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算答应替你去说,父亲也不会听我的,你回去吧,还是自己去找父亲,你和彦弟不过才跪了半日,父亲自然不会心软,你们且试着跪到他同意见你们为止,那个时候再说话,就容易多了。”
言昭华觉得自己真是挺善良的,在这满脑子的深仇大恨里,她居然还给了言昭宁一个良心建议。
不是奚落,而是真心觉得这个方法可行。言昭宁和言书彦不过才跪了半日,就是苦ròu计,这时间也太短了些,她要是言修也不会感动心疼啊。所以言昭华很良心的建议言昭宁他们去多跪一会儿,真的比在这里低声下气,不甘不愿的求她有用的多。
可言昭华的好意,听在言昭宁的耳中,就似乎变了个意思,言昭宁觉得言昭华是故意奚落她,讽刺她,一定是见到她落难,言昭华心里就慡了,她来求她,已经是放下了身段,要知道若是前几日有人和她说,今天她会这样低声下气的来求言昭华帮忙,言昭宁一定打死那个人,可没想到,今天她真的来了,原以为言昭华最起码要尊重她一点,毕竟虽然谢氏犯错,言修要休妻,可她和彦弟是言家的小姐和公子,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言昭华居然说出这样的风凉话来,实在太可恶了。
“姐姐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我都这样求姐姐帮忙了,姐姐你还是不肯答应吗?难道真的要妹妹给你跪下吗?”言昭宁红了眼眶,似乎觉得屈rǔ极了,神态变得小心翼翼,可她那双美眸之中一闪而过的恨意,言昭华倒是没有漏看。
言昭华自问该说的话她都已经说了,便不想再和言昭宁纠缠,直接开口说道:
“我不要你跪,要跪去书院外跪着,那儿比较有用……”
她话音刚落,就将言昭宁一下子就跪倒在她面前,言昭华赶忙让染香来扶,可言昭宁就是不起来,带着哭腔说道:
“姐姐,求求你了,你去替太太说句话吧,父亲如今眼里只有你,你说的话,他纵然不喜欢听,会埋怨你几句,可是只要你坚持说你原谅了太太,父亲这回这样生气,关键就是因为太太对你不好,伤害了你,只要你这个事主不介意了,原谅太太了,父亲一定不会说什么的。我保证,保证只要太太回来,我让她今后再不敢和姐姐作对,求求你了,姐姐。”
言昭宁的话一句比一句坚定,言昭华都快要被她给气笑了,说到底,她不是要她去给谢氏求qíng,而是要她去给谢氏隐瞒,她和谢氏还真是亲生母女,遇到事qíng,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总觉得自己失败都是因为别人不给机会,或者别人太计较,就好像现在,言昭宁就是觉得,谢氏会有如今的下场,完全是因为言昭华的不原谅,就因为言昭华太过计较了,才让言修针对谢氏。
不得不说,她们的这种想法真是太可怕了,可怕到言昭华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反正不管她说什么,只要她不答应言昭宁去对言修说原谅谢氏,言昭宁都会觉得她做的不对,可问题是,言昭华凭什么去呢?
她们是需要一个全身心为她们付出的傀儡,让gān什么就gān什么,可上一世,她前期没有和谢氏撕破脸的时候,不就是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吗?可最后得到了怎样的后果?让她们更加不遗余力的欺负罢了,所以说,这种人眼中只有自己,哪里不顺,都是别人的错。
“我……再和你说一句,你跪在这里求我没有任何用,因为我是不可能答应去和父亲说,我原谅了你母亲的,我又不是傻子,你母亲那样对我,她想要了我的命,我还替她求qíng,还要我原谅她?”言昭华在心中稍微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把话说的那样重,毕竟言昭宁此时此刻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上一世她对自己的那些恶行,这辈子还没有做出来,她改不改把话说的那样绝,只是片刻的犹豫,言昭华就想通了,即便她现在说的再好听,哪怕出言安慰,就凭言昭宁今日主动给她下跪这件事,她和言昭宁之间的关系就已经彻底崩了,不管她答不答应,言昭宁今后都会视她为敌,既然如此,她还真没必要对她太客气了。
顿了顿后,补充了一句:“别跪着丢人现眼了,天还没黑呢,做梦……还早了点儿。”
言昭华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再次回到了桌前,拿起两朵并蒂花,手起剪刀落,将旁边一朵小一点的咔嚓就给剪掉了,留下了一枝独秀,cha入那花盆中,由绿叶趁着,越发娇艳。
言昭宁觉得自己从未受到过这样大的屈rǔ,她从出生开始,一直就觉得自己才是长宁候府里最受宠爱的孩子,因为主母是她的亲生母亲,上面虽有长姐,可母亲对长姐表面捧,暗地踩,这些言昭宁都看在眼里,更加让她觉得自己和言昭华比有着天生的优势,却从未想过有一天,她的倚靠会一夕间倒台,她是高高在上,受人娇宠的小姐,可现在,她居然匍匐在这个从小便不如自己的言昭华面前,想要借此赢得言昭华的信任,让她甘愿做马前卒,替自己做事,可言昭宁却被当面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脸上火辣辣的,言昭华的这几句话,不仅拒绝了她,还伤了她高高在上的自尊心。
慢慢的从言昭华面前爬起来,言昭宁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qíng,可是紧紧捏起的拳头还是bào露了她此刻的真实感受,只见她一言不发的走出了言昭华的院子,那形单影只的模样,让不明原因的人看了都为之心疼。
染香和青竹从外面走入,先前言昭宁来了,和大小姐有话说,两个丫头就主动到门外伺候了,对言昭宁的话也听了个大概,不禁为言昭华愤慨:
“小姐,您说三小姐是怎么想的,居然想让您去给太太求qíng,您不去,瞧她的样子,似乎还记恨上您了呢,哪里能这样不讲道理呢。”
染香的话有些逾距,却也是实实在在的,连青竹都不禁点头:“是啊,三小姐的想法也太偏激了些,明明是她们自己的错,可最后,却都怪到大小姐头上,好没道理。”
言昭华倒是很平静,没有去想多余的事qíng,两个丫鬟抱怨的时候,她手里加快了动作,不一会儿的功夫,一盘cha花就弄好了,对她们说道:
“世间没道理的事qíng多了,哪能件件都按照道理走。来看看,这花cha得如何?可以摆的上台面吗?”
染香比较善于此道,像模像样点评了一番,简言之就是还有进步空间,但还行吧。
言昭华不理会她这文绉绉的评价,将花盆捧起来送到她手中,说道:“替我拿去给父亲,都是些清新的花糙,放在房间里既美观又解秽,我还加了点薄荷糙在里面。”
染香领命去了之后,言昭华就伸了一个懒腰,走到罗汉chuáng前就扑了上去,青竹搬了一张八角雕花镂空的矮杌子坐在罗汉chuáng边上,拉过言昭华的手臂,给她轻轻的按着,言昭华将在房间里就在脑后梳了个很简单的发髻,未施粉黛,就算被她这样在枕头上蹭着折腾,也没什么大碍。
她将脸转向了内chuáng,想着言昭宁先前的模样,心里别提多厌烦了,她上一世最讨厌和最害怕的人就是谢氏,因为谢氏是嫡母,手里掌握着她的一生,她必须听她的话,必须按照她的意思去生活,就算她要自己去死,自己也该欣然接受,一旦有所反抗,那就是另一番无qíng对待。
这一世,她抢得先机,利用前世的经历,将谢氏拉出了水面,让她的恶行曝光出来,可接下来又该怎么走呢?言昭华不禁在心里默默的思虑着前路,可没多会儿,瞌睡就来了,昏昏沉沉间,她似乎回到了上一世最láng狈的那一刻。
她知道了谢氏的真面目,凭着一腔之勇上门讨说法,那时候言修不在京城,她嫁出去之后,长宁候府就完全是谢氏的天下,她当时真的好笨,居然没想过绕弯子或者搬救兵,单枪匹马找上了门,不被人狠狠教训才有鬼呢。也正因为她对谢氏有感qíng,所以才会加倍觉得受到了伤害。
这种感qíng,有点说不分明,从小她没有母亲,谢氏是她的姨母,也算是言昭华在脑中第一个认定为母亲角色的人,她太需要母爱了,所以对谢氏平日里的一些小瑕疵很是包容,她依赖谢氏,比言瑞谦依赖莺歌儿的感qíng还要qiáng烈很多,她曾经想过,如果她不是那么喜欢和相信谢氏的话,兴许心里还不会那样愤恨,以至于不等到从长计议就莽撞找上了门,可能她当时是想让谢氏给她一个jiāo代和说法吧,只可惜,谢氏没有给,反而更加深刻和无qíng的伤害了她。
言昭华觉得很奇怪,上一世她到死都那么恨谢氏,可是这一世呢,明知道谢氏要倒台了,心里却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左思右想之后才想通症结所在,上一世她是切身体会过谢氏对她表面上的爱,她从骨子里相信谢氏,所以才会觉得受到了伤害,可这一世,她醒来之后,发现自己才十二岁,对谢氏的感qíng没有上一世那样qiáng烈,所以,即便被谢氏伤害,或者看到谢氏那种不好在嘴脸,她除了恶心,并没有懊悔可惜之意,当然也没有太多大仇得报的欢喜,一切都似乎很平静。
可言昭华知道,今后的路,就算没有谢氏阻挠,也一样会荆棘密布,但这一世,她不再惧怕。
☆、第四十六章
言修要修养一段时间,皇上派了太医院的院士来给言修调理身子,对言修京郊遇刺这件事qíng特别震怒,下令各部严查不殆。
谢氏被龚姨娘的人带回了国公府,柳氏第二天就派人来请言昭华过府。
言昭华连通传都不用,直接就往擎苍院去了。柳氏正从佛堂里出来,穿着一身万字回纹的酱色长衣,雍容华贵,手里还挂着佛珠,看见言昭华就伸手牵着她进了屋里。
当日在长宁候府发生的事qíng,柳氏已经听刘成说过了,今日喊言昭华过来,是有别的意思。
“谢岚被带回国公府之后,龚姨娘拼命向国公求qíng,国公原本也是气恼不已,说谢家没这种丢人现眼的孩子,要家法打死,龚姨娘以死相护,到底是伺候了国公爷半辈子的老人儿,没法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所以,国公说想亲自见一见你,问问你的意思。”
言昭华没想到柳氏喊她过来,居然是因为国公想见她。定国公谢国章言昭华上一世也没见过几回,而且都是那种谢家庆典的时候,后来谢家没落,国公一病不起,言昭华只在院子外给他磕了几个头就被打发回去了,居然这回因为谢氏的事qíng,国公要求见她。
愣了愣后,言昭华才呐呐的说道:
“国公爷见我……是为什么呀?”
柳氏叹了口气,说道:“别害怕,他不能怎么着,龚姨娘哭的再厉害,谢氏做了这么丧良心的事qíng,总不会一笔勾销的。国公见你也改变不了任何,你只需记住这一点就够了,更何况,还有我在呢。”
言昭华看着柳氏淡定的模样,心里还是有些打鼓,柳氏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
“不过是见一见外祖,又不是见什么豺láng虎豹,他也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要吃饭喝水的俗人啊。”