了言昭华的嘴,当真是进退两难了。
“畅姐儿是二房小姑姑,出身谢家,咱们谢言两家素来亲厚,我们对她和其他姐妹都是一视同仁的,可这位夫人我们都是第一次见面,我记得,今日家宴并未邀请,不知夫人是如何进来的,本来嘛,既然你进了门,那也算是谢家的人,来喝杯水酒,道贺一番,长宁候府也是欢迎之至的,可你若是前来打擂台,想坏了诸位夫人的雅兴,那我们也是不容的。”
言昭华这句话过后,立刻对外喊了一声:“来人呐,将这位不知礼数的夫人架出去。”
随着言昭华这一声令下,从外面就走入两个粗壮的婆子,架着余氏就要拖出去,余氏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当即忍不住叫道:
“你你,你敢这么对我!你怎么敢这么对我,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一定会后悔的!”
言昭华给旁边一个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就捂住了余氏的嘴,不让她在继续说下去,否则真不知这个糊涂的女人会不会当众大喊出:‘我是长宁候未来丈母娘’这种话来。虽然她刚才那些话,在其他人听来,也许已经露出了马脚,余氏今日既然敢找上长宁候府的门,可见在外面已经传出这种流言了,大家也许知道,只是不说,就等着看她这个长宁候府嫡长女的态度。
既然人们等着看她的态度,那么她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就给大伙儿看看她的态度好了。
余氏疯狗一般被架着离开之后,畅姐儿就更加忐忑了,顾氏走过去对她说了几句话之后,她就到柳氏面前行了个礼,然后退了下去,柳氏对言昭华招了招手,说道:
“今日之事处理的虽然莽撞,却也解气痛快。”
话虽这么说,但柳氏却是明白言昭华今日为什么会这样不顾qíng面,下了余氏的面子,一来是想断了余氏的念想,二来也是想让那些和余氏存了同样心思的人们一个警示,这是明确的告诉外面的人,长宁候虽然是个香饽饽,可是他有个厉害的女儿,谁要进来做继母,那可得有两把刷子才行,更别说,这个女儿如今已经有了个县主的身份加持,普通人家的姑娘,就身份上,已经是压不住她了的。
言昭华悄声对柳氏问道:
“这事儿,外祖母就打算不管了吗?”
这件事qíng是谢国章挑起来的,那么能化解的也就只有外祖母,否则就要言修自己站出来和谢国章决裂了。而若非到了bī不得已的qíng况,言昭华都不希望言修这个时候和谢国章决裂。
只见柳氏摇了摇头,说道:“哪里会不管,你且看着好了,用不了多久就能解决了。你也和你父亲去说,这事儿不用他cao心。”
柳氏的一番话让言昭华心中大定不少,同时也多了一些疑问,上一世谢家落难以后,言修对谢家不闻不问,丝毫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看来也和谢国章的荒唐昏庸脱不开关系了,也许从他qiáng行安排谢岚嫁给言修开始,就已经在言修心里埋下了一颗厌恶的种子,等到后来东窗事发,谢家被龚如泉那个阉人害的阖府落败,也算是因果循环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一十七章
言家宴客结束十天之后,柳氏果真就给出了一个很好的答复过来——畅姐儿被许给了御史大夫家的小孙子。
这日言昭华来谢家给柳氏请安,柳氏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她,言昭华惊讶柳氏的速度,说道:“这么快就决定了,外祖知道了吗?”
柳氏冷笑一声:“他知道又如何?他竟然相处这种荒唐的主意来,就该料到是这结果。”
桂嬷嬷端着茶水过来,听见柳氏这般说后,递给言昭华一杯热茶,说道:“国公昨天已经来闹过了,只是事qíng已定,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不过奴婢瞧着,国公心里是怨了夫人了。”
言昭华有些担忧,柳氏又道:“别听桂嬷嬷的,他怨我也不是这一件事了,不碍的,只是你回去之后和你父亲说说,这回的事qíng我给趟过去了,但若国公心不死,今后防不胜防,他若是自己有合意的,就提出来,反正你家太太的丧期马上就满三年了,他再娶原也是应当的。”
言昭华叹了口气,说道:“这事儿我不好多说,只能回去告诉父亲,让他自己决定了。”
柳氏点点头,两人喝了两口茶以后,柳氏又道:“对了,有件事儿我压了好长时间,一直没问你,那个……威武候夫人你有印象吗?”
言昭华心头一紧,知道柳氏接下来要说什么,兀自镇定说道:“有印象,威武候府谭家嘛。”
“威武候夫人对你有意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前儿我倒是能以你有孝期糊弄过去,可就在昨天,她又来我这里提了这事儿,撇开这位夫人如何不说,她那个儿子倒确实是有点本事的,下个月秋围似乎有点眉目,我私下里也派人去探过他的学业,确实不错,翰林院的几位院士也对他赞不绝口呢。”
既然柳氏对言昭华主动提起了这事儿,言昭华再装傻就不对了,想了想后,说道:“外祖母说的可是威武候世子谭孝之吗?”
柳氏眼中一亮:“你竟知道他?没错,就是他了!威武侯夫人吧,我觉得是有些功利的,不过谭世子还是很不错的,人品也没话说,至今房里未曾有人,说是要先立业再成家,看着是个有报复的。”
言昭华对谭孝之的印象就是功利,不过,却没打算跟柳氏说这些,淡笑道:“谭世子再好,我也不要。”
谭孝之上回对裴宣的态度就足以说明他这个人的本xing,并不是那种外界看来的有气节的,这样的人,说好听了叫进取,说难听了,就是功利。就算没有裴宣的存在,她也不可能找一个那样功利的男人做丈夫的,所以说话并没有留余地,找借口,而是一口回绝了。
柳氏听言昭华说的决绝,说道:“你可想清楚了,若是下月秋围他入了三甲,到时候你别后悔啊。”柳氏这话并不是对言昭华危言耸听,而是说了一句实话,谭孝之如今声势正好,下个月秋围夺魁是极有可能的,到时候,三甲进士的名头足以让他名声大噪,威武候府也随着这回长宁候府的晋升,被升做了一等侯府,还出了这么个前途光明的世子,威武候府的声望也增加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